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喬的傷口處被剃掉了一塊頭發,縫了五針再貼上一大塊白紗布,再用繃帶滿額頭地纏好。好在那傷口在額頭靠近頭發,就是留下疤痕,用劉海或一縷頭發也可以遮擋,作為從監獄經過者,不算太破相。處理完,打了一針就被高副監獄長和監區長等幾位警官又帶回了監獄,直接送進了監獄衛生院打吊針。


    “打打”呂喬終於被別人打得頭破血流。確切點的說法是被其他女犯推推搡搡站不穩撞在了牆上。監區長已經把呂喬視作了“專門人才”,非但沒有處理被激怒造成鬥毆的呂喬,反而找了一堆理由替呂喬在打與被打之間進行甄別。


    好在高曉丹已經對呂喬產生了“惻隱”,既然你監區長這麽說,也就完全同意監區提出的處理意見,不再追究這次鬥毆事件,但是高曉丹指出:那推搡呂喬的女犯一定要做出深刻檢查,並在監區開犯人大會通報警告。


    這劉大強失去意識有半個多鍾頭。宋斌有點慌,但是想想,一堂堂七尺男兒不會這麽弱不禁風吧?就是親娘老子仙逝也不至於是這種狀況,加上這劉大強總經理,不像是經不住事兒的主。所以就一邊通過電話向高曉丹了解呂喬傷勢情況,一邊靜靜地坐在劉大強對麵,隔幾分鍾就叫一聲“劉總”,如果見那劉總有點反應,就說明還沒太大問題。


    劉大強盡管意識恍惚,但是宋監獄長的喊叫還是能夠聽得見。


    慢慢地劉大強蘇醒來,四周望望就“哇哇”地哭了起來。這是宋斌在監獄工作以來沒見過的場麵。以往看到不少犯人流淚,甚至沒來女監任職之前,也見過男犯人痛哭流涕,但是這種“哇哇”地痛哭,還是第一次遇見。


    “我告訴你姓宋的,我喬哥如果在你這破監獄有個三場兩短,我跟你拚了!”劉大強咬牙切齒,然後又帶著哭腔道:“頭都破了啊,怎麽辦哪!你還我一個囫圇的喬哥,還我!”說著,劉大強站起身朝著對麵沙發上的宋斌走過去。


    “你給我站住!”宋斌以靜製動:“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按下這個電鈕,武裝警察就會把你逮走!”宋斌指指自己辦公室桌子一側的一個紅色按鈕。


    “來呀!來抓我呀!”劉大強從來不吃這一套:不怕你這裏是監獄!


    宋斌沒有按下紅按鈕,而是站起身把劉大強扶住了,拍拍劉大強的背,“好樣的兄弟,我向你道歉。沒想到監獄裏經常會發生的事情居然讓你給碰上了,而且受傷的又是你的哥哥。”說到“哥哥”,宋斌直覺得好笑。


    “你喝點水,歇一歇。一會兒我們去吃飯。”


    隻能順著毛捋的劉大強真的就不喊叫了。他抹抹淚說:“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想想又哭了起來:“哎呀,喬哥啊,我心裏痛啊!”


    宋斌見劉大強那哭腔又發作起來,知道這個周期沒有完,索性讓劉大強盡情發揮一下也好。


    但凡沒有從事監獄工作的人們是不會知道這個職業應該具備什麽樣的心理素質。劉大強就是屬於完全外行的一個人。


    監獄管理者對於罪犯之間的打架鬥毆簡直就是看慣不怪。假如不是牽涉到呂喬,可以說宋斌根本就不會幾次三番地打電話向高曉丹問情況,而是等著高曉丹向他匯報。


    劉大強倒是宋斌關注的對象,於公於私他十分想弄清楚這個劉總與呂喬究竟是個什麽關係,既有好奇的心理,也有窺視的心理,更有一種莫名的模糊的欲動心理。


    劉大強完全平複心態後,宋斌請劉大強在監獄招待所的小飯廳內吃飯。


    在宋監獄長的循循善誘之下,這劉大強像見到親人般把呂喬的情況做了絕大部分匯報。


    劉大強告訴宋斌呂喬的兒子是怎樣被截了肢;也告訴宋斌呂喬就是因為兒子的原因來坐牢的;更告訴宋斌呂喬的母親是因為呂喬又一次收審突發心髒病去世的。當然,關於呂喬情感方麵的情況,劉大強是一個字沒有露。


    劉大強的敘述讓宋斌加深了對呂喬的認識。不過,宋斌還是很小心地問劉大強:


    “我始終想不明白,你為什麽稱呼呂喬是‘喬哥’?”


    劉大強喝了口酒,說道:“很多人都這麽叫她。反正從我認識她開始,就有種感覺她就是我值得尊重的‘喬哥’。盡管我喬哥比我還小三歲,但是就喜歡這麽叫著。沒有什麽理由,嘿嘿。”


    宋斌又旁敲側擊起來:“呂喬的兒子在國外,母親又去世,那誰來看望她,陪她吃便飯呢?”


    劉大強想了想,看來不跟這個監獄長講明這一點,估計很難取得信任,於是就說:“我這麽說吧,是我喬哥的兩個孩子的監護人,外加我。”劉大強說完就看看宋斌的臉部表情,又跟上一句:


    “孩子的監護人,這就很重要哦。你想,我喬哥的女兒才7歲,不可能讓孩子來這種地方吧?隻有監護人才能來把兩個孩子的情況通報給我喬哥是不是?所以呀,請你老兄高抬貴手了,就作為特殊情況給安排一下吧。”


    宋斌很清楚,既然劉大強談到這個份上,不可能再往下說了。盡管自己弄了一晚上,也沒弄明白呂喬究竟有沒有丈夫,那準備來陪著呂喬吃飯的人就是很神秘的人了。宋斌自信分析的不會太出格。再說,從人的心理角度看,假如逼急了劉大強反而於事無補,還不如順水做個人情。加上有柳廳長,還有謝局長的麵子在這裏擺著。


    “這樣辦劉總,五月一日是我總帶班,就給你們安排在中午好不好?”


    劉大強高興地舉起酒杯與宋斌一飲而盡。他的心總算放下了,因為目的終於達到。


    “我喬哥的傷會不會破相?”劉大強解決了一件事,又想起呂喬的傷勢。


    “放心吧,呂喬的傷不在臉部,在額頭。不會破相的。如果破相了,我們負責好不好?”因為不會破相,這宋斌才敢打保票。


    送走了劉大強之後,宋斌就與總值班的一位分管後勤和裝備的副監獄長一起走進了監獄。


    他們來到衛生院。值班女警官見到監獄長到來,就趕忙從監控台邊上站立起來,向兩位監獄領導敬禮:“報告監獄長,值班警官xxx向您致敬!衛生院住院病犯xx名,其中1名正在接受治療,其他病犯正在臥床休息。報告完畢,請指示。”


    宋斌回敬一個禮,就說:“縫針的那個犯人現在怎麽樣?”


    女警官回道:“還有一瓶藥水,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可以全部輸完。”


    宋斌看看監控錄像,見呂喬躺在病床上正在輸液,看似比較平穩。“六監區還有沒有警官在這裏?”宋斌問道。


    “剛走。聽六監區警官說,這名病犯吵鬧著要去禁閉室。”


    “去禁閉室?”宋斌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麽?”


    “據說,這名病犯說她也動手打了別的犯人,所以請求處罰要求去禁閉室反省。”


    宋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和那位副監獄長對笑了一下。


    看來一切正常,宋斌就走出了監獄。見已到下半夜,就不打算回去了。他折回辦公區,在自己辦公室裏間的一張簡易小床上躺下休息。


    宋斌久久難以入睡。他在想著這個罪犯呂喬。盡管劉大強說了許多,但是他總感覺還有事是自己想了解的。這對於一個在監獄工作的人來說,關心一個罪犯關心到這個份上也屬罕見。輾轉反側了一番,帶著對一個人的模糊向往,他漸漸沉入夢鄉。


    呂喬的傷口很痛,頭也有點昏,吊完針後一直沒有睡著。自己主動請求到禁閉室的理由不充分,被監區長氣哼哼地駁回。並跟她說:“從現在起,白天繼續到車間負責這批絹花的技術指導,晚上回衛生院打吊針。”


    呂喬的確向往禁閉室。她覺得在禁閉室能夠和團團、處處她們聊聊天挺愜意的,還可以倒些苦水,享受享受她們的勸慰。就是這樣一個請求都無法做到。


    警官和值勤職責犯進病房查夜。見呂喬還沒睡,警官就說:“很晚了,快睡吧。明天你不是還要去車間嗎?”


    呂喬答應一聲,然後說:“謝謝你。”


    萬籟寂靜。衛生院裏也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呂喬頭昏的厲害,但是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地起床,唯恐吵醒同房間的病犯,她一手摸著纏著繃帶的頭,一手扶著牆,走出門去廁所。


    監獄裏夜晚是不許關燈的。盡管不關燈,但是那燈光昏暗。也許是因為監獄長來過衛生院,知道下半夜不會再有領導到衛生院巡邏,所以值班警官和值勤職責犯都放鬆了警惕。


    走廊上沒有一個人。初來咋到的呂喬也弄不清楚自己上廁所必須有職責犯陪同。


    呂喬依然扶著牆,微閉上眼睛,拐進了廁所。當她昏昏沉沉地、摸摸索索地抱著頭,弓著腰用完廁,才站直了身子。就在她站直的那一瞬似乎有東西碰到了呂喬的頭,她下意識地用手護著纏著繃帶的頭,偏偏自己的手似乎又觸碰到像腳又像柱子的東西。她把頭抬起來一看,驚得大叫起來:


    “快來人啊,這裏有人上吊啦!”


    一聲淒厲像劃破了夜空般,驚飛了正在樹棵子裏酣睡的鳥雀,撲棱棱朝著那黑漆漆的夜空飛去。


    “來人啦!”呂喬一邊拚命地喊叫,一邊拚命地搖晃著吊在廁所一邊水管上的人。


    也許人的爆發力在一瞬間可以創造奇跡。呂喬用上了吃奶的勁,最終把那個人連帶纏著繩子的水管全都晃了下來,那人脖子上纏著布條,整個人壓在了呂喬的身上!


    連驚帶嚇的呂喬被壓在那上吊的人的身下,動彈不得。她繼續喊叫著:“警官快來呀!”邊喊邊用一隻腳狠命地瞪那個上吊者,上吊者的身子側到了呂喬一邊後,呂喬就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趕緊給那人扯脖子上的布條,又在那人的胸口拚命地捶起來,見沒有動彈,就換了一個方式,一隻手捶那上吊者的胸部,一個巴掌在人家的臉上左拍又拍地打起來。


    宋斌的對講機急迫地呼叫起來,他一個翻身從床上站起身,拿起對講機就往辦公室門外跑。


    衛生院的走道上,樓下院子裏腳步聲越來越多,當警官們趕到廁所時,那上吊者居然睜開了眼睛在大口喘氣!


    上吊者是個病犯,去勞改醫院初步檢查是乳腺癌,但是並沒有確診。這病犯想想自己刑期長,就糊裏糊塗地把一條內褲撕開,做了根上吊繩。


    當宋斌等監獄領導趕到衛生院時,呂喬已經被人抬上了病床,昏睡過去。那張姣好的麵容因為驚嚇已經蒼白的了無生機;頭上的繃帶


    滲出了許多鮮血。而上吊者緩過了勁已無大礙。


    宋斌交代立即給呂喬輸氧輸液,給那上吊者也掛上了輸液瓶。分管後勤的副監獄長安排夥房從明天開始給呂喬開小灶增加營養。


    警官了解了全部情況後,並落實了呂喬救這個病犯的所有細節,分析出:假如不是呂喬把那人從上吊處搖晃下來,假如不是呂喬用腳蹬,用手捶、拍,這上吊者已經死了。這個犯人死了,就是重大人身事故!後果不堪設想。


    “打打”呂喬在自己傷病住院的第一天,就用“打”的方式救了一條人命的消息不經而走。


    同時,在衛生院值夜勤的警官和職責犯人也受到了處分和處罰。


    真是幾多歡喜幾多愁!


    假如呂喬請求去禁閉室得到警官批準的話,她也就失去了這個可以改變她處境的好機會。


    看來,“天無絕人之路”真是至理名言。


    這天,高曉丹笑眯眯地來到宋斌的辦公室,對宋斌說:“呂喬救人的行為符合請功的條件。”


    “當然。”宋斌笑著說:“材料你就準備吧。把呂喬設計絹花增加產量也一並寫在材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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