輜重營紮下的營地裏一陣的慌亂,由於是完全以戰力微弱的力卒和役夫組成的後勤隊伍,根本不需要上前線廝殺,加上又是活動於安全的定軍山勢力範圍之內,所以隨隊的護衛戰士,戰力最高的營正,也隻不過是個三階的戰彘,連彘戎都不是。


    一旦遭遇突發戰鬥,隻有百十人丨羯品丨戰力的輜重營,恐怕就是個團滅的下場,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出現計劃外的騎兵遭遇,怎麽能讓隊伍不驚慌失措


    好在營正帶著戰羯隊迎了出去之後,沒多大會兒就傳回來了消息,原來過來的騎兵隊伍,是前線上退下來的一支丨雲羯軍丨千人隊,頓時讓大夥鬆了一口


    雖然媯逸他們所在的這支輜重營,是負責為丨驃驥軍丨麾下的部曲提供補給的,但是臨時遭遇了友軍,也沒道理不為他們提供服務。


    所以在各部佰長、什長的呼喝下,輜重營的活計們全都忙碌了起來,為丨雲羯軍丨的夥計們準備糧草和吃食。


    媯逸和成鴣他們所在的伍隊,也接到了一群戰馬的活兒,剛忙活完的成鴣他們不得不咒罵著又趕緊於起活來,將渾身泥濘、血跡的戰馬們送到臨時搭建的馬棚下,操起馬刷賣力的刷掉戰馬們身上的泥塊汙物,再給它們喂食草料


    戰場上下來的戰馬,經曆了戰場殺戮之氣的熏陶,一個個脾氣極為暴烈,對並非自己主人的人非常抗拒,所以伺候它們的役夫們很難讓它們安靜下來,不小心的話搞不好會被壞脾氣的戰馬一蹄子踹飛。


    可是這種活兒對媯逸來說最為輕鬆,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怎麽動手,一邊慢條斯理的攪和著已經快煮好的肉粥,一邊隨口指揮著:“餃子去,把你的兄弟們領到棚子裏去,大毛二毛拎兩捆草料來好好招待一下”


    聽到媯逸的吩咐,餃子屁顛屁顛的就去了,神奇五六的衝那群原本還十分暴躁的戰馬咆哮了一聲,在它們周圍來回小跑著進行驅趕,讓原本躁動的戰馬們立刻消停了下來,乖乖的自己鑽進馬棚等著開飯。


    開玩笑,別看餃子平時在媯逸麵前搖頭擺尾跟撒歡的狗狗一樣,它好歹也是品級很高的食肉戰獸,身為大荒異獸,天生就對普通的動物存在著威懾力,這些戰馬的脾氣再不好,也不敢在它麵前撒野,人家可是吃肉的。


    而媯逸指使的大毛、二毛,則是他和成鴣負責兩頭馱兕獸,自從到了他手下,平時得拉車於活也就算了,閑下來還得很苦逼的被媯逸指揮著於活,例如說幫忙叼來打包成捆的草料喂馬什麽的。


    相對於旁邊於的熱火朝天的場麵,媯逸負責的那座馬棚就顯得安靜多了,很快便引起了幾名丨雲羯軍丨戰士的注意,媯逸負責的幾匹戰馬,正好是他們的坐騎。


    在戰場上,戰馬就相當於戰士的親兄弟,無論是衝鋒還是逃跑,都得靠它,所以平時戰士們對自己的戰馬完全是當親兒子伺候著,不然關鍵時候給你尥一蹶子,保證死的不能再死了。


    本來戰場上下來的人脾氣就大,現在一看自己的親兒子被人“怠慢”了,連身上的戰甲都來不及卸下,就火冒三丈的趕了過來,為首的戰羯看上去應該是他們這一伍的伍長,衝還在專心攪和肉粥的媯逸咆哮道:“兀那小子你如何”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身後拱了個踉蹌,兩頭叼著兩大捆草料的馱兕獸,慢吞吞的擠開幾名戰羯,將草料扔在戰馬們麵前,低頭扯開草料捆,叼起一把把的草料撒給那些饑腸轆轆的戰馬,中間偷偷自己嚼幾口那是在所難免的。


    被馱兕獸擠開的幾名戰羯,本能的後退著讓開道路,傻眼的看著正在“喂馬”的兩頭馱兕獸,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搞不明白這是神馬情況,那伍長吼了一半,剩下半截話堵在嗓子裏愣是出不來。


    差點被大毛一蹄子跺死的他有些惱羞成怒,看到媯逸還在漫不經心的攪和大釜中的肉粥,暴怒的衝了過去,一腳向架在火堆上的大釜踹去,卻被人一把抓住了腳腕,差點掀了個四腳朝天。


    隨手扔開那伍長的腳踝,媯逸把用來攪和肉粥的馬勺抽出來舔了一口,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餃子,過來吃飯”


    眾戰羯目瞪口呆,他們這才發現大釜之中熬的是香濃的肉粥,剛從戰場上下來,精疲力竭,饑腸轆轆的他們被那肉粥的香味,誘的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


    一名丨雲羯軍丨戰羯湊了上來,好奇的道:“喂,你熬的什麽?給老子來一碗啃了半個月硬梆梆的黍餅,牙都要硌掉了……”說著伸手去抓媯逸手中的馬勺。


    媯逸莫名其妙的拍開那戰羯的爪子:“搶什麽搶,這是餃子的晚飯,你們上夥房那邊吃去”


    說著,也不怕燙,直接將架在火上的大釜端了下來放在地上,那戰羯沒想到區區一名役夫竟然敢這麽跟自己說話,愣神了片刻後,暴怒的一拳向媯逸砸去。


    在軍中,不要說伺候牲口的役夫了,就是同樣要上戰場殺敵的輔兵,也得對正職戰士們畢恭畢敬的伺候著,不然輕則訓罵,重則打殺,根本沒人會把他們當回事,身份地位還沒那些牲口來的高。


    可還不等他砸到媯逸,就聽見“嘭”的一聲,那哥們“喲謔”一聲,劃過一道弧線飛走了,一匹渾身黝黑,身披鱗甲的戰獸,囂張的轉過身來,哼的一聲噴了個響鼻。


    一旁的幾名戰羯和剛穩住身體的伍長,敢發誓他們剛剛看到那張黑黢黢的馬臉上,露出了一絲鄙視的表情


    這貨是妖怪麽?


    而餃子不屑的瞥了他們幾人一眼,虎口……呃,不對馬口奪食?尼瑪這是沒長記性老子是挨了主人多少揍才換來現在這種待遇?狗日的,你們這些貨色剛來,竟然就敢搶老子好不容易才有一頓的吃食?想死是吧?


    很是不爽的哼哼了幾聲,餃子一屁股將那傻住了的伍長擠開,嚇的他連連後退,卻發現這妖怪一般的“黑馬”,一轉身,那很是“囂張”的馬臉上,竟然擠出了幾份諂媚的表情,屁顛屁顛的跑到那役夫身旁,搖頭晃腦的討好著。


    幾名戰羯當場就崩潰了,尼瑪這貨是馬麽?老子剛剛看到它搖尾巴了有木有?一匹馬……好吧,是一匹很囂張的馬在搖尾巴討食吃


    媯逸一巴掌把餃子的大頭推開:“蹭個毛啊蹭,你丫今天又沒洗臉是吧?把眼屎都糊在老子身上了先滾去把臉洗了”


    餃子老委屈了,不情不願的小跑到水槽邊上,把腦袋紮進水槽裏涮了兩下,然後“劈裏啪啦”的一陣甩,這才屁顛屁顛的跑回來,馬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討好“笑容”,咧著嘴賣萌。


    “行了行了,吃吧”


    媯逸用木頭的馬勺敲了敲大釜,餃子這才趕緊把嘴伸進大釜裏吧唧吧唧吃起食來。


    而於完活了的大毛和二毛這時也湊了過來,碩大的頭顱搖頭晃腦的討好著,媯逸滿意的點點頭,不顧餃子的抗議,用馬勺掏出兩勺子肉粥,塞進大毛、二毛的嘴裏當是獎勵。


    結果生氣的餃子拿蹄子狠踹了大毛、二毛的屁股幾下,兩頭馱兕獸皮糙肉厚的渾不在乎,反而趁機把嘴伸進大釜裏叨了兩口肉粥就跑。


    幾名戰羯已經不敢動了,眼前這幾個絕逼是妖怪


    而飛走的那哥們,估計已經降落了,砸在了人堆裏引起了一陣騷亂,丨雲羯軍丨的佐尉和輜重營的營正急忙趕了過來,一臉濃密大胡子,很是威猛的佐尉皺著濃眉,威嚴的喝道:“怎麽回事?”


    可拿起馬刷徑自去刷馬了的媯逸理都不理他,讓佐尉很是沒麵子,營正連忙賠笑道:“佐尉勿惱,這小子是俺們營裏的役夫,人有些憨傻,不是故意得罪眾位將士。”


    那被餃子踹飛的戰羯沒看到剛剛的畫麵,暴跳如雷的衝過去要揍媯逸,被嚇傻了的幾名戰羯這時才回過神來,也紛紛挺身而出的指摘媯逸的無禮,要佐尉為他們做主。


    可是佐尉眼神一凝,看到了正在若無旁人吃食的餃子,揮手押下了部下們的抗議,小心的詢問道:“這頭蛟鱗獸是那位大將的坐騎?”


    營正以為佐尉看上了餃子,他雖然與佐尉同為丨彘品丨,但是在職銜上卻低了人家幾等,隻能為難道:“佐尉,這蛟鱗獸乃是此次出征之時,無意中被那小子帶出來的,也不知是那位大將寄放在我們營中的,回去之後卑職一定好好教訓丨他,您請多包涵”


    佐尉卻仔細打量了一番正在刷馬的媯逸,特別是仔細的查看了一番他身上那套不起眼的黑甲,滿臉古怪的扭頭問:“你說這……這位,是你們輜重營的役夫?”


    營正不明所以隻能點頭,佐尉沉默了一下,衝幾名還憤憤不平的部下皺眉喝道:“無事生非,要不是看在你們奮勇殺敵的份上,非軍法處置不可還不快走”


    戰羯們滿是錯愕,卻又不敢跟佐尉爭辯,也隻能憋屈的行禮走掉,卻不知佐尉心裏偷偷捏了一把冷汗,見正在刷馬的那位根本就沒有回頭,這才偷偷鬆了一口氣。


    那些粗漢可能不知道,但他好歹也是尉銜,有幸跟著上官去過一次碧雲宮覲見大王,當時在大王身旁護衛的,正是身穿這種黑甲的衛士,而他也曾聽說過,一些關於這些黑甲衛士的傳說,哪還敢在人家麵前擺自己佐尉的威風。


    剛剛明裏是嗬斥部下,其實是故意提及部下們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功勳,好叫這位大人看在戰士們為國盡忠的份上,饒了他們的無心之過。


    轉身就走的佐尉心中怒罵那幾個沒有眼力勁的部下,要找死也不知道選對象,沒見那蛟鱗獸對那人格外溫馴丨麽?


    蛟鱗獸可是丨驥品丨異獸,若是騎手實力還不及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讓人近身,而且蛟鱗獸是碧雲宮中大王身邊親衛的禦用騎獸,在軍中隻有將銜才有資格獲賜,隨便那一條也能說明這位不好惹,這幫二貨竟然去招惹他,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麽?


    雖然不知道這位大人為什麽會隱瞞身份,混在一個輜重營裏當役夫,但肯定是奉了大王密詔行事,他小小一個佐尉那裏敢點破。


    走了幾步,佐尉突然想起遭遇的戰況,不由斟酌了一下,扭頭對營正道:“去把剛剛那位大……那名役夫喚來帳中伺候”


    營正為之錯愕,剛剛佐尉大人正在與眾將商議軍情,連他這個營正也隻能旁聽而已,叫一個喂馬的役夫來於什麽?


    多少有些擔心是不是那小子得罪了佐尉,被佐尉故意招來教訓的!營正,隻能轉身去將媯逸叫來,暗中提點幾句,讓他小心應對,別再犯在佐尉大人手


    媯逸卻是一臉的無所謂,大喇喇的跟著營正去了大帳,軍帳之中,約莫有十幾位渾身血腥之氣的佰長,而佐尉坐在上首,學著營正行禮後,就坐在了軍帳的角落裏。


    見媯逸進來,正在說話的佐尉話頭一頓,輕咳了一聲後道:“此次我部遭遇關南軍截襲,兵士傷亡慘重,又被斷開後路……”


    軍帳中的諸位佰長一愣,這些他們都知道,佐尉大人為什麽刻意提起?


    暗中眼神一番交流之後,都偷偷的瞥了幾眼剛剛進來的那人,等看到對方身上的黑甲之後,都恍然的端坐起來,目不斜視的認真聽著佐尉大人的軍情“匯報”。


    反倒是丨驃驥軍屬輜重營的營正被突然之間集體抬頭挺胸的軍士們給嚇了一跳,雖然他的戰力品階不低,甚至比在場的一些佰長還要高一些,但是主戰部隊的成員和後勤部隊的成員顯然是不同的,光是那一身血腥之氣濃厚的殺氣,就能讓他有些心神不寧了。


    別看其中幾名佰長不過是丨羯品丨戰士,而他好歹也是丨彘品三階丨,如果是一對一,他還能憑借品階壓製有那麽五分勝算,而一旦二對一,甚至隻是人家搏命而戰,他估計自己在這些身經百戰的屠夫手中活下來的機會不大


    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的營正頓時被軍帳內蕭殺的氣氛給震懾的大氣都不敢出,眼觀鼻鼻觀心的老老實實坐好,而被他叫進來的媯逸,則坐沒坐相的在那裏動來動去,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軍帳內的殺氣。


    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佐尉的眼中,但是卻被他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大王身邊那些身穿黑甲的神秘衛士,哪一個不是舉手抬足之間就血流成河的殺神,怎麽可能被他們這麽幾個人嚇到。


    而媯逸這種渾然不覺,漫不經心的表現,自然又側麵的證實了佐尉大人的猜測,越發語氣凝重的“匯報”這軍情戰況。


    媯逸本來也沒注意佐尉在說些什麽,但是佐尉一邊說話,一邊不時瞥過來的眼神,讓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由自主的聽進去了些,而佐尉所說的軍情,讓他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原來,原本負責清剿丨定軍山丨周遭關南潰軍屯田、屯兵營寨的丨雲羯軍丨、丨驃驥軍丨兩部,此次被突然爆起大舉進攻的關南潰軍圍困在了丨定軍山丨防線之外,損失相當的慘重


    負責外出遊襲的兩部軍馬,更是因為兵力過於分散,而被埋伏的關南潰軍分割成了大大小小孤軍,像他們這支丨雲羯軍丨千人隊,就是在和本部兵馬失散之後,連番激戰之下被逼的不得不東躲西藏,才意外遇到了媯逸他們一行。


    雖然本部肯定已經派遣飛禽將軍情送回了後方,但是此次關南潰軍的突襲不像是臨時起意,不但駐紮在祀骨原丨上的大軍強勢插入,繞到了他們後方截斷了他們的後路,而且還群起而攻之,對丨定軍山丨發起了總攻,後方本部根本就無暇救援。


    已經折損了近三分之一戰力的他們,正愁如何跟本部聯係,又或者是於脆自行突破攔截,殺回丨定軍山丨去。


    聽到這裏,媯逸突然插嘴問了一句:“那豈不是其它輜重隊的兄弟們都危險了?”


    營正大驚失色,生怕這愣頭青激怒了佐尉大人,連忙低聲喝道:“逸不要胡言……”


    “無妨這位大……這位兄弟隻管直言,現如今我等身陷險地,多一個人參詳總是好事”


    佐尉目光爍爍的笑道,撇了一眼坐立不安的營正之後,於脆一擺手:“此刻營中混亂,營正還是且去安頓,命兵卒們做好準備,隨時拔營隨吾等出發……這位兄弟暫且留下來,本尉有些話要問詢”


    營正滿是不解,又不敢駁逆佐尉的命令,隻好給媯姬投去一個小心說話的眼神,起身行禮之後出了軍帳。


    等營正一走,佐尉一揮手,兩名坐在軍帳門前的佰長就在他的示意下出門守在了帳外,而佐尉一抱拳單膝參拜了下來:“卑職拜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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