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麵具的黑衣男子從岩石一躍而下,立在眾黑衣人的前頭,指著紫衣男子,壓著嗓音,說道:"我們隻要這個人,其他人...可自行離開。"


    這明顯的變聲,隱約有幾分說不出的熟悉之感。漫夭目光犀利,直直望向那個領頭的戴著麵具的黑衣人,隻見他高大頎長的身軀,被包裹在寬大的黑袍之中,於炎炎夏日而言,看上去甚為奇異。她輕輕擰著眉,直想看進麵具後的那雙冷然的眼,竟發現對方眸光閃了一閃,避開了她的視線。


    "倘若...我們不走呢?"她目光一轉不轉,緊緊盯住對方的眼睛,語聲清涼淡漠。為什麽她會有種錯覺,這個人她認識?


    黑衣男子身軀微微一震,仿佛細風不小心鼓動了他的衣袍,輕微的幾不可察。


    空氣中有片刻的靜默,浮塵不落。


    黑衣男子向一側抬起右手,立刻便有一柄三尺青峰長劍遞到他手中。劍刃薄如蟬翼,透過枝丫印在刃口上的斑駁的白色光線反射而出的光芒陰寒森冷,令人不寒而栗。他五指收緊,指節透著堅定的力量,劍尖橫空一指,劍氣凜然破空而出,碎葉成灰,瞬間四散開來。"既然你執意留下,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他說罷一揮手,身後的黑衣人得到指令,立刻朝著崖口處的四人毫不留情的揮劍殺將過來。黑衣男子眸中有什麽一閃而逝,又補上一句:"...要活的。"


    又是一場慘烈非常的打鬥!漫夭壓下心頭所有的不適,眸子裏一片清冽冷寂。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在這個世界,本就是人命如草芥,隻要習慣了就好。執劍橫掃,劍氣所到之處,斷枝殘葉,山石崩裂四下急射開來。他們四人連成一線,齊揮劍有種萬夫莫當之勢。


    離王府,乘風榭。


    著一襲白色衣衫的男子坐在亭廊邊,身子慵懶的斜靠著亭檻。他鳳眸輕瞌,修眉微鎖,漆黑的長發沒有任何束縛,隨意的散落下來,有幾縷滑進因天氣的炎熱而扯開的衣襟裏,輕拂在結實的胸口處,看上去有幾分魅惑。他修長的腿曲起一隻,白色繡有暗紋的啞光錦緞垂落下來,搭在潔淨的木板上,於微風中輕輕擺動。這擁有純淨與邪魅兩種完全不同氣質的男子,不是宗政無憂又是誰?


    時過一年,再回到這王府,竟有種恍然隔世之感。曾在此住了十幾年,都不及那半月時日來得深刻。


    "七哥,這是剛到的新茶,你嚐嚐。"九皇子倒了一杯水,麵帶諂笑,雙手捧著遞了過去。


    宗政無憂信手接過,看也沒看他一眼,遞到唇邊啜了一小口,眉微蹙,還是和從前一樣的極品西湖龍井,可是這茶,卻是越喝越沒味道了。


    九皇子來到他身邊,彎著腰偏頭看他,雙眉微揚,嘴角的笑容別有意味,拉長著聲音問道:"七哥,你...真的不去?"


    宗政無憂垂著眸,望著蕩漾著淺碧色的茶水,仿佛根本不曾聽見他說話似的。


    九皇子又湊近了些,道:"清涼湖雖然偏了一些,但是,那裏的景色真的很不錯。"


    宗政無憂眼睫微微一動,目不斜視,依然不給他任何反應。


    九皇子鍥而不舍道:"那裏可涼快了!夏天去那兒遊湖賞景,一定會心情大好..."


    九皇子見怎麽說他都不應,也不氣不惱,索性回身在石凳上坐下,翹起二郎腿,閑閑雅雅地晃悠著,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小口潤潤嗓子,這才不緊不慢再次出聲,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宗政無憂的臉,使出殺手鐧,輕笑著說道:"七哥啊,我聽說...傅將軍的夫人今天去了清涼湖哦!"


    修長有力的手幾不可見地顫了一顫,杯中的茶水溢出,濺了幾滴在白色錦衣上,迅速地暈染開來,留下幾道淺淺的濕漬。宗政無憂眉頭輕輕攏了攏,握著杯子的手指尖泛白,那根紮進心底永遠拔不出來的刺又在隱隱作痛。杯中的茶水還在冒著熱氣,那如煙般的氣霧升騰而起在他眼前蒙上輕薄的一層。時間有時並不能淡化一切,反而會讓某些事情在日夜的煎熬中變得更為清晰。


    "七哥,七哥..."九皇子見他發愣,拿手在他眼前晃。宗政無憂便抬眼,隻那一眼,九皇子的心便是一顫,七哥的眼神何時從邪妄冷漠變成了清洌洌的一片寂然?而且,這次回來,他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整個人也清減了不少。


    九皇子幹笑了一聲,連忙道:"不是,我說錯了。不是什麽傅將軍夫人,是璃月,璃月。她今天去清涼湖遊湖了,我們也去吧?說真的,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還挺想的。七哥...你就當是陪我好了。"


    如今叫什麽還有區別嗎?她本就是將軍夫人!宗政無憂淡淡開口,道:"她去遊湖與我有何幹係?你若想去,就自己去,何必來煩我。"他的聲音帶著低低的暗啞,就像風吹過塤留下的尾音。他去做什麽?見到她又能如何?一年前,她就已經做了選擇,難道他如今忘不了她便要去向她搖尾乞憐,請求她賞給他一絲憐憫的情感不成?他勾了半邊唇,笑得諷刺極了。


    九皇子就見不得他這樣的表情,一見了心裏就難受,他想了想,試探著說道:"七哥,我覺得...我覺得吧,其實璃月的心...還在你身上。你知道嗎?他們成親一年多了,她都沒讓傅籌在她房裏留宿過..."


    宗政無憂斜目望他,冷寂的眼空蒙一片,似乎有許多情緒在交雜著,卻又什麽都看不出來。他啞聲道:"你怎知沒有?倘若沒有,那這六個晚上...他都宿在了哪裏?"每多說一句,麻木的心就仿佛多空出一分。


    九皇子愣住,就這還敢說她跟他沒有幹係?分明就是關心得很,每天都在打探她的消息!九皇子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曾經希望有一個人能喚醒七哥的感情,但是他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局。他究竟是該勸七哥忘了她,變回從前的冷酷無情?還是該鼓勵七哥放下驕傲和尊嚴,去挽回她的心?璃月那樣的女子,要讓她回頭,隻怕太不易了。就算她肯回頭,那傅籌也不會答應。


    唉!九皇子無奈歎氣,"七哥,你..."


    "夠了。"宗政無憂不耐地揮手打斷他的話,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的神色。他站起身,不想再繼續那揪人心肺的話題。"你大老遠的把我騙回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九皇子麵色無辜,道:"我沒有騙你啊,我真的以為那人是你要找的人嘛,誰知道那胎記是畫上去的?!"他沒有戳穿他的七哥,其實他知道在七哥回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那個人不是,但,七哥還是回來了,他不過是幫七哥為自己找了個回來的借口罷了。


    宗政無憂淡淡瞥了他一眼,他連忙掛著一臉討好的笑意,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我不該騙你,唉...我這不是想你了嗎?你一走就是一年多,父皇又不讓我出京,我隻好用這種方法騙你回來了。"他這說的倒都是大實話,父皇不讓他出京,還不是為了讓他想辦法把七哥弄回京城來啊!"七哥啊,我還從來沒去過江南呢,你下次再回去的時候,跟父皇說說,把我也帶去吧?我聽說江南風景如畫,美女如雲,正合我心呐,我想去瞧瞧。"


    不錯,江南是很好。風景如畫,美女如雲,可是,這些都留不住他的心。宗政無憂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遙望天際,剛剛還晴朗的天空此刻突然有烏雲籠聚。一隻白鴿從東麵飛來,徑直飛到他麵前,停留在他攤開的手心。


    九皇子走過去,問道:"這是誰來的消息?"


    宗政無憂展開信條一看,麵色倏然一變,眸光頓時變得淩厲無比。九皇子還沒看到呢,他已經收了信條攢在手心,沉聲叫道:"冷炎,立刻備馬。"說罷猛地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九皇子,步伐急切地出了乘風榭。似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九皇子不妨,被他推得一個趔趄,為了穩住身子,腳尖狠狠地踢上了一旁的石頭,疼得他哇哇直叫,抱著腳跳了好幾圈。再抬頭,宗政無憂人已經消失不見。想著七哥方才神色異常,他又顧不得疼,慌忙跛著腳追了出去。


    "七哥,你等等我啊。"


    清涼湖岸的半山腰,激烈的打鬥還在繼續。屍體堆積,連呼吸都是令人作嘔的血氣。


    漫夭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動作明顯較之前要遲滯了許多,那些黑衣人依舊勇猛,前仆後繼,仿佛永遠也殺不完。若不是黑衣男子說"要活的",恐怕他們不被殺死也會被逼退落入湖中。體力漸漸不支,對麵的黑衣人仍然如潮水般的層層湧了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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