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籌一震,原來她知道!是啊,她這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呢?


    漫夭又道:"我不知道你跟我皇兄之間到底有著什麽樣的協議,但是我知道那個跟我有著相似身形及聲音的女子入皇宮代我選夫,逼得我毫無選擇必須嫁給你,這件事也與你脫不了幹係,對不對?"


    "清涼湖與塵風國王子的"巧遇",你早就知道那裏有埋伏,你甚至猜測到了埋伏在那裏的人的身份,但是你需要用我來進一步證明,對不對?"


    "皇宮賞花宴,你故意擾亂我的心緒,暗中做了手腳使我不慎打翻茶杯壞人舞興,被孫小姐嫉恨..."她一直說著,將她這麽久以來的所有的猜測和疑問全部都說了出來,其實,她完全不需要答案,因為答案早已在她心裏。她看著他,繼續道:"我不知道你這麽費盡心思阻止宗政無憂的選妃以及臨天國和塵風國的合作,究竟是為了什麽?但你對我的利用...是實實在在的,你承不承認?你說我受到傷害你會難過...我信!可是傅籌,即便是你對我有情,但你又怎能做到這樣...一邊利用著我,一邊又向我討要真心?"


    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將他們之間蒙了一層紗的不可言說的關係與事實,無情地揭露開來。全然不管,這一席話出口,誰比誰更覺得悲哀?


    傅籌的臉色就隨著她的每一句話,一分一分變得慘白,直至如死灰般的顏色。


    他的雙手就僵在她的肩頭,十指如鐵,半分都不能動彈。麵對她的聲聲質問,他啞口無言。那一顆剛剛才充滿了希望對未來美好的光明倍生向往之心,此刻,複又重重地墮入了無邊無比的黑暗的冰窟。他無法否認,她說的,全是事實。


    漫夭一連說了那麽長的一段話,胸口有些窒悶,她將頭轉到一邊去,大口地喘氣。如果不是今日意識到傅籌對她的感情已深,她或許仍然不會說出來。


    她抬手一把打掉他扶在她肩頭的僵硬的手指,往後退出去三步,再對他粲然含悲笑道:"對不起!我是個人,被別人當做棋子是身不由己,非我所願,也許我無力改變別人對我的利用,可我必須要控製住自己不去愛那些傷害利用我的人,這是我...對自己活著最起碼的要求。如果我...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那我寧願碾碎了它。"就像對待與宗政無憂之間感情的方式。麵對愛情,她固執而決絕。相愛的人,至少要忠誠,那是她唯一的執著,不容陰謀利用。


    傅籌震愣了很久,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無力,張了張口,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終於讓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為什麽明明愛著那個人,卻選擇嫁給了他?因為她知道,她不會愛上他!就是這樣一個認識,讓他的心,變得絕望。


    漫夭一直看著傅籌的眼睛,那雙一向溫和的像是帶了麵具般的看不見真實情緒的眸子,此刻滿溢的痛楚無奈還有悲哀絕望,將他壓抑了十幾年的情緒全部都釋放了出來。


    傅籌悲哀慘笑,久經黑暗的人,窺見了一絲光明,他錯以為那光明是為他而現。卻原來,不過是為了將他打入更深的黑暗。


    對他深沉痛意如海的濃烈情緒,她視而不見,輕垂眼眸,淡淡道:"去睡吧。這些話,以後都不要再提。"


    她無情嗎?也許吧!她隻是覺得,如果她不能確定能給他回應,她也沒權利要求他為她放棄利用之心。與其給他希望,讓他在愛情和利用之間苦苦掙紮,然後無盡的等待,徘徊在希望與失望中間,不如讓他徹底死了心,回到他原有的人生軌道。


    那一夜,他們相對默然,心頭各自紛亂,徹夜無眠。


    第二日,傅籌早早離開,漫夭用過早飯,心思沉澱下來,有很多事情可以冷靜思考。寧千易快要走了,刺殺一事必在這幾日有個了結。她靜坐屋裏,細細凝思,昨日一行無功而返,終歸是她太驕傲,也太執著,事到如今,她又要到哪裏去弄七絕草?


    她隨手拿起枕邊的折扇,一眼瞅見被她用來放那片奇怪的葉子的錦盒,心下一動,她伸手將它打開,發現盒裏那片有著飽滿生命的葉子變得幹癟了許多。


    她把它拿在手上,想著為什麽宗政無憂要給她這個?這一片小小的葉子作為雲貴妃賜給她的見麵禮總有些奇怪,而且這葉子是放在雲貴妃遺體旁邊,究竟有何玄機?


    漫夭皺眉,一直盯著那葉子看,隻見葉片似乎是因丟失了水分而變薄,那七裂片的角看上去更加清晰分明...她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遽然睜大眼睛,莫非...


    她噌得一下站起身,叫來了項影,"快去請九皇子過來一趟!"


    九皇子仍是人未到語先聞,他一進園子便大聲嚷嚷開了:"璃月,我來了,快出來迎接啊!"


    漫夭無奈搖頭,他啊,總是這樣,一出現就恨不能讓周圍所有人都知道。一個人這樣迫切的尋求自己的存在感通常有兩個原因,要麽是被眾人捧慣了,習慣性的吸引所有人的關注;要麽就是曾經太不被人重視,因此渴求得到更多人認同他的存在。九皇子,他這樣一個看似快樂開朗沒心沒肺的人,會屬於哪一種呢?


    她走出去,將他迎進屋,屏退所有下人。


    九皇子笑道:"璃月這麽急著找我來,有什麽好事啊?我想想我想想...是不是你得了什麽寶物,要找我來鑒賞?"


    漫夭拿起旁邊的錦盒遞給他,九皇子打開錦盒,一下子站起來,蹭到她身邊,指著錦盒中的物品,萬分得意地笑道:"呐呐呐...你瞧瞧我說什麽來著,隻要是璃月你開了口,七哥他保準會割愛,把這''七絕草'';送給你。哈,還是我最了解七哥了!"


    漫夭一震,她果然所料不差,這真的是七絕草!她以為是一株草,沒想就是一個葉片。宗政無憂竟然用這樣簡單的方法尊重了她的驕傲,解決了她難以開口的難題。不是施舍,不是交易,而是以他母親的名義送給她一個見麵禮,作為她對雲貴妃行禮的回饋!無需她承情。他是太了解她了嗎?


    漫夭喉嚨發澀,問道:"那日,你說這''七絕草'';對他意義不一般,是什麽意思?"


    九皇子走回去,坐下道:"哦,這個啊,是這樣的!這''七絕草'';是七哥小時候被人暗算下了毒,雲貴妃費盡心思不知從哪裏為他求來的,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聽說父皇為那件事第一次對雲貴妃大發脾氣,整三個月沒去看她。"


    原來如此!這意義確實不一般,它代表著雲貴妃對他的愛。這樣難得的珍貴寶物,不知道雲貴妃是怎麽得來的,才惹得臨天皇氣得那麽厲害?


    漫夭又問道:"既是為了解他的毒,為何又留存至今?"


    九皇子拿起七絕草,用手指比了葉片兩倍多的厚度,道:"聽說這葉子以前有這麽厚的,擠了一半的液汁用來入藥就能解百毒。剩下的一半不容易保存,當時雲貴妃讓人收在皇宮地下冰庫,後來被七哥放進棺中。你看,離了冰玉寒室,這已經快不行了,你要給誰用,就盡快把它入藥,別辜負了七哥的一番心意。"


    漫夭點頭,從他手中接過七絕草,想著要快點讓項影給蕭可送去。


    九皇子傾過身子,突然半開玩笑道:"璃月,我真嫉妒你!"


    漫夭隨口笑道:"你嫉妒我什麽?"


    九皇子道:"嫉妒七哥對你的好啊!七哥如果用對你五成的好來對我,讓我這輩子不娶媳婦兒我也幹。"


    這是什麽邏輯?漫夭輕笑出聲,將七絕草小心翼翼地放進錦盒之中,隻當他玩笑,沒放在心上。


    九皇子卻收了笑,又道:"七哥如果用對你三成的寬容來對待父皇,這個江山早就是他的,父皇也不至於長達十幾年憂思難眠,落下個心痛的毛病。"


    漫夭仍在笑著,那笑容卻是漸漸僵了少許,沒做聲。她蓋上錦盒的蓋子,回身欲將錦盒放到櫃子裏。


    九皇子繼續道:"七哥要是能用對你一成的感情去對待昭雲,我估計,你就算把昭雲扔到一個大火坑前,讓她現在就去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笑著跳下去!"


    漫夭驀地心間一抽,她頓住手中的動作,笑不出來了。他這是在指責她擁有對他們來說最為珍貴的感情卻不知道珍惜。她回轉身子,涼聲問道:"宗政無憂...他對我...真有你說的那麽好嗎?"


    九皇子很認真地用眼神和動作確定了她的疑問,對她重之又重地點頭,很嚴肅且肯定地回答她的問題:"有,絕對有!除了你之外,別人都知道。其實你也知道,你就是不願去想,不願去相信罷了。璃月,你在意的東西太多了,感情是沒有理智的,如果一個人的真心因為受了傷,想收回便收回,那還叫做是真心嗎?如果那樣,我七哥這一年多也不會活得那麽痛苦了!反正你都已經嫁了人,他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你說是不是?咳...我都知道的東西,你還能不知道?其實你仔細想想,一個人的感情是怎樣開始的,真的有那麽重要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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