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比試的場麵有些混亂,可最後是一位女子奪魁,李清有些驚異,倒不是他有什麽性別歧視,這煌煌史冊、戀戀風煙裏,湮沒的奇女子都不知幾許,很多事情女子做來並不差與男人,隻是李清沒想到是在這騎馬上,而且還是大宋宮廷裏的女子。


    若是遊牧民族,就什麽好奇怪的,人家那邊都是打小便生活在馬背上,可咱這大宋城市裏都不給跑馬,更何況禁城大內?這女人要是不常騎馬練習,這一副好身手又從哪來呢?


    隻是大庭廣眾之下,打聽人家女人的事兒可是犯忌諱,更不要說是於皇家有關,李清這點還是明白的,不過心裏有點暗暗為那女子不平,奪魁本就是件風光的事情,可惜,被那王六公子一攪和,開心是開心了,可也沒人在意這奪魁的人了。


    這賽馬當然不會這麽就黃了的,別說李清要大失所望,就是石小公爺也掉不了這個臉麵,總不能風頭叫王六這小子搶了去。


    接著便是比試馬的耐力了,這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的,說評書的經常一提到良馬,就是日行千裏,夜走八百,耐力也是評判馬之優劣的一個主要標準,還好,這次不是跑去摘花了,否則來觀看的人就太也無趣,再說,和尚們也不答應啊。


    這會子賽馬才顯得有些專業了,有了之前的撞馬,那些臨時起意參加的基本都淘汰出局了,剩下都是特意來參加賽馬的,王小將軍還告訴李清,為了這次賽馬,他可是帶了五匹馬來,李清和妙玄交換了下眼色,看來人家也知道馬有不同特性的。


    --飄天文學--線上現在隻有三、四十來匹馬,李清站在山頭望了望,都是京城裏武將子弟居多。高小公爺也在其中,沒辦法,不是一類人玩不到一塊去,中國曆史上做臣子的文武相得還真是少見,將相和攏共也就是廉頗、藺相如那麽一出,王六公子要不是和李清關係近乎點,怕也是不會心頭一熱跑去賽馬的。


    這一說起王六公子,李清還真在起跑線上看見他了。總算是扒下了他那套文士服,換了身緊身衣*,**的馬李清一眼就認出是自己的蒙古馬,李清心裏也有些暗暗讚許,剛才才在眾人麵前現了眼,居然還有勇氣麵對那許多嘲笑的眼光,這小子還真有種!


    此時的山上,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這還要多多感謝王六公子的,咱中國人做事規矩很多時候看的不重,反是這禮數要窮講究的。要是李清帶著幾百個紅姑娘拋頭露麵。滿山亂跑,這絕對是要牽扯到道德品質上做文章的,可現在大家都覺得很自然。沒別的,高興麽?


    本來又要開始賽馬了,李清也想讓若英看個高興的,畢竟窩在彩棚裏也看不大真切,既然帶若英出去,邀上謝大娘和雲三娘一起,便是自然不過的事情了;走在土台邊上,石小公爺正與幾個官宦子弟在那笑談,見這麽一行人過來,也是一點驚異沒有。也沒人覺得李清這樣做有什麽不好,心情好,當然看什麽都順眼。


    石小公爺笑著為李清做介紹,這是李翰林公子,那是錢相的佳兒。李清也是上前一一寒暄幾句,笑著介紹若英便是他的娘子,至於邊上幾位麽,莫非眾位公子不認識秦時樓的謝大娘、雲三娘?


    這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也都是笑著互相招呼;既然有人帶了頭,李清那彩棚裏的姑娘們也是慢慢一個個的都走了出來,安小哥叫來的那些幫閑也很是機靈,根本無需人吩咐,便將酒食菜肴也搬出彩棚,然後用托盤端著在人群中穿梭。


    既然有這有趣的法兒,李清這邊其他四個棚裏的客人也不待招呼,俱都跑了出來,不過除了張先、劉胖幾個人一早便混在妹妹堆裏,其他人還是有些分寸,覺著身份不夠的,也沒敢往這邊湊。


    眾公子之前也是有些聽說李清那彩棚是這般行事法,可是沒親眼見著,此刻如何不感到新鮮有趣?早有眼尖一點的隨從去棚內將椅子搬出來,眾公子見李清端著杯酒,這裏說兩句,那裏笑兩聲,很快便也隨著李清一樣談笑自如了,愛坐的坐,愛站的站,何況邊上又那麽多的千嬌百媚的美人?


    美女麽,自然就有號召力,沒多久,石小公爺那邊彩棚裏的客人越出越多了,還是人家請的人有身份些,既然有身份,當然就有與姑娘們相熟的,也是笑著上前敘話,你作個揖,我道個福,場麵一下便熱鬧起來。


    畢竟謝大娘發帖子請的都是汴京城裏當紅的姑娘,要想在汴京城裏紅,可不僅僅是容貌出眾就夠了的,這知書達理算是基本要求了,此刻又是被邀請的客人身份,與這些賓客交談也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絕沒有嘩眾取寵,扭捏做態的主。


    石小公爺之前一直在邊上笑看著,見在場麵絲毫沒有什麽不體麵的,也是笑對李清說道:“三郎好心思,此番作派依稀便有些魏晉嘯傲林泉的風範了。”


    李清也是笑道:“本就是來玩的,要是太拘泥身份,如何便能盡興?王羲之尚有‘放浪形骸’之句,我等何不一效前賢,盡春日一歡?”


    石小公爺拂掌大笑道:“妙極,今日一會,則向之所欣,俯仰之間,俱不複為陳跡了,若是王右軍見之,必揮毫而再書都林苑序,以做美談。”


    李清哈哈大笑手指著山下正做賽前準備的那些騎手笑道:“有序無序,開心便好,誰先誰後,怡情則佳。清今日便是酒量淺也要圖一醉,才不負這韶光。”


    山上這般景象,那些圍觀的人群在山下早就看見了,見山上的人個個衣著光鮮,更有那些妹妹遠遠看去,裙裾隨風而動,衣帶飄飄,恍然若神仙。誰叫自己不夠身份,不能被請了上山呢?更有那些有錢又沒撈著請帖的,心中悔恨不已。看著山上的人群,這山下的人心裏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更有很多人心裏暗暗勵誌,一定要混個出人頭地不可,日後大宋又多了些許人才,就是李清不能知道的了。


    那些準備賽馬地的公子們或許有些後悔自己怎麽沒在山上,不過更多的卻是心裏鼓足了勁。一會要能露臉這風光可就大了。


    李清還在和石小公爺聊著呢,山下紅旗招動了,石小公爺笑對李清說道:“如今勝負卻已不在心頭,三郎,我等便一賞健兒英姿就好。”


    這話說的對,看來今天這樣子,勝不勝已經不重要了,怕是過得兩天,今天賽馬的事情怕是就要傳遍京城,隻要不是輸得太慘。不愁這些蒙古馬賣不掉。要知道這可是和全京城的良馬競賽。


    至於他們在山上看賽馬,又怎麽不知道人家在山下看他們呢?誰知道誰是誰的風景?李清回頭望望邊上的熱鬧景象,心裏想。怕是今天做春夢的人要多了不少去。


    他正出神呢,卻聽一聲鳴鏑響過,山下的眾健兒縱馬便衝了出去,賽馬開始了。


    既然把彩棚放在山上,自然這賽程便在視線之內了,比試的規則也很簡單,就是繞山跑五圈,這座山並不高,山勢也平坦,因此在山下繞上那麽一圈也要四、五裏路。按照馬的正常速度,二十來裏地也就個兩刻的光陰,換成後世的時間規則,就是最多半小時了。


    有了前車之鑒,好多人唯恐又被別人給擋著了,這耐力賽一開始,便催馬奮勇爭先,殊不知這跑二十裏地和二裏地的衝刺比賽大不相同,一看那麽多人一開始便打馬狂奔。李清在山上看著,嘴角就有了笑意。


    石小公爺想是懂得這個道理,一見好多人催馬的架勢,也是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此中多為軍中勳貴子弟,怎的如此不惜馬力,怕此番又落三郎算計中了。”


    李清也笑了,這關我什麽事情?我可沒叫他們這樣做的,軍中勳貴子弟不假,可大宋天下承平日久,就是軍中的那些宿將們,怕也是不複當年之勇,何況這些子弟們?還有幾個知道祖輩刀頭舔血時候的艱辛?


    因為是李清和大家叫板,所以李清這邊出賽的馬要多些,這三、四十匹馬裏,李清就占了六匹,現在都在慕容一禎的帶領下,不急不緩的跑在後麵。


    隻是王小將軍和高公爺也是若即若離地跟在邊上,並不像其他人那樣猛衝,李清仔細看了看,混在慕容一禎他們一起的,還真有個瘦小的身影在裏麵,莫非這又是太子派出來的馬?隻是這騎手是男是女卻分辯不出來。


    三圈一過,這氣氛就有些緊張了,很多隨從們都各自為自己的小主人高聲呐喊打氣,如今慕容一禎那幫人已經跑在前麵了,隻是王德顯、高小公爺和那個瘦小騎手一直沒甩開,十來匹馬跑在了一起。


    因為自己也不懂馬,所以李清賽前也沒去瞎攙和,現在瞧著有些心急了,咱大宋人還是實誠啊,要是孤軍奮戰這樣跑沒錯,可咱們有六個人啊,隻是慕容一禎可沒看過咱馬家軍的長跑比賽,不知道什麽叫輪流領跑。


    這慕容一禎也太死心眼了點,這可不是和禁軍比賽,你莫非還想包攬一到六名?這可是全汴架的好馬在這裏,隻要有一匹馬奪魁就算是咱贏啊,你就不能犧牲兩個人的成績,到第三圈就應該叫人使勁的催馬,而別人不知道啊,要想不給拉下,也隻能緊緊跟上,這樣拉個五裏地,到最後一圈的時候,看誰還能衝刺?咱不就贏了麽?


    光急也沒用啊,這會子就是把馬俊仁綁架了來,他也是沒法。這年頭也不興大喊口號的,許是瞧見李清有些心急,若英隻是悄悄捏捏李清的手,示意他別著急,自己媳婦可是知道李清想贏的。畢竟馬錢還沒給,辦這酒席也是拉下不少虧空,這內情還就她最清楚了。


    謝大娘走過來,先瞧了瞧山下,然後對李清笑道:“如今三郎的這些馬兒不是跑在前麵了麽?為何三郎倒心急起來?”


    雲三娘也是輕聲安慰道:“三郎切莫著急,如今山下俱是良駒,能跑得如此也是不凡了。”


    對啊,還是雲三娘這話有理。市場上一匹好馬便可賣得上千貫,而各府裏算的上良駒的,怕是一千貫都買不來,咱這是什麽?五十貫的本錢而已,能和千貫的良駒跑成這樣也不錯了,隻是既然比了,當然就想爭勝,想要不著急,怕是難了。


    轉眼就是第四圈了,李清手都不禁握成了拳。因為依舊還是第三圈的形勢。互相之間的距離都不到一個馬身,最後一圈就該衝刺了,鹿死誰手怕還是看不出來。之前山上山下還是呐喊聲一片。如今大家倒是都沒什麽聲音了,隻有急促的馬蹄聲掠過,更叫人緊張。


    按說李清的馬成績也不錯了,六匹馬都在前十名裏,四圈一過,就是差不多跑了二十裏地了,這時候就不僅僅看馬的耐力如何了,那些馬術不太精的騎手,怕是自己都撐不住,現在這三、四十騎裏。除了前麵十來匹馬緊緊的咬在一起,其他的馬互相之間的差距可就大多了,整個馬隊倒拖了有兩、三裏地。


    這王六公子平時瞧著也是個文弱書生,能撐到此刻,著實不容易。


    現在李清急也沒用了,最前麵的十數騎已經轉到了山後,倒是山上很多人跑到另一邊去觀看,李清還不好在眾人麵前顯出心急的樣子,隻是側耳細聽著馬蹄聲。


    也沒過多久,聽得遠處有人大叫,來了來了,李清再也忍不住,急走幾步到人前,踮起腳往遠處看去。


    離這終點的紅綢還有一裏多路,不過這馬距已經拉開了,衝在最前麵的,隻有兩匹馬,誰先誰後也是分不大清楚,不過李清總算看到慕容一禎的身影也在其中,心裏更是緊張了,因為和慕容一禎並駕齊驅的,正是那個瘦小的身影。


    慕容一禎雖然身軀高大些,現在身子也是緊緊的貼在馬上,一個勁的揚鞭;而那個瘦小的身影在馬的姿容,叫李清看了有些一驚,這依稀便是後世裏賽馬騎師的姿勢!


    隻見那人身子也是俯下頭貼著馬身,腳踏著鐙,可並沒有穩坐在馬上,雙手緊緊握著韁繩,整個身子與馬若即若離,隨著奔馳之勢起伏,姿勢說不出的優美,這會子誰都看出來這騎手是個女的了,因為她的一頭秀發,正迎風飄揚。


    隔這兩人二十來米的距離,後麵緊緊追著四匹馬,王德顯和高小公爺便在其中,而另外兩匹馬,也是李清的,這可不難認,參賽的好馬基本上都是身軀高大,而蒙古馬矮小粗壯的馬身與眾不同的。


    王德顯騎術也好,**馬也不是凡品,可終究是吃了身軀厚重的虧了,延州的那些兵士基本上都瘦小的多,因為體壯的,早給選入了邊軍或者禁軍,如今來賽馬,倒還占便宜了,這跑了二十多裏啊,想想這馬多馱了幾十斤要多耗多少體力,即便王德顯再怎麽催鞭,要追上前麵的兩人,也是後勁乏力了。


    隻那麽一轉眼的功夫,前麵兩騎已經衝到跟前了,這情形可跟後世裏不同,幾萬人幾乎沒有一個人喧嘩,隻是馬蹄沉悶的敲擊著大地,又像一聲聲的敲在李清心上。


    等到馬兒一衝過終點,人群忽然彩聲炸響,叫好聲如雷貫耳,隻是李清在山上,而衝刺的兩匹馬之間的差距非常小,李清根本分不出誰輸誰贏了。


    隻聽得下麵人群大叫“贏了,哦,贏了。”李清還在這強做鎮定呢,反是石小公爺一疊聲的問道:“誰贏了?誰贏了?你們瞧著沒有?


    快叫人下去打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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