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怒吼著,砸了萬壽宮裏所有能砸的東西,把自己累的氣喘籲籲,依然不肯罷休,還攥著拳頭,用力的砸著矮炕上的炕桌。


    那日北靜王太妃的話曆曆在耳:


    “皇嫂,您想要得到什麽東西我不管,但你實在不該拿我的人來當墊腳石。你應該知道,我靖安長公主不是任人欺負的病貓!”


    “皇妹是下山猛虎,誰人敢把皇妹當做病貓?可是皇妹也別忘了,你早就嫁作他人婦,如今君臣有別,哀家不僅僅是你的嫂子,還是天朝國母。”


    “你是國母,這話不假,身為國母的皇嫂,難道忘了,先帝爺臨死都沒封你為後。我皇兄的皇後,始終隻有一人。”


    “你要造反?”太後氣急,怒目而視。


    “不是我靖安造反,是我皇兄英明。他早就料到你會有今天,所以臨死之前給我流下了密詔兵符。”——若是蕭氏有謀逆之心,靖安長公主可代朕將其幽禁於皇陵,讓她一心侍奉朕躬。


    “什麽?”太後此時才明白,為什麽先帝駕崩新皇即位之後,四路邊疆軍隊,宮中隻有三枚兵符,而調遣北疆精兵的兵符卻沒了下落。原來他竟然給了他的皇妹。


    “太後以後做事,還是考慮的周密些,逼的我北靜府走投無路,你也不見得有什麽好處。”


    “哀家逼皇妹?哀家怎麽可能會逼迫皇妹呢?不是皇妹一直對這個兒媳不滿意嗎?哀家不過是要糾正一下當初賜婚的錯誤罷了。”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太後貴為國母,更不能出爾反爾!”


    “這麽說,是皇妹知錯改錯?”太後此時別無選擇,但還是要諷刺一下北靜太妃。


    “但願皇嫂也會知錯改錯,及時收手。皇上已經不是當初的黃口小兒,皇嫂果然逼得太緊,難道就不怕連兒子都沒有了嗎?”太妃此話有一半是出於私心,因為自己兒子那一臉的決絕此刻猶在眼前。


    逼得急了,連兒子也沒有了嗎?無礙!沒了兒子,還有孫子。


    太後瘋了一樣,恨恨的自言自語:蕭氏一族,決不能被別人壓在下麵!


    靜嬪蕭爾雅焦急的站在屋子的角落裏,看著一地的碎瓷片,水晶塊,一塊塊的綾羅綢緞上等料子的碎布,無奈的歎了一聲又一聲,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連聲勸道:“母後,您消消氣,這才剛開始呢,您氣壞了身子,爾雅該怎麽辦呢?”


    “你該怎麽辦?你該怎麽辦?”太後終於找到了出氣筒,幾步走到蕭爾雅的身邊,扯住她的衣衫,一邊冷笑的盯著蕭爾雅年輕漂亮的臉,一邊恨恨的說道:“你就知道你該怎麽辦,你怎麽不問問哀家怎麽辦?你還有兒子,哀家卻什麽也沒有了!”


    “太後……太後……咳咳……”靜嬪的衣領被太後揪的緊,拉住了喉嚨,因為呼吸困難,小臉慢慢的紫漲起來,“太後,您快放手。”


    “哼!”太後猛然放開手,氣呼呼的轉身背對著靜嬪,好歹她還有一絲理智,今兒就是掐死了靜嬪,黛玉也已經風風光光的回了北靜王府,並且皇上已經頒下聖旨,封水溶為北靜親王,而她也是禦封的北靜王妃。


    皇權至上這四個字,太後今兒是深刻的感受到了。不過她不會坐以待斃,皇上的心思已經越來越明顯了。就算是她放手,蕭氏一族也難保往日的風光,箭在弦上,如今也隻好放手一搏了。


    北靜王府的靜雅堂,水溶因為喝了不少的酒,所以歪在軟榻上熟睡。黛玉何時進門他全然沒有察覺。


    “今兒天好熱,弄壺涼茶來。”黛玉進屋後,褪下外衫,隻留下杏黃色繭綢的中衣,依然覺得熱,於是拿了扇子來輕輕地扇。


    “王妃,奴婢來吧?”紫鵑看黛玉自己打扇,忙拿著扇子過來幫她扇著。


    “瞧王爺腦門子上的汗。”黛玉說著,輕輕搖頭,用自己的帕子給水溶擦了擦,又對紫鵑道:“你在這裏給王爺打扇。”


    “呃?”紫鵑自從上次因為太妃的話碰了頭,便再也沒同水溶正麵說過什麽話,連平日裏服侍,也都是其他丫頭服侍水溶,紫鵑更是不近水溶的身邊。她這樣一來,晴雯等其他幾個丫頭平日裏也都遠著水溶,好像多服侍水溶一次,便是心懷不軌似的。


    “罷了,你去吧,還是我來。”黛玉知道紫鵑的心思,無奈的搖頭,拿著扇子輕輕地在水溶身邊扇著。


    紫鵑為難的看了看身邊,素心大概是去給黛玉弄涼茶去了,秋茉晴雯幾個也不知去了哪裏,這幾個死丫頭真是的,就知道貪玩,到用人服侍的時候,一個人也摸不到。


    “也去去吧。”黛玉笑笑,“省的在這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紫鵑臉一紅,福身退下,去尋秋茉等人算賬。


    水溶翻了個身,感覺到撲麵的涼風,十分的舒服,於是睜開眼睛,卻見黛玉坐在自己身邊,專注的打扇,心中一陣激動,抬手握住她拿著扇子的小手,拉到唇邊輕輕一吻:“王妃辛苦了。”


    “伺候王爺是應該的。”黛玉輕笑,沒有辦法,她也說不出來從何時開始,隻要水溶在房裏,丫頭們便一個個都看不見人影。


    “以後這種事情丫頭們做就可以了。哪裏敢勞動王妃?”水溶說著,伸手把她,要把她拉到懷裏。


    “你別動手動腳的,這天兒太熱了。身上黏黏的,好難受。”黛玉推開他,從榻上起來,對著門口問道:“素心?涼茶好了沒?”


    “來啦。”素心已經到了,因為聽見裏麵王爺和王妃說話,便沒敢擅自進去,紫鵑姐姐都沒在裏麵服侍,她又哪敢造次?


    “你們越發的懶了,都是要叫的時候人才進來。”黛玉嗔怪的看了素心一眼,素心的臉便悄悄地紅了。哎!終於明白為什麽這丫頭大了都要尋人配出去,黛玉從心中歎了口氣,接過素心倒的涼茶來,遞給了水溶。


    “這天是太熱了,這才五月裏呢,往年不像今年這樣。叫管家去冰庫弄些冰來放到屋子裏。”水溶喝了口檸檬味的涼茶,心頭一片清爽,酒意和睡意都沒有了。


    “是,奴婢這就去跟水安大娘說去。”素心忙答應著出去。


    “玉兒,為夫終於把你接回來了。你可知道,為夫這兩邊跑的日子真是辛苦啊。”水溶看素心出去,便起身把黛玉擁進懷裏,再也不顧什麽熱不熱,黏不黏的問題。


    “王爺先放開妾身,妾身還有話沒說完。”


    “什麽話?咱們去床上說,好不好?”水溶哪裏肯放開她?身子一彎,伸手把她撈起來,轉身走到床邊。


    床上已經鋪好了藍田玉片結成的涼簟,黛玉一躺上去,沁心的涼意便透過單薄的繭綢中衣襲上心頭,黛玉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嗯,還是這玉簟舒服。”


    “是嗎?難道為夫還不如一張玉簟?”水溶壞笑著,把她往床裏一擠,也上了床。這幾天雖然晚上都跟她在一起,但那裏到底是王沐暉的家,小小的院子裏每間房子都有人住,水溶總不能太放肆。如今終於回到自己家,他又怎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聲音低低的如耳語,那溫熱的鼻息呼在頰邊,熱熱的、癢癢的,心頭仿被什麽輕輕的抓了一下,一股異樣的感覺升起,四肢不知怎的竟軟軟的提不起力,臉上燙燙的,極想掙脫開,卻又有些不舍,似是極為舒服,卻又有些不自在……看不見那張臉,也看不見那雙黑眸,可是……她知道,那張俊臉就在鬢邊,那雙黑眸眨動之間長長睫毛似帶起鬢邊的發絲,那縷淡淡的蘭香若有似無的繞在鼻尖,仿似一根繩一般將兩人纏在一起……


    懷中的嬌軀從那微微僵硬慢慢變為柔軟而貼近,那雙纖手也不知何時繞在腰間,那螓首漸漸靠近……漸漸靠近……唇畔不由勾起一絲微笑,可那笑還未來得及展開,一個困頓不堪的哈欠聲響起。


    “溶,我好累了,要睡一會兒,你……如果不介意……請,安靜些。”一句話說完,腦袋也就一垂,完全的倚入水溶懷中安然睡去。


    “玉兒?”水溶立刻一臉的無奈,輕歎一聲,搖搖頭,一個迷人的微笑在薄唇邊綻放。


    水溶抬手,把黛玉頭上的發簪拔掉,讓她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的散落開來,遞過玉枕,然後吧胳膊抽出來,斜靠在她的身側,看著佳人酣睡的模樣。


    微微的涼風輕輕吹進,送來一縷淡淡的蓮香,忽然之間,竟是這般的靜謐,這天地是靜的,這北靜王府是靜的,這靜雅堂是靜的,這心——竟也是靜的,這樣的靜是從未有過的,這靜謐之中還有著一種他一生從未享有的東西……這種感覺似就這般走至盡頭,似也沒什麽遺憾的!


    榻上的佳人忽然動了,抬手摸索著,摸到玉枕時,毫不由豫的推開,然後繼續伸手摸索著,終於,摸到了一個較軟的東西,當下枕於腦後,再次安心睡去。


    看著被黛玉枕於腦下的手臂,看著懷中這個人,水溶忽然神思恍惚起來,伸手輕觸那玉顏,輕撫那長長的柔軟的青絲,任那心頭的感覺泛濫著,沉澱著,微微俯身,唇下就是那淡紅的櫻唇,那一點點紅在誘惑著他。


    忽然,一個巴掌拍在腦袋上,緊接著腦袋便被抓住了,一雙手猶是左摸右搓的研究著,最後似失去了興趣,又一把推開了。抬手撫著已被黛玉抓亂的發髻,水溶無聲的、無奈的笑笑,取下頭上的王冠,一頭黑發便披散下來。


    此時的水溶自然再也沒有心思做別的事情,但看著黛玉熟睡的臉又不忍心打擾她,萬般無奈,抬手打開床頭的暗格。


    那幾本春宮依然還在,幸好黛玉還沒拿走,其實當時黛玉是很想把這東西拿走的,可想來想去,無論拿去哪裏都不如放在暗格裏保險,若是被丫頭們看見那還了得?所以便一直放在這裏沒再動過,今兒正好便宜了水溶。他一起將三本一塊拿出來,一頁頁的翻看,以打發寂寞時光。


    這就是飲鴆止渴,水溶翻了沒幾頁,終於深刻的體會到自作孽的苦楚。扔掉畫冊,低頭看著熟睡的小佳人,濃密的發絲垂落著,隻隱約露出後頸的白皙,散發著慵懶與嫵媚。水溶便覺得,自己的手,像是有它的意誌似的,癢癢的,想拂開她的發,想撫上她曲線優美的頸部,想一直向下。手癢著,似乎,心都跟著癢起來。


    終究忍耐不住,他的吻細細密密纏纏綿綿的落在她的肩頸上。


    晚飯擺上來的時候,黛玉剛從沉睡中醒來,雖然渾身酸痛一點力氣也沒有,但睡了一個下午的她卻再也睡不下去。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中午的宴席她本就沒吃什麽東西。


    小小的炕桌上放著幾個精致的小菜,還有一碗麵條。


    “今兒什麽日子?為什麽要吃麵?”黛玉看著麵條,奇怪的問道。


    “不是什麽日子,可這碗麵是素心丫頭特地為玉兒做的。玉兒嚐嚐味道可好?”水溶遞過一雙烏木鑲銀的筷子給黛玉。


    “嗯,聞上去還不錯。”黛玉是南方人,平時以米飯和粥為主,很少吃麵。但今晚這碗麵和原來的不同,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但味道卻無比誘人。於是黛玉用筷子挑起一根,慢慢的放入口中。


    “怎麽樣?”水溶急待黛玉的評價。


    “嗯,不錯。香甜可口。”黛玉點頭微笑,這麵的味道真的很好,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麵。


    水溶高興的點頭,又催:“那就快點吃啊,把這一碗都吃下去。”


    “一碗麵而已,你至於這個樣子嗎?”黛玉看著水溶誇張的樣子,覺得很好笑。


    “王妃不知,這可是王爺動手做的麵呢,把奴婢幾個給指使的都成了傻子。”這話是素心說的,素心才來時間不長,所以比那幾個丫頭更直爽些。


    “啊?”黛玉驚訝的看著水溶和身邊的幾個丫頭。


    “也不是,這麵條是蓮籽擀的,用什麽麵什麽水,奴婢可就不知道了,這麵湯是王爺一大早吩咐奴婢燉的,一大鍋排骨熬了六個時辰才得了這一碗湯,然後奴婢按照王爺的吩咐,又用燕窩和黑木耳剁成碎末,放在湯中調了味。王爺還說,如今時令還早,沒有新鮮的蓮藕,這排骨湯若是再放上幾塊蓮藕,會更加香甜。那四個小菜就是秋茉姐姐,紫鵑姐姐和晴雯姐姐的大作了,奴婢可說不上來,奴婢的心都在這麵湯之中了。”素心一邊說一邊笑。


    “天,想不到堂堂北靜王爺也懂這個,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黛玉連聲哀歎,可想而知今兒如此忙的一天,素心和蓮籽二人果然被水溶給指使成了傻子。


    “去去去,你再多嘴,本王把你送到直隸省去伺候雲輕廬。”水溶瞪了素心一眼,拉長了臉。


    “你們去吧,這剩下的事情,本宮親自拷問王爺。”黛玉輕輕一笑,擺手放過了丫頭們。


    水溶又給黛玉加了一快橘色的瓜條,直接送到她的口中,寵溺的微笑:“猜猜這個是什麽瓜?”


    香甜可口,且帶著清涼的檸檬汁的味道,略一沉思,黛玉高興地笑問:“這是檸檬汁浸泡的冬瓜。”


    “且!”水溶失望的一笑:“虧你想得出來,冬瓜?冬瓜是這個味兒嗎?”


    “嗬嗬,我知道不是冬瓜,可你這都被檸檬汁浸泡了這麽久,哪裏還有什麽瓜的味道?”


    “這是哈密瓜呢,冬瓜會有這個香味嗎?”


    “你騙人,這怎麽是哈密瓜?這是什麽時節啊?這瓜還要兩個月才有。”黛玉不屑,雖然這瓜條真有哈密瓜的香味,但若說此時能吃上哈密瓜,可謂是癡人說夢。


    “真的是哈密瓜,這不是新疆送來的,這是皇上命人拿了哈密瓜的種子,送到海南的沙地上種的,所以比新疆的瓜要早熟,但味道不如新疆的好,所以為夫想了個法子,拿檸檬汁摻上蜂蜜一起浸泡了一天,才入了味。”


    黛玉點頭,心中十分的感動,但臉上還是輕鬆的笑著:“你一個大男人,不把精神都用在朝政上,卻浪費這樣的時間。”


    “玉兒?”水溶頓時拉下臉來,“你這是在為皇上做說客?”


    “王爺說呢?”黛玉的微笑帶著幾絲調皮。


    “玉兒!”水溶真的急了,上前一把拉住黛玉的手,“今兒是高興地日子,不許你再氣我。”


    “那王爺可否解釋一下,那頂王轎是怎麽回事?”黛玉看著水溶,等他一個解釋。那頂轎子已經僭越了,那不是一個王妃可以用的東西。


    “那是母妃的心意。她老人家說你這些天受了皇室的委屈,水家的族人還有朝廷的大小官員都會小瞧了你,所以她要你坐著她的轎子回府,她要讓世人都知道,以後北靜王府你是真正的女主人。”


    黛玉感動的忘了眨眼,怔怔的看著水溶。


    “玉兒覺得母妃的態度很奇怪?”水溶輕笑,“那是因為為夫曾經跟母妃說過,今生今世,隻要玉兒一個女人,我水溶的孩子,隻能從玉兒的肚子裏生下來。否則……”


    “不要說了!”黛玉急忙伸出手,把水溶的嘴巴捂住,“不要說了……”


    “好,不說了,來,嚐嚐這個青瓜,為夫給它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青葉浮萍。”水溶說著,夾了一片青瓜放在黛玉手中的那碗麵中。


    “嗯,真的很好吃。”黛玉點頭,慢慢的把一碗麵吃完,桌上的小菜也吃了兩口,然後長出一口氣,抬手摸摸胸口:“今天吃的好飽……”


    “那等為夫吃飽了,咱們去散散步,怎麽樣?”


    “算了,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還是在院子裏說說話,乘乘涼的好。”黛玉搖頭,一點也不想動。


    “那也要活動活動,不然,為夫抱著玉兒散散步?”水溶輕笑一聲,開始扒飯。


    “為什麽王爺跟妾身說話,總是這麽沒正經?”黛玉裝作嚴肅的看著水溶,一臉認真的問道。


    “嗯……”水溶故作沉思,吃了兩口飯,也認真的說道:“這個問題還要為夫好好想想。”


    不過沒等水溶想出答案,外邊便有丫頭回道:“二位姑娘來了。”


    黛玉一聽,忙把手從水溶的手中抽出來,轉身端坐。水溶也從假正經變回了真正經,專心用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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