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小娃兒進了裏屋, 孫鳳白抬眼瞟了瞟魏青言,見對方依舊靠坐在床上, 眼睛也是閉著的。


    “魏青言?”


    這是孫鳳白頭一次連名帶姓地喊魏大將軍,壓低了聲音不說還略微有些緊張。


    沒睜開眼睛也沒說話, 魏青言隻是那麽安靜地坐著,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孫鳳白緊了緊懷裏的小東西,開始往魏青言那挪去,等到走近了,也沒見著對方有什麽反應,他便自顧自地坐到對方身邊。


    魏翎此刻已經完全進入了夢鄉,孫鳳白也不說話, 低頭看著懷裏的孩子, 輕輕地晃著手臂,讓小家夥可以睡得更熟一些。


    房裏就這麽安靜下來,過了許久,魏青言才睜開眼睛, 淡聲道:


    “你進來做什麽?”


    “不做什麽。”


    “出去罷, 早點歇息。”


    “恩。”


    簡短的對話結束在孫鳳白答應聲中,說罷他便抱著魏翎起身,出了裏間,把小娃兒安頓好後,自己也脫衣上矮榻歇息了。


    直到外麵沒了動靜,魏青言才把房裏的燈熄了。


    之前的幾次麵聖,他前一天晚上全都是一夜無眠坐到天亮, 因為腦子裏心裏想的都是自己父母兄弟的慘死,沉重的憤怒壓著他,理智也在壓著他,有次魏青言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


    他想,如果當初他沒有被唐顯救下,自己也隨陳家一起消失,那現在的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這麽痛苦。


    方才孫鳳白進屋來,以他的耳力自然是聽得清楚,隻是自己不想說話,原以為孫鳳白會問些什麽。結果等了許久,也沒聽到那人說話,睜眼看了下,發現那人就坐在身邊,正在低頭看著懷裏的小娃兒。


    摸不清楚孫鳳白到底在想什麽,但是魏青言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方才那麽痛苦了,因為他知道有個人在陪著自己,那寂寞的痛苦好像就有了分擔的對象。不!其實是有三個人在陪著自己,兩個是自己的骨血,還有一個是自己的...


    孫鳳白隔日醒的很早,眯著眼睛躺了一會兒,聽到裏屋有起床的聲響,他便立刻從矮榻上掙紮著爬起來。


    批了件衣服在身上,踢著鞋子進了裏屋,正趕上魏青言穿衣服,他就靠著一邊的屏風等著。


    原本以為孫鳳白是進來小解的,誰知道那家夥居然靠著屏風就不動了。


    “你怎麽起來了?”


    “哈...來給你加油。”


    打了一個大哈欠,孫鳳白抬手揉了揉眼睛,看魏青言愣在原地,手裏的衣服都忘記往身上穿。


    眯著眼睛走近,孫鳳白拿過魏青言手裏的衣服,站在他身後,說道:


    “穿衣服。”


    依言就著孫鳳白的伺候把衣服穿好,魏青言還是不大懂孫鳳白此刻做的事。


    因為個子不及魏青言高,孫鳳白把手裏的玉冠戴到對方頭上去的時候,還墊了墊腳,對方溫熱的鼻息就在耳畔,這樣的親近讓他迷糊的意識越加的迷糊。


    “好了,我去睡覺了,你也別太緊張了,皇帝也是人,加油。”


    轉身做了個握拳的姿勢,孫鳳白踢著鞋子就出去了。


    直到人消失在屏風外,魏青言這才反應過來,這人是以為自己因為要麵聖緊張,所以才來特地為自己打氣的?


    對著銅鏡把頭上的玉冠正了正,雖然覺得孫鳳白這行為太過傻氣,可心裏那股暖流卻是怎麽也止不住,瞬間就湧進了四肢百骸,最後全部聚在了心裏。


    進宮麵聖的過程很繁瑣,一道道的關卡,身上的兵器也全部總由總管太監代為保管。進屋行禮之後,他便和其他幾個將軍低頭站著。


    看著眼前的地麵,魏青言聽著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表彰自己這段時間的功績,接著又說了一通對於邊關隱患的憂心。


    拳頭越握越緊,他幾乎就要衝上前,求皇帝給自己做主,還陳家一個清白。可最終的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從房裏退出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侯在門外的諸葛智。


    身邊的人都抱拳行禮,魏青言也跟著行禮,低垂著的頭,眼裏的那股子恨意幾乎就要化成實質。


    轉身要走,誰知道卻被諸葛智叫住了。


    “魏將軍。”


    假裝沒有聽到,魏青言快步和身邊的幾位將軍一齊往外走,誰知道那人竟然又叫了一聲,現下連身邊的幾個將軍都停了腳步。


    “各位先走,魏某隨後就來。”


    抬頭和周圍幾個將軍道別,魏青言轉身往回走。


    “丞相大人好,不知道找下官有何事?”


    頭依舊是低垂著的,魏青言的行為看上去很是恭敬,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低著頭,他擔心看到仇人的臉,會忍不住直接在這宮裏把對方殺了。


    “嗬嗬,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最近聽犬兒多次提及貴府公子,而且聽說貴府的二老爺又有了身孕,所以特地說聲恭喜。”


    “謝丞相大人關心,隻是下官現在需回軍營和其他將軍商量事情,如若無事,請恕下官先行告退。”


    “魏將軍貴人事忙,倒是老夫打擾了,還請自便。”


    抱拳往後退了幾步,魏青言一轉身就大踏步往前走,鬆開一直緊握的拳頭,手心裏赫然已經出現了幾個血痕。


    孫鳳白在家裏和李大富他們一起做第二個搖床,因為有了經驗,所以速度快了許多,隻是這次孫鳳白沒有出去,而是全程在一旁參與。


    雖然在將木床組裝的過程中,他還是被李大富禮貌的請出房去,但是成品後期的雕琢他還是看到的。


    “李兄,能不能幫在下做一個圓框,我想在上麵掛幾個東西。”


    孫鳳白見李大富的徒弟在一邊幫小床雕花,突然想到個念頭。


    “二老爺客氣,要什麽樣子的圓框,但說就是了。”


    “約莫這麽大的就行了,在上麵弄六個鉤子。”


    比劃著和李大富解釋了下,見對方聽懂後,他便去一邊的木塊堆裏挑了幾個手掌大小的木樁,合攏起來後對夏月道:


    “夏月,你幫我把這幾個木樁拿回房去。”


    應了一聲,小丫頭抱著木樁子就出去了。


    眼看著就剩下後期工作,孫鳳白和李大富說了一聲,便也出了門,不過卻是往賬房去。


    在賬房先生那裏領了些銀子,孫鳳白找到李管家,讓對方派人去外麵找手藝好些的鐵匠鋪子打幾柄小刀來,他掏出懷裏的圖紙,交給對方,說是照著這個圖紙的模樣打。


    其實孫鳳白要的不是旁的,而是刻東西用的刻刀。憑借著印象,孫鳳白畫的幾柄刻刀長短不一,寬窄也不同。


    他想要親手為魏翎做些東西,雖然他刻東西的技術不是頂好,但是好歹也曾在初中的手工比賽上拿過獎,總算是有點底子在。


    魏青言是下午回來的,一回來便把自己關在房裏,讓人不要去打擾他。


    那時候孫鳳白還在李大富那監工,等從管家那出來後才知道原來將軍已經回府了。


    來到臥房門口,就看到夏月捧著一懷的木頭站在門外,旁邊還有景勝守著。


    “二老爺,景勝說老爺不讓人進去,我這些...”


    低頭看著一懷的木頭,夏月可憐兮兮地看著孫鳳白說道。


    “將軍回來了?”


    孫鳳白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衝夏月道:


    “這麽笨,扔給景勝抱著不就行了。”


    聽到這話,小丫頭立馬就樂了,開心地應了一聲,把懷裏的木頭一股腦兒全塞給了景勝,接著還撣了撣身上的衣服,把沾著碎木屑給拍幹淨。


    孫鳳白等景勝抱好木頭後,便往前走要去推門。


    “二老爺!老爺吩咐過了,不準人進去。”


    “抱好你的木頭吧,有什麽事我擔著。”


    說罷,他推開房門閃身就進了屋,接著便再次把門闔上。


    因為窗子和門都關著,光線透不進來,房裏的光線有些暗,孫鳳白舉步往裏間走去。


    越過屏風時就看到魏青言和衣躺在床上,怎麽又和昨天晚上一樣,不是都見好皇帝了,難不成現在是後遺症?孫鳳白疑惑地往裏走,走到床邊見魏青言正閉著眼睛,好似睡著了似地。


    “將軍?”


    輕聲喚了一句,沒得到回應,孫鳳白忍不住又試探道:


    “魏青言?”


    說話的同時,他還動手戳了戳魏青言的手臂,結果手腕一緊,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拉著往前撲去。


    驚呼一聲,孫鳳白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是被魏青言緊緊抱著的,兩人具已經在床上躺著。


    “魏,魏青言!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你怎麽老做這樣的事。”


    胸口因為喘息劇烈的起伏著,孫鳳白緩著氣說道。


    “陪我躺一會。”


    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魏青言隻是閉著眼睛說了這麽句話,並且在說話的同時還把頭往孫鳳白懷裏鑽了鑽。


    胸前的負重讓孫鳳白一下就緊張了起來,剛才的驚嚇退去,現在對於枕在自己胸前的那顆腦袋,他突然感覺很複雜,為什麽他覺得此刻的魏青言看起來就像個孩子。


    “魏青言?”


    沒有回答。


    “魏青言你起來一下。”


    沒有回答並且沒有動作。


    “魏青言,你的玉冠壓著我胸口痛!”


    雖然不想破壞此時的氣氛,但是骨頭被東西磕著的感覺還是怪難受地,孫鳳白忍受不住地說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麵癱將軍求子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白燉蘑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白燉蘑菇並收藏麵癱將軍求子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