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港裏亂哄哄的,十幾台貨車、摩托車,雜亂地停在碼頭,等待著潮水的上漲,等待著漁船的到來。他們和周超美一樣,都是搗動海貨的。開始的時候,隻有幾家,生意還好,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這一行,使得競爭激烈了,利潤也減少了許多。周超美想改行,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看見一輛轎車開過來,人們紛紛轉頭行注目禮。現在來農村的車不少,轎車也時常見到,但是,但凡有轎車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大家都想看看來的人是誰。


    車子停下了,走下來一個青年,大家一看,這不是周超美那倒黴蛋的兒子周進城嗎?


    “進城進,你咋回來了?”有和周進熟悉的人,急忙和他打招呼,“畢業了吧,分哪裏去了?”


    “還沒呢。”周進看見一個比較熟悉的臉孔,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他的姓名,笑著說,“老康叔,我來買點海貨,招待招待客人。”


    “周進有出息了。”老康叔桔子皮似的臉上,皺紋全開了,羨慕地說,“還是念書好啊!我家那個操蛋玩意兒,除了在家裏混外,啥也幹不了。沒事,周進,你在這裏等著,叔我上去幫你挑海貨,保證讓你滿意。”


    進剛想謙遜兩句,就發現周圍的人開始騷動起來,回頭一看,一艘漁船正往漁港裏邊靠。


    “呼啦”一聲,十幾個魚販子蜂擁而上,擠在碼頭上,準備第一個衝上船去,挑選最好的貨色。


    “周進,你在這裏等著!”老康書用和年齡不相符的速度衝了出去,拎著兩個大筐,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看來是早已經習慣了這種上貨的方法。


    他們習慣了,眼前這三個人可從來沒經曆過,當時就看得眼睛發直。


    張朋畢竟是歲數大,經曆多,搖搖頭,也就沒當回事了。趙勝和周進就不一樣了,在那裏唏噓不已:“競爭太激烈了。”


    想想自己地老爹就是這樣掙錢供自己念大學地。周進心中地愧疚如洪水一般洶湧澎湃。覺得自己要是不幹出點名堂來。都對不起爸爸這輩子地期望。看看天空。周進對天發誓。一定要找到爸爸地下落。


    漁船剛靠近碼頭。上邊就伸出了幾根棍子。將嗷嗷叫著要上船地魚販子給打開了。


    一個破鑼般地聲音高喊著:“都給老子聽著!今兒貨不多。隻賣給老客戶!其他地。愛上哪去上哪去!”


    下邊地人當時就謾罵起來。什麽操他娘地。操他媳婦地都有。船上地人也不客氣。也操爹操媽地罵起來。聽得張朋直皺眉頭。趙勝嘿嘿壞笑。


    “農村人都這樣。口頭禪。”周進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出海地人都這樣。回家了就好了。”


    一個臉上白淨地男子從船艙中走出來。下邊地人當時就靜下來了。紛紛點頭哈腰地說:“大樹來了。大樹。今兒怎麽跟著船出海了?大樹。啥時請你喝酒啊!”


    男子站在船頭,一拱手說:“老少爺們們,今兒收成不好,貨實在是不夠大夥兒拿的。隻能緊著幾個老客戶了。其他的諸位,包涵包涵。”


    他這一說,碼頭上的魚販子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大部分人都垂頭喪氣地回頭了。


    “這人的威信挺高的。”張朋頗感興趣,笑著說,“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海上討生活的,可這些魚販子都怕他,看來有些本事。”


    “他是老板,不用自己出海打漁。”周進用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口吻說,“人家的老爹當年是漁業隊一把手。漁業隊黃了時,他一人把三艘探網船都買下來了,年景好的時候,一年二三十萬,沒問題。”


    “就這小破船?”趙勝驚訝地說,“媽的,誰說農村人窮?我不用一年二三十萬,一輩子有這麽多存款就行了。”


    孫大樹背著手,站在甲板上,威風八麵。在這個碼頭,很少有人敢招惹他。倒不是他多能打,而是他後台足夠硬實。他的姑父是縣法院的副院長,姨夫是鄉裏的副鄉長。有這樣的關係,在農村,隻要你為人厲害些,足夠你橫行了。


    “老康!你可不是我的常客!”看見老康也要上船,孫大樹冷冷地說,“咋的啊!今兒這麽著急?老婆又懷上了?”


    “大樹,你看,我是有事啊!”老康笑嘻嘻地說,“周超美的兒子在那裏,你看,車邊的三個。那小子帶著個城裏的幹部下來,想買點海貨,給點麵子吧。”


    “周超美的兒子?周進城?”周進比孫大樹小,兩人念書的時候沒見過,但十裏八村的人,都認識。他把方德惠和徐三多好一頓整治的事情,孫大樹也知道。


    “上去挑吧。”


    孫大樹的眼睛沒問題,隔著老遠,也能看清張朋的樣子。見張朋長得白白淨淨的,一臉的文靜,顯然是坐辦公室的料,心裏點點頭,知道這人肯定是有點地位的官員。這種人,即使是不結交,也沒必要去得罪他。孫大樹不傻,不會為了他和周超美那個家夥的那點過節,得罪了城裏的領導。


    見老康挑了半筐的魚,孫大樹一把扯了過來,管船上的水手要了十幾個大海蝦,七八個螃蟹,放到筐裏,自己拎著,向周進走來。


    “周進,過來了也不和大哥打聲招呼?”孫大樹很熱情,仿佛真是周進的哥哥似的,“家裏來客人了,不相當於我家來客人了?還買什麽海鮮,拿去招待客人吧。”


    “這怎麽好意思?”周進急忙從兜裏掏出幾百塊錢,準備付錢,被孫大樹硬是給塞了回去。兩人爭執了幾下,周進無奈地把錢放回去了,“那先記著帳,不能讓大哥你破費。”


    “我們農村人都這樣,來了都是客人。”孫大樹微笑著和張朋、趙勝打招呼,“兩位別見怪,我們這裏人都這樣熱情,有時都能把客人給嚇跑了。”


    “哈哈哈哈。”張朋長笑兩聲,伸手和孫大樹握手,“小夥子果然不凡,是做生意的料,肯定是財源滾滾啊!”


    “您客氣了,客氣了。”孫大樹竭力做出文雅的舉止,“我就是個漁民,打漁的,再發財,也比不得你們這些城裏人啊!”


    “你這一船海產品的收入,我們一年的工資都買不下來啊!”張朋擺擺手,“你不用覺得妄自菲薄,你的收入,已經讓大部分的城裏人眼紅了。”


    “俺是鄉下人,說啥話您別介意啊!請問,您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張朋笑著說,“我在市公安局工作。”


    “啊!”孫大樹確實是愣了,連連搖頭,“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對了,我有個姑父在縣法院工作。不是說公檢法是一家嗎?不知道您認識不認識楊好古呢?”


    “老楊?他是你姑父?”張朋笑著說,“打過交道,但是不熟。”


    孫大樹更加來勁了:“既然您和我姑父認識,我遇到了,更得招待您了。周進,別回家吃了,哥請你們到鎮子裏的飯店吃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張朋有些受不了孫大樹的熱情,推托說,“這次下來是有公務要辦,下午還有事,下次吧。”


    孫大樹還想說什麽,可看見張朋的臉色,隻好笑著說:“行,下次您過來了,可一定要來找我,我領您到海上轉悠兩圈,釣釣魚,爬爬海島,可比在岸上舒服多了。”


    人家這麽熱情,張朋也不好如何,微笑著和孫大樹握手告別:“小夥子,夠意思。有什麽事情,找你姑父,讓他來找我,我姓張,弓長張,張朋,你姑父知道我的。”


    “慢走,再來啊!”孫大樹一直對著轎車揮手,直到看不見了,才惡狠狠地呸了一口,“什麽玩意!給臉不要臉!媽的,白瞎了老子的那筐海鮮了。”


    話雖如此,回到船上,孫大樹便開始大吹特吹起來:“剛才那人是市公安局的,我一說,和我姑父還認識,估計最次也是個處長級的幹部。他說了,要我到市裏去找他,有啥事情,都能幫我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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