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起貓啊狗的,即將吃到魚肉時的模樣。


    心頭登時咯噔一響,有一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不好預感。


    而與此相反的是,我體內的力量經過幾次獅吼下來,運用得更加得心應手了。


    管它是什麽主意。我想。總得把這些東西解決了。再看看下文。


    我深吸一口氣,打算這一回用上丹田之氣。正要張嘴,卻見心月狐一下子蹲直了,幾乎同時,我發現自己出不了聲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


    但無論我怎麽使勁兒,那一口氣就是卡在了喉嚨口,怎麽樣也不出來。很快,就憋得我麵紅耳赤。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急出一腦門的汗,緊張地看向那些黑滾滾的邪物。


    最前麵的東西開始顫動起來,就像冰雪終於開始融化了一般。


    一旦起了個頭,集體解凍也就是眨幾下眼睛的事。


    雖然它們都已經能動了,但可能是記著之前的獅吼功,並沒有一下子撲過來,而是猶猶豫豫地徘徊。


    可我心裏已經知道完了。


    它們馬上就能發現我不能動,也不能出聲了。


    果不其然,我還沒想完,那騰騰的黑色邪雲便像浪頭一樣,高高地卷起,呼的一下猛然打向我。


    可憐我是連氣都不能出了,生生感覺到遍體劇痛,刀刺針紮。


    但沒料到的是,那些東西並沒吃了我,而是剛碰到我的身體,就嗖地一下鑽進來了。


    我大駭,心口砰砰直跳。


    數不清的東西在往我身體裏鑽。我根本也看不清,哪一個是哪一下,隻能看到黑漆漆的、濃得像墨水一樣的雲霧直往身體裏翻湧。


    一種飽漲得快要炸裂的感覺很快就充斥了全身。


    我覺得自己像一隻人肉氣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炸得血沫橫飛。


    恐懼之下,我好像又回到之前被心月狐的灼熱充斥全身的情況。我不想死,隻想把在身體不斷膨脹、不斷攪動的東西消解掉!


    我不想死。


    我拚命地呼吸,努力回想章家驃告訴我的,凝神靜氣地呼吸、調整。


    不管你們信不信,其實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就這麽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看著黑濃雲物沒完沒了地往我身體裏衝……看到後來,我都懷疑那些邪物不是自己衝進我身體裏的,而是被我吸進來的。


    一直到最後一絲煙氣咻地一下鑽進我身體裏,我竟然還是沒被撐炸。


    從物理學常識來看,那麽一大堆的邪物,分明遠遠超過我能提供的容積了。


    我有點兒難受。


    但老實說,惡心的感覺遠大於又滿又漲的感覺。


    我站不住了,直想往地上癱。仿佛聽到了我的心聲,全身一鬆,我真如願地癱倒在地。


    但是我爬都爬不動了,隻能像一隻蝦米蜷縮起來。


    身體裏有兩股力量在折騰。


    一股是之前的灼熱,還有一股是陰寒。一會兒灼熱的力量占了上風,我整個人就熱得像在蒸桑拿;一會兒陰寒的力量又壓上來,我又手腳冰冷,呼出來的氣都變白了。


    兩股力量交替個沒完。我常常是剛熱出一層汗,緊接著又冷出一層雞皮疙瘩。


    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兩者的交替變得不那麽明顯了,頻率變低,落差也變小了。


    我沒有之前那麽難受了,隻是全身無力,就像平時吃撐了,隻想躺著犯睏一樣。


    我不想動了,對麵的心月狐卻動起來。


    它像一隻貓一樣弓著背站起來,又伸出舌頭慢鏡頭回放般地舔了舔嘴,兩隻紅燈籠一樣的眼睛盯著我,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我知道肯定沒好事,我也想跑,但實在動不了。


    我看著心月狐像一堵牆似的停在我麵前,低下尖尖的嘴巴,嘴巴裏是森白的尖尖利齒。它張開嘴,就咬了下來。


    我連喊都沒來得及喊,身上就被它帶著倒刺的舌頭一卷,整個人骨碌一滾,掉進了一個又暖又濕的地方,再一滾,就掉到了粘乎乎,漆黑一片,還泛著酸氣的地方。


    我被心月狐活吞了!


    那包裹著我的粘乎乎、泛著酸氣的液體是它的胃液!


    已經沒有言辭可以形容我的感受了。


    到此時此刻,我實在也沒什麽感受了。


    我隻覺得窒息,憋不住氣。我本來是想咳的,但一張嘴,沒咳出來,先嗆了一嘴巴的胃液。


    眼前全是黑的,腦子裏也越來越昏沉,直至黑暗完全降臨。


    忽然,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之際,一陣猛烈的衝擊襲來,全身上下劇烈一顫,五髒六腑都被震得全部移位。就聽嘩的一聲,我隨著胃液衝了出去。


    砰!


    我像個肉丸子似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甩在地上。我痛得眼前直發黑,全身的骨頭都快被摔散了。


    心月狐仰頭發起一聲長長的嚎叫,十分瘮人,一下子驚得我三魂七魄歸位。我一抹眼皮子上粘搭搭的胃液,趕緊睜大眼睛,果然,心月狐正半歪在地上,掙紮地想要爬起來。


    我明白了。


    我之前在它胃裏感受到的猛烈衝擊,正是它被擊中,於是才把我吐了出來。


    我直覺地一轉頭,隻見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站在距我僅有幾步之遙的地方,一掌朝前伸著。


    “大,大哥?”我嗑嗑巴巴地叫了一聲。


    鄭曉雲淡淡地瞄了我一眼,收回手。


    背後傳來一點動靜,我趕緊又轉頭。


    心月狐兩隻紅燈籠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鄭曉雲,怨氣十足。它身上的火焰一瞬間強烈起來,但隻維持了幾秒鍾,便又無奈地弱下去。心月狐不甘心地又是一聲嚎叫,便歪著身體,垂下了頭。漸漸的,它的身體變小了,最後變得非常玲瓏嬌小。


    有人看過大耳狐沒?跟一般家貓差不多大。心月狐現在還要略小一點。


    我吃驚得都不會動了,眼巴巴地看著心月狐像隻兩三個月的貓崽一樣細細地哀鳴。


    在我呆若木雞的空檔裏,鄭曉雲從我身邊走過,蹲到了心月狐的麵前。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在掌心寫了什麽(我看不懂,但直覺應該是某種符),然後將掌心的血符正對著心月狐的臉蓋下。可憐心月狐一張小臉,被鄭曉雲蒲扇一般的大掌全籠住還綽綽有餘。


    血符忽然紅光大盛,從鄭曉雲的指間泄露出來。我好像還聽見了滋滋聲。


    心月狐貓崽一樣蹬著四隻爪子,但鄭曉雲半點也沒有動。


    大約一杯茶的功夫,紅光慢慢散去,心月狐早也放棄掙紮了。


    鄭曉雲鬆開心月狐,低低地叫了一聲:“阿寶!”


    就見他的身後慢慢地走出來那隻曾經背過我的、似熊非熊的靈獸,周身泛著淡藍靈光。(它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阿寶的一舉一動還是那麽懶懶的,經過我的時候,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去鄭曉雲的身旁。


    鄭曉雲回頭看向我:“得給它取個名字。”


    我愣了有五六七八秒,才呆呆地:“哦。”


    鄭曉雲:“……”


    我:“……”


    又愣了五六七八秒,才恍然驚醒:“啊?讓我給心月狐取名字嗎?”


    鄭曉雲為難地摸摸下巴:“我不太會取名字。阿寶這個名字已經用了。”


    我無語地看了一眼阿寶。阿寶懶洋洋地看我一眼,又懶洋洋地轉過頭去。


    “心月狐,”我想想,本名裏有個月字,“要不,叫月餅?”


    鄭曉雲摸著下巴想不夠三秒:“不錯,就叫月餅吧。”


    然後就叫阿寶叼貓崽似地叼起心月狐——啊,現在叫月餅了。月餅一直在哼哼唧唧,不知道是不喜歡叫月餅,還是不喜歡被阿寶叼。反正它現在也跟剛出生的貓崽差不多,想抗議也沒力氣。


    鄭曉雲衝我揚一下下巴:“能自己走嗎?”


    我也想啊,可真動不了啊。


    鄭曉雲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深深地皺著眉頭,帶著無法掩飾的嫌棄過來,一隻手拎起我。我也知道我這一身狐崽子的胃液,是怪惡心的,可這能怪我嗎?


    鄭曉雲拎著我往前走,阿寶叼著月餅跟隨在後,


    我強撐著邁動步伐,可沒幾步,眼前就發黑了。


    等我醒來,我已經躺在一個很幹淨整潔的臥室裏,一扭頭,嚇自己一大跳。


    不光鄭曉雲正坐在床前,周海、章家驃、衛林、衛澄宇、樊夜……所有人(我是指和我們一起負責這次青龍七宿陣事件的調查員們)都在。


    我連忙坐起來:“我……咱們這是在哪兒啊?”


    鄭曉雲:“我住的地方。”


    周海才不管那些,先急巴巴地問:“怎麽樣?沒事兒吧?”


    我一看身上,換的幹淨衣服,摸摸頭發,也不是粘糊糊的。再看看大家——既然都跟鄭曉雲做在一塊兒了,那應該通過氣了。


    “你們,”我看看鄭曉雲,又看看周海,“攤過牌了?”


    “嗯,”回答我的是朱旭,“他也是總部的人,這些年來都是在執行任務。”


    樊夜嘁地撇嘴,翻了翻眼睛:“不就是《無間道》嗎!”


    朱旭還是一臉胖笑:“現在好了,任務已經完成了,所以他也可以正式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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