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水琨一句話,把屋子裏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唯有王沐暉板著臉不笑,很認真的看著水琨,等大家都不笑了,方道:“二世子,如果你一個人睡在床上,不害怕,那便不用奶媽子睡在一旁。如今咱們都是男子漢,沒得跟女人們睡在一起做什麽?”


    “舅舅,琛兒不怕!”水琛立刻回道,然後看著水琨,又說:“琛兒和弟弟睡在一起就好,不要那些老媽子丫頭的睡在一邊。”


    “好!琛兒果然是男子漢,今晚便跟著舅舅睡,不要老媽子丫頭服侍,如何?”王抹灰一拍椅子扶手,高興地笑道。


    黛玉便掩嘴偷笑,對水溶道:“一句話就讓人家套牢了,琛兒的心機到底少些。”


    “被人家戳到軟肋了,能不拿住嗎?”水溶也偷笑,王沐暉算是掐準了水琛討厭別人說他依賴女子了。隻要說這樣的理由,恐怕沒有他不答應的事兒。


    夫婦二人這邊悄聲說話,對麵王沐暉和兩個孩子已經達成協議,從今兒起,他們兩個便跟著王沐暉混了,並且說好,凡事都聽舅舅的,包括吃喝拉撒睡。


    “好了,我們大人要聯詩,你們小孩呢?”王沐暉挑挑眉毛,故意問道。


    “舅舅,我們不是小孩兒了,我們是大孩子。自然也要跟你們一起的。”水琛認真的說完,回頭看看自己的父王母妃,見他們正一副好笑的表情看著自己,便疑惑的轉頭,問王沐暉道:“難道琛兒說錯了?”


    “舅舅的話不會錯,哥哥,琨兒也要一起來。”水琨早就看見父母的表情了,所以他以為,父母那表情絕不是因為哥哥要跟大家聯詩的緣故,雖然他如今還不知道聯詩是什麽東東。


    “嘿!這兩個小東西,這會子就不相信咱們了。”水溶瞪起了眼睛,回頭看了看黛玉。黛玉笑道:“你怨誰?這還不都是你招的?”


    王沐暉便咳嗽一聲,眾人都安靜下來,水琛和水琨二人一邊一個擠在王沐暉身邊,剛做好,水琨便瞧見黛玉端著茶盞吃茶,仿佛不怎麽高興地樣子,於是便又溜下來,走到黛玉跟前,抱著黛玉的腿問道:“母妃,生氣了?”


    “嗯?沒有啊,琨兒這麽乖,母妃為何要生氣?”黛玉把茶盞拿開,看著水琨笑道。


    “琨兒也跟母妃坐一起。”水琨說著,便往上爬,因他個子小爬的有些吃力,邊上的紫鵑便把他抱起來,放到黛玉身側裏麵去。


    水琛見了,也要過來,卻被王沐暉捉住,輕笑著問道:“琛兒,母妃是男的女的?”


    “女的。”


    “你呢?”


    “我是男的。”


    “那你還過去?”王沐暉挑挑眉毛,意思是問,你不是不願意跟女人一起的嗎?


    “唔……”水琛被繞進了圈兒裏,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便撅著嘴坐在王沐暉身邊,硬是克製住了找母親的渴望。


    “孺子可教。”王沐暉點點頭,暗想這個小家夥,卻是個極有主意的孩子,長大之後不會被人誘惑。


    於是聯詩開始。眾人都推水溶開頭,水溶知道自己在這裏,這些人事事都不能占先,於是笑道:“那我就不跟大家客氣了。”


    “王爺何須客氣?”王沐暉笑笑,回頭看看雪雁已經備好了文房四寶,正手執紫毫,準備錄寫眾人的詩句。


    “春為一歲首,梅占百花先。瑞氣騰佳節,和風蔚早春。”


    水溶略一沉思便有了四句,黛玉聽完笑道:“雖然平淡些,但細思量倒也應景。”雪雁便將這四句記下,眾人笑看黛玉。


    黛玉卻想都不想,張口即來:


    “早春楊柳綠,嬌花山河新。青山添秀色,碧海泛春潮。”


    雪雁忙埋頭記下,隻是下邊該是水琨,水琨哪裏知道這些,見眾人看他,便撓著頭發嘿嘿一笑:“父王母妃,舅舅和各位叔叔大爺們,琨兒不會這個。”


    “不會這個無妨,你會什麽,隻管給我們念來,總之交白卷是不行的。”王沐暉也知道他們必是不會的,所以微笑道:“就算是你平日裏背的古詩,拿出來搪塞一下也是可以的,也大可不必依著規矩來。”


    “嗯……”水琨沉思片刻,便張口被了一首七言:“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他因背的有些快,其中發音並不準確,但卻把‘似剪刀’三字裏麵的‘似’讀的很重。


    王沐暉便問:“你這個‘似’是怎麽個意思?”


    水琨並不答話,立刻伸出四個手指頭給大家看。眾人一愣,接著捧腹大笑起來。


    “嗯,這個回頭再說,琛兒,該你了。”王沐暉依然不笑,隻是很認真的對著琨兒點點頭,水琨被眾人笑得發毛,原本要惱了,因看見舅舅衝著自己點頭,目光裏帶著肯定,便把那顆忐忑的心放下,自顧轉過臉去,但卻不怎麽高興的樣子。


    水琛卻不在乎別人笑不笑,隻見舅舅讚許的看著弟弟,自己也不甘落後起來,張口來了一首絕句:“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


    “好是好,隻是你這下子可把你舅舅給難住了,這後麵兩個字,可怎麽往下接呢?”水溶得意的笑著,看著王沐暉,眼睛裏的意思是,你隻知道為難我兒,這會子該讓我兒為難一下你了吧?


    “這怎麽能算呢,況且琛兒背的是七言,七言原就跟五言不同,這後麵兩個字,頭一個是虛字,如何用得?兄長還是應從我這裏對起方好。”黛玉忙替王沐暉開脫,又不滿的看了水溶一眼。


    水溶偷笑,依然得意的看看兩個兒子,小子們表現不錯,沒給父親丟臉。


    王沐暉也不跟水溶計較,他原是想把今日的聯詩留下來,回頭好教給兩個孩子學習,學古人的東西對孩子來說太遙遠,不如現就學身邊這些,讓他們感到親切,方能引發學習的興趣。於是接著黛玉的兩個字,往後聯:


    “春潮含芳意,盛世蕩清風。


    一畦春韭綠,十裏梅花紅。”


    黛玉暗笑,原來他卻是抄了我的。隻是那原是多年前元妃省親時的舊作,想來王沐暉也不會知道,不過是巧合而已,所以並不多言。王沐暉接下去原是林彤,林彤將近六十歲,雖然這些年一直跑生意,但原本也是讀過書的,於是笑道:“老奴才多年不弄這些風雅的東西了,乍然還有些生疏,隻有四句,主子聽了別笑話。”


    “快些說出來吧,偏您老又這麽多規矩起來。”黛玉笑著催促。


    “花紅新年喜,龍騰大地春。


    神州臻百福,盛世集千祥。”林彤年老,少不得做這樣的吉祥話。


    “倒是您人家,一家子玩樂也忘不了頌聖的話。”黛玉又笑著,催促下邊的,林家的幾個管事也都聯了四句,有不能接的,王沐暉便叫他們吃一杯酒另起頭重做。如此倒也沒有一個人落下,全都勉勉強強的跟上去了。最後是林少頃,到得他的時候,黛玉便笑道:“你卻不能依令,隻把一首好詩做來給我們瞧瞧倒也罷了。隻聯四句,倒是叫你屈了才。”


    林少頃忙站起來,謙虛的笑道:“王爺王妃都是我天朝曠世奇才,少頃哪敢放肆?”


    “說不得,今兒偏要你放肆一回,怎麽林家諸人個個兒都信心百倍,偏到了你這才子跟前,便這樣拘謹起來?”水溶亦喜歡林少頃年輕多才,大有讀書人的樣子。索性也跟著黛玉起哄。


    林少頃不敢多說,少不得依著黛玉水溶,其實他原本也是個恃才傲物之人,隻是仰慕自家主子和姑爺的才華,所以不敢造次。如今黛玉偏要他做一手五言律詩來,便沉思片刻,自去執了筆,一揮而就。


    雪雁與他新婚燕爾,原是恩愛的一對兒,此時少不得替他念出來:


    天寒梅傲骨,風暖草香心。


    燕剪芳菲錦,溪流翡翠川。


    桃紅含甘露,柳綠帶春煙。


    春來千枝秀,冬去萬木欣。


    水溶聽罷,拍手讚道:“好詩,我最喜歡你最後這句,春來千枝秀,冬去萬木欣。你們王妃姓林,你們便也都跟著姓了林。萬木欣三個字是個極好的兆頭。來,為了這句,本王要敬你一杯才是。”


    林少頃忙躬身上前,先給水溶端起了酒杯,連聲道:不敢。等水溶把杯中酒飲完之後,他方跟著滿飲一杯。眾人都為這句感到高興,所以王沐暉也帶著大家敬黛玉和水溶一杯。一時眾人又作興起來,玩到三更天方罷。


    黛玉依然做了軟轎,被眾人送至瀟湘館,和水溶一起歇下。水琛和水琨兩個給父母道過晚安之後,跟著王沐暉往秋爽齋來。眾人送他們到園門口,王沐暉便吩咐眾人都各自散去。自己攜著兩個孩子的手進了臥室。王沐暉這裏,並沒有什麽丫頭婆子們服侍,院子外邊也不過是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廝伺候王沐暉梳洗而已。此時水琛和水琨跟著他進來,回頭看看跟著自己的婆子丫頭們都留在門外,便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自己把衣服脫了,到床上去睡下,舅舅便睡在最外邊。可好?”


    “啊?”水琛從小到大還沒有自己脫過衣服,哪回不是丫頭們服侍著,直到睡著了方罷?此時王沐暉叫他們自己脫衣服,實在是為難。


    “喏,這樣。”王沐暉蹲下身子,把水琛衣衫上的小金扣子一粒粒解開,然後脫掉外衣,又把他裏麵的小長袍脫下來,最後隻留著中衣,“記住了?舅舅隻教一次,下次便自己脫。”


    “記住了。”水琛點頭答應著,邊上小廝把他抱到床上,拉過棉被蓋上。後麵王沐暉又教了一遍水琨。也是依言囑咐。水琨卻比哥哥更加心係。聽王沐暉說完,方點頭應了一句:“舅舅放心,琨兒已經記住了。”


    當晚王沐暉不敢熟睡,隻是時刻注意兩個孩子別貪睡蹬了被子。但看著兩個小家夥呼呼的睡著,他便覺得心中有一萬分的寬慰。無論怎麽說,這兩個孩子身上有林家的血脈,盡管他們姓水,但走到哪裏也是林家的外甥。就因為這個,堂堂四品總督給孩子當保姆,也值了。


    然事情卻不是王沐暉想的那麽簡單。正當他得意的靠在床上,看著裏側兩個並頭熟睡的孩子時,突然間覺得身子底下一陣濕熱,於是一驚,忙起身掀開被子看時,卻是靠在自己身邊的水琨尿床了。


    其實這兩個孩子如今晚上睡覺尿尿的時候已經可以自己坐起來叫人了。卻因為今日玩的實在太累,這一倒下便呼呼地睡了。若是奶媽子服侍,自然是知道的,就算他們不醒,也會定時把他們抱起來把尿。但王沐暉卻不知道這個,所以此時卻被水琨一泡尿給衝了。


    王沐暉翻身下床,輕歎一聲,便把熏籠裏的火加了幾塊紅羅炭,火旺了起來,屋子裏暖烘烘的。他先把水琛往裏翻了翻,躲開尿濕的褥子。又把水琨抱起來,放到床頭上,再把他的小褲子也扒下來,另拿了手巾擦幹了他的小屁股。回過身來看著床上的大片地圖。無奈的歎了口氣,另拿了一個坐墊來鋪上上麵,自己便胡亂躺下去。


    這一番折騰,王沐暉也累了。閉上眼睛不多時睡著。直到天亮還沒睡醒。


    水琛先醒了,看看身邊沒有婆子丫頭,心中十分高興,便死活推醒了水琨,指著熟睡的王沐暉,悄聲一笑,水琨便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於是也顧不得光著小屁股,隻悄悄地溜下床,爬到椅子上,拿過一隻紫毫筆,複又慢慢的溜下椅子,來到床前,把毛筆交給哥哥。水琛便用毛筆輕輕地撫著王沐暉的鼻孔。


    王沐暉忍不住,終於張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隻覺得頭暈腦脹,睜開朦朧的睡眼,卻看見一個大大的笑臉近在咫尺,彎彎的大眼睛笑成了兩道縫兒,小嘴咧著露出兩排整齊的小白牙,不是水琛是誰?


    於是王沐暉抬手給了水琛一巴掌,笑罵道:“你個小調皮鬼,竟敢拿毛筆戳舅舅的鼻孔,看我不把你的小屁股打成兩瓣!”


    “啊—阿嚏!”水琨此刻光著屁股站在床下,看著水琛挨打也笑得不亦樂乎,卻忽略了自己隻穿著白綾小襖光著屁股。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嗯?你怎麽跑地上去了?”王沐暉忙回身,把水琨抱緊懷裏,拉過被子把他裹住。因剛才的揉搓,原本墊在身子底下的坐墊被搓到了一邊,王沐暉突然覺得屁股底下冰涼一片,方想起原是半夜裏這小東西尿了床還沒收拾,便忍不住哀歎一聲:“真受不了你們!昨晚誰尿床了?還不快招?”


    水琛原就是憋尿憋醒的,卻因貪玩又忘了尿,這會子被王沐暉一提醒,簡直憋不住了,便一咧嘴,顧不得脫褲子,索性又在床上尿了起來。


    待跟水琛和水琨的婆子丫頭們進來服侍的時候,王沐暉已經被整的有了七八分服氣。但看著婆子們把尿濕的被褥往外邊拿的時候,又一橫心,叫過丫頭過來吩咐道:“教給小世子穿衣服,隻教一遍,明兒起,他們便自己穿衣脫衣,若是穿不上或者脫不下來,那就沒辦法了。隻好穿著衣服睡,或者光著身子讀書!”


    黛玉因頭一天也勞乏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來時水溶已經起身,外邊笑語連連,正是水溶在聽人說著什麽,於是問了一句:“什麽事兒大清早的這麽樂和?”


    水溶便回頭笑道:“還不是琛兒和琨兒兩個小家夥。”


    紫鵑等人聽見黛玉醒來,便忙進來服侍,水溶也跟進來,一遍笑一遍把王沐暉的慘遇說了一遍,把黛玉也逗得笑彎了腰,連聲說道:“這兩個調皮的東西,琨兒半夜尿床倒也情有可原,原是兄長不知道料理小孩子,疏忽了。可恨琛兒明明醒了,卻隻顧著玩鬧,竟然也尿在了床上,真真該打。”


    “嗯,這個不用咱們操心了,既然已經聘了西席,那就由著先生去教導吧。”水溶樂得開心,樂得坐山觀虎鬥,反正兒子鬥贏了王沐暉,是他水溶的兒子聰明,若是王沐暉收拾了這兩個小子,正好給這兩個小子順順道,以後也能好好讀書上學,省的自己再去費心請先生。如此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黛玉瞧著水溶的表情,便把他的心思猜了個透,便笑道:“王爺且別高興,把他們兩個留下,回去太妃那裏還不知怎麽說呢,這個妾身就不管了,還憑王爺去說吧。看太妃怎麽說咱們。”


    “不過是那些話,怕什麽。”水溶卻不在意,黛玉在太妃跟前不好怎樣,水溶卻是知道的,他從小也不是省心的,如何跟太妃打太極,他還是有兩招的。果然勸不了太妃,他豈不是讓兒子給比了下去?


    黛玉隻笑著看了他一眼,不再答話,憑著紫鵑給自己梳洗,又笑道:“你跟了我出來這兩日,可不知家裏怎樣了?你相公尋你不尋?”


    紫鵑笑道:“主子又取笑奴婢,這會子他知道奴婢在主子跟前,又尋什麽?”


    “他自然不尋,可不是昨兒也跟著來了?”水溶笑著搖頭,水天烽亦不是個省油的燈。早斷定了紫鵑跟出來必然住下,昨日下午便尋了來。


    黛玉聽了,便忍不住笑道:“他果然尋了來,我倒是放心了。可見他還把我的紫鵑放在心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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