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胡說八道!”我大聲地道,“我親眼看到他們幾個人,把許小花往死裏踹。六個人踹一個人!”


    譚老師臉色微微一變。曹俊他們更是嚇壞了。


    曹俊說:“真的嗎?什麽時候的事?”


    我:“就是春遊的前一天。”轉頭看著譚老師道,“那天許小花去找你的時候,沒有告訴你嗎?”


    譚老師臉色變沉了。


    文麗馬上也看出了端倪:“你頭上的傷,難道就是幫她出頭來的?”


    我點點頭。


    董曉霞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譚老師,”我問,“咱們教室牆上掛的那幅名言,‘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到底有沒有意思?”


    譚老師的臉色又是一變。


    文麗連忙扯了我一下。


    我頓時意識到,剛才一不小心又激動了。連忙放緩態度道:“譚老師,我們一定要幫幫許小花。”


    文麗也帶頭附和:“是呀,譚老師,如果連我們都不幫她,那就沒人幫她了。”


    曹俊和董曉霞也是一臉殷切地看著他。


    譚老師有些動容,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你們小孩子懂什麽。就算要讓她轉到我們班上來,那也是我一個人說就有用的嗎?”


    “她畢竟是其他老師班上的學生,”他說,“我就這樣貿然開口,人家老師怎麽想?”


    我們都愣住了。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隻有道理就行的。工作了這麽多年,我怎麽把這一點給忘了。


    況且,譚老師也不是人家老師的領導,大家都是平級。越俎代庖是職場大忌。就算成功了,譚老師以後要跟同事們怎麽相處?更不要說,還不一定成功。


    去找校領導的話,更不好辦。人家班上的事,他來插手,真正的原因是說還是不說?說了就是在同事背後捅刀子,不說又有什麽理由足夠他去插手?


    站在譚老師的立場,他確實有難度。


    我光想著老師比學生方便,卻沒想到老師也有老師的難處。


    譚老師看我們四個都不出聲了,一齊低著個頭,也不禁歎了一口氣。


    “好了,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的,”他說,“先讓我好好想一想。你們也先回家吧。”


    事到如今,我們也隻得先承認這個僵局。


    回到家裏的時候,老爺子、老太太都下班到家了,反而我是最後一個進門的。


    老太太看我有點兒垂頭喪氣的樣子,不覺有點兒奇怪:“怎麽了?春遊不好玩嗎?昨天還看你激動得像什麽一樣。”


    我勉強笑了一笑,把空掉的保溫壺放在飯桌上,轉身就要朝房裏走。老太太又把我叫住了,說一會兒就吃飯了。我便沒什麽力氣地轉回身坐下,趴在飯桌上。


    老太太擰開保溫壺一看,笑道:“哦喲,裝得滿滿的一壺全吃光了。還洗幹淨了。”


    我嗯了一聲。


    老太太也不在意,繼續自言自語:“你們到底多少個人啊,怎麽就全吃光了。”


    我想起許小花狼吞虎咽的模樣。


    “媽,”我一下子又坐直了身體,“咱家晚上吃什麽?”


    老太太瞄我一眼:“怎麽,你還想吃什麽?”


    我:“還有肉嗎?魚?”


    老太太又好笑又好氣地皺起眉頭,望向老爺子:“你看你兒子,吃那麽多紅燒肉還不夠,還想著魚啊肉的呢!”


    老爺子在吃上倒從來不說我,反而衝著老太太皺了一下眉頭:“男孩子,又要長個子,他要吃就吃,我們家還少一頓肉的錢。”


    老太太便沒說什麽,望著我道:“隻有中午剩下的一點黃豆芽燒牛肉了,要不你自己去切點兒鹽水鵝?”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


    老太太笑罵道:“跟你爸拿錢去。”


    我走到老爺子麵前,把手一伸。


    老爺子看看我,從兜裏掏出五十塊給我。我心裏樂了一下。十幾年前,五十塊比一百塊都值錢。


    我把五十塊錢都買了鹽水鵝,還請老板幫我分兩隻袋子裝了。氣喘籲籲地跑回家裏,老太太把飯都盛好了,跟老爺子正在等我。我把其中一隻袋子往飯桌上一放,另一隻袋子完好無損地放進冰箱裏去。


    老太太看得有點兒驚詫:“買這麽多,還有一半留著明天中午吃?”


    我端起飯碗道:“不是,明天帶到學校,給我一個同學吃。”


    老太太又是一驚,也有點兒心疼:“這麽多?都夠我們一家三口吃的了。”


    見我光是刨飯,猛吃肉,又問一句:“什麽同學啊?”


    我滿嘴都是飯,模模糊糊地講了一遍,老太太沒聽清楚,伸根筷子過來,把我碗一敲:“吃下去再說。”


    我連忙咽下去,重新說一遍:“那個同學家裏條件不太好,平時總吃不飽。今天紅燒肉,還是曹俊他們帶的捆蹄,一半都是被她一個人吃了。”


    我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裏,能不能救下許小花。但我想,至少我可以多讓她吃一頓飽飯。


    老太太便哦了一聲,但過了一會兒又道:“那你明天也用不著帶這麽多,一半就夠了。”


    我正要說話,卻聽老爺子先出聲了:“我們家就差這一半嗎?”


    老太太:“你是大款啊!”


    老爺子:“也不是天天都這樣啊。”


    老太太:“那為什麽不省著點兒?以後再帶不就完了?細水長流!”


    老爺子便沒話說了。


    當晚我沒睡說好。一半是因為老是想著許小花的事該怎麽辦,還有一半是因為有點兒怕睡著。我每次過來、回去,不是昏了,就是睡了,我真怕一睡著,又回去了。這次回來,我還什麽實質性的事都沒做成呢!


    結果第二天,就頂著兩隻黑眼圈去了學校。


    一到班上發現,頂著兩隻黑眼圈原來不止我一個。曹俊、文麗、董曉霞全跟烏眼雞似的。正想說點兒什麽,但語文老師來了,我們四個默默地看了一眼,隻得先上早讀課。


    我反正沒心思讀,嘴巴在那兒動著,心早就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早讀課上了快一半,譚老師忽然來了,跟語文老師說新的複習資料到了,喊幾個學生,去幫他搬過來。語文老師點點頭。譚老師便點了我們四個的名字。


    大家都有點兒奇怪。


    一般這種事都是叫班長,或者就是圖省事,直接拉上靠門口的學生就行了,譚老師卻特意叫了既不是班長,也沒有靠門口的我們。


    我們四個對視了一眼,覺得老譚恐怕是有話要跟我們說。


    是要說許小花嗎?


    我心裏有點兒惴惴地跟著譚老師走過走廊,下了一層一層的樓梯。在樓道裏時,譚老師停住了。


    “你們昨天跟我說的事,”譚老師說,“我好好地想過了。”


    沒想到他真會和學生有交待。我本來還是有一些擔心,他說是要想幾天,誰知道幾天到底是幾天,很有可能就這樣模糊地拖過去了。


    很少有老師把學生的意見當回事。


    老譚的這一舉動,無疑增加了他在我心目中的砝碼。


    “有一個辦法,”他沉聲道,“也許比讓她轉到我們班來更好。”


    我頓時睜圓了眼睛。小夥伴們也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的神色。


    “什麽辦法?”我著急地問。


    譚老師:“幹脆,讓許小花轉學。”


    我們一起怔住了。但當慢慢地反應過來,不得不說,比起換班級的治標不治本,轉學無疑是個釜底抽薪之計。


    不在同一個學校了,姚廣強、項全這些人的手總不能伸那麽長了吧?


    可是……怎麽轉呢?


    譚老師:“這得讓她家自己出麵。”


    我:“許小花的父母嗎?”


    譚老師:“嗯,得讓她的父母知道許小花不是普通地欺負了,是被人狠狠地打了,有你證明,他們會相信的。”


    我一時沒出聲。


    曹俊他們很興奮,紛紛表示許小花的父母一定會被說服的。


    譚老師:“不過,還要先問問許小花自己的意見。”


    這是當然的,許小花本人的意見最重要。


    譚老師:“我不是她的任課老師,不方便直接去他們班找她。一會兒下課了,你們去把她叫出來,我們還在這裏說兩句。”


    我連連點頭。


    不管怎麽樣,譚老師還是在盡他的努力來解決這件事了。能不能發揮效用先不說,至少我們都該盡力配合。


    之後的早讀課,我們四個更是心不在焉。鈴聲剛響,語文老師的腳才剛邁出教室,我們四個就呼啦一下全部起立,一窩蜂地跑出去。


    跑到樓下許小花的班上,才剛下課,文麗和董曉霞是女生,女生找女生更方便,便由她們兩個站在教室門口往裏喊了一嗓子。


    “許小花!”


    結果他們班所有的人都很吃驚地向我們看來,好像有人來找許小花是多麽不可思議的奇跡一樣。


    然後下一秒,又紛紛地轉頭,全盯住了許小花。


    我們本來也沒看到許小花坐在哪裏,這下好了,一下子找到了她。


    許小花很無措地縮在角落裏,被這麽多人同時盯住,弄得她有點兒像受了驚的貓貓狗狗,明明知道我們在叫她,卻也不敢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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