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開始以為他瘋了,不過仔細的想了想自己現在的死人身份,他感覺自己的精神的確如同【戰場原黑儀】所說——蠻正常的。


    於是,他做了一個更加正常的事情:抬腿走人。


    然而,他不論走到哪裏,都能發現麵前那棵樹“跪”在自己麵前捂著臉哭泣著。


    他往東,它就往東。他往西,它就往西。


    “喂,你這家夥究竟有完沒完?”


    李維感覺自己是不是要出手教訓對方一下的時候,麵前的這棵樹卻變成了一個中年大叔的模樣。


    “真是的,你早點注意到我不就得了?”


    三十多的大叔頭發都掉光了似的,隻有幾根還直愣愣的在堅挺,好像鬆樹的針葉一樣,搞笑之極。棕灰色的褲子和綠色的上衣,凸顯了對方的2b氣質。身上一股的鬆樹味和鬆鼠屎味,帶著自然的氣息,撲麵而來。


    “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麽了,這麽沒有同情心——我在哭你沒看見麽?”


    “……啪嗒,啪嗒。”


    李維從身上掏出了一根煙,然後又掏出了火機,點著了火,威脅地看著這顆樹精:“你,把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大爺,我錯了。”


    樹精很光棍的跪在地上,磕頭如搗算一般。


    “嘖,別跟大學生起膩啊,我們會武術,誰也擋不住啊。”


    接下來,李維坐在一塊石頭上,用為數不多的生命值,聽那個樹精究竟找自己要幹什麽。


    “這位同學,事情是這樣的。我是一顆修煉了大約六百二十五年七個月零二十一天十五個小時二十二分鍾的鬆樹精,名字叫做刑十三。最近我發現我似乎是春心蕩漾。發現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希望能夠和她勾搭成奸。不過因為我是樹精,所以不能離開我根莖紮根之地方圓左右10米。今天我發現那個女孩竟然沒有來我這裏散步,我感覺很失落——能不能把那位招蜂引蝶、狐媚騷氣的清純女孩找來呢?我很久沒有被她踹了,感覺後背很不舒服。”


    “……”


    李維實在是不知道在怎麽說麵前這個很有個性的鬆樹精了。不管怎麽樣,似乎對方數學成績不錯,這一點和他這個文科生不同,他連現在他究竟是二十一歲還是二十二歲都不知道。


    但是……對方的語文老師究竟是誰?


    “你要知道。”李維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但是他隻是對跪在自己麵前的樹精,他感覺也挺可憐的。最起碼,現在他要去的就是怎麽拒絕一個和自己交往了已經足足有——三天的女孩。


    當然,除了第一次見麵之外,也就看了場電影,然後就被車給撞了。到現在,連房都還沒開。


    “我們人類是很脆弱的,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到了第三天)基本上就什麽都能忘記了。情啊、愛啊之類的,不過是男的女的在做戲。癡啊、迷啊,不過是大家自己在騙自己。你看,我就要死了,大約不到一個月。我算是看開了,現在要去找我女友分手,然後把我的硬盤交給我的舍友。最後,完成幾個我都不知道是什麽的任務,回家陪陪父母——你啊,別耽誤人家女孩的人生了。”


    李維算是淳淳教導了。


    “……我說,你要是不行的話就別教訓我。”樹精很無恥的呸了一聲:“愛情的力量,我堅信可以讓男女偷情成功!你到底幫我不幫我?”


    李維看了樹精兩眼,然後歎了口氣,咳嗽一聲,吐出了濃濃的一口血痰——然後,打火機重新點燃。


    “你丫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大俠我錯了……”


    不愧是六百年前的樹啊,身子骨就是軟。


    然而,李維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在他的身後,某個看不見樹精隻能看到他的女孩,正在遠遠地豎起耳朵,仔仔細細的爬牆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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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精的事情,李維本來還想說兩句。後來才發現,自己和對方看似能說上兩句話,實際上世界觀、道德觀和人生觀根本就不一樣。六百年前的妖精罷了,怎麽可能和一個80後胡說八道啊?


    最終,李維舉著打火機離開了這片鬆林,也不管身後那哭哭啼啼的二百五,徑直走了。


    到不是因為他忍受不了樹精的唧唧歪歪,而是……


    “好吧好吧,你說,你丫究竟看上了誰?”李維當時也沒指望對方能說出什麽來。


    “你同意了?”當時的樹精眉飛色舞,道:“那女孩叫做伊藤誠,是個日本人——我……”


    “你先等等。”李維的眉頭緊鎖,表情怪異:“女孩?伊藤誠?……你搞錯了吧?他是男人!”


    “……是啊,看上去是女孩。”


    如果不是擔心被起訴,李維一定會燒了這片該死的鬆林。


    他的身後,戰場原黑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那麽,她眼中的李維,現在是什麽樣子呢?


    ——一個要死了的人,獨自一人(其實還有一隻樹精)走入樹林之中。獨自一人不斷地訴說著自己即將要死亡的事實,再獨自一人麵對這種等待死亡的終點。


    人,等死是最為可怕的了。有這樣一個比喻:


    某獄警打開牢門,端著飯菜遞給犯人。看了看表,道:都挺好的吧?好,明天下午四點半槍斃。


    ——還不如直接打死他!


    等死最為可怕,能夠平靜的麵對死亡的人,沒有幾個。


    戰場原現在認為,就算是李維也沒有平靜的麵對死亡——是的,她曾經看到了李維不止一次的在森林裏舉起了打火機。在一個將要死的人手中,這種事情完全可以被當做是要**。


    與其等死,不如自己來。


    為了嚇唬樹精,李維兩次舉起了打火機。這一幕,完全被戰場原當做了李維自己內心的糾葛和鬥爭。而中間樹精講述自己如何喜歡伊藤誠的那段時間,李維沉默不語的聽著——則是被完全當做了李維的思想在激烈的鬥爭著。


    敢於麵對死亡並不難,敢於無視死亡才最難得可貴。尤其是李維對那顆精神有問題的鬆樹說了一大堆【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話之後,戰場原黑儀的一顆心就完全綁在了某人石榴褲的褲腰帶上。


    雖然有些諷刺,但是女生的倒追往往更具有戲劇性。


    “真是個……”


    女孩遠遠的看著並沒有自殺,實際上壓根也不想自殺的李維,收好了自己的打火機。自言自語的說了一些生榮死哀的話,然後離開。


    “——的家夥啊。”


    中間的那個詞,可能連女孩自己都沒有感覺到是什麽。


    說完這句話,戰場原黒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暗自下了一個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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