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畢竟也是同學一場。”


    譚老師便也笑了笑:“她沒事。”


    走廊上忽然傳來老太太的大呼小叫:“家和,家和!”


    我連忙回道:“媽,我在這兒呢!”


    老太太頓時衝進病房:“家和!”直奔病床前,摸摸我的頭,又摸摸我的臉,“這是怎麽回事啊?”


    我笑嘻嘻地道:“媽,我沒事,你看,”一邊動動胳膊,一邊動動腿,“我好著呢!”


    老太太看我能說能動,鬆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看到我的班主任也在。忙不好意思地打招呼:“譚老師,真是麻煩你了。”


    譚老師:“不麻煩,都是小事。”


    老太太又提心吊膽地問我:“你是不是跟人家打架了?”轉頭對譚老師道,“譚老師,是不是這孩子闖禍了!”


    我正想著,要怎麽婉轉地跟老太太說明實際情況。


    卻聽譚老師幹幹脆脆地道:“沒有,裘家和什麽時候跟人打過架?吵架也沒有的。”


    我在一旁悄悄地把眼睛一睜。


    老太太將信將疑:“那這是……”


    譚老師卻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說瞎話:“小孩子們鬧著玩,拉拉扯扯了兩下,裘家和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太太便又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回頭又摸摸我的頭,“你可真把媽嚇死了。”


    我嘿嘿一笑。鬧著玩,不小心摔了一跤……這種鬼話,要是我說,老太太立馬一巴掌拍死我。也就是譚老師說出來,她才會相信。


    打架的事,管你是先動手的,還是後反抗的,學校處理起來一向都是一鍋燉。


    而且,我仔細地想了一下,好像也是我先動手揍徐金龍的。我可真把他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被學校知道了,我也一樣要吃不完兜著走。


    我忽然想起來,改變過去以後,我在醫院裏醒來,就沒有被追究過打架的事。大家都提也沒提過這件事。我還以為,是因為許小花的死,帶來了太大的衝擊,使得我打徐金龍的事可以忽略不計。恐怕,大家也是樂於見到忽略不計的。


    但是現在想來,更像是大家根本就不知道我打了徐金龍。


    會不會,也是譚老師替我隱瞞的呢?


    想到這裏,我不禁有些感動地看著那個細細瘦瘦,老是麵冷嘴利的男人:“謝謝譚老師。”


    譚老師好像又被驚到似的,略略挑起眉毛看向我。


    我衝他嘿嘿一笑。


    隻有老太太還是被蒙在鼓裏,也很感激地笑道:“對對對,真要多謝謝譚老師。”


    老太太來了,譚老師也沒空再陪著我,便先走了。其實我還有好些話想問他,比如他知不知道許小花被欺負的事?我覺得應該是知道的。就算以前不知道,可許小花因為我負傷去找了他,他不是也應該知道了嗎?


    他對許小花被集體欺負的事,是什麽看法呢?


    更重要的是,有沒有什麽辦法呢?


    我畢竟隻是一個初中生,就算再怎麽想幫許小花,能力也很有限。如果能有一個老師出手……那該多好。


    不過這些還可以先放著,目前的第一要務還是得出院。


    我出院了,才能照常去參加明天的春遊,才能阻止明天春遊的時候,許小花落水而亡。如果許小花明天還是死了,爭取到十個譚老師幫忙,也白瞎。


    “媽,我們趕緊回家吧!”我說著就要跳下床,找鞋子穿。


    老太太連忙把我按住:“什麽回家,你這頭上還帶著傷呢,在醫院老實待兩天!”


    待兩天!那怎麽行!一天都不行。


    “媽,我根本就沒事。”我說,“不過就是擦破一點兒皮嘛!我們趕緊回家,明天還要春遊呢!”


    老太太氣道:“你還惦記著春遊……”


    我看她又要長篇大論地教育我,連忙搶先打斷:“是啊,我跟同學們都說好了,我要帶紅燒肉給他們吃的。說話不算話,我以後還怎麽跟同學們相處啊?”


    老太太被我這一頓劈裏啪啦的搶白,氣還是氣,可是也有點兒愣愣的:“你要帶紅燒肉跟同學們吃?”


    我點點頭:“要多放洋山芋和蘿卜,大家都說這樣才好吃。”


    老太太還是一愣一愣的:“你跟同學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唉……我初中的時候確實有點兒不愛交際啊。除了幾個泛泛之交的同學,班上很多同學連名字我都說不出來。連那幾個泛泛之交的同學,我也是不想搞得自己太孤立,勉強做做樣子。


    我笑嘻嘻地說:“剛好起來的,所以啊,媽,你不能給我掉鏈子啊!”


    我一下子踩到了老太太的心病。


    自從七歲那年,死裏逃生,又是轉學,又是改名……我就變得不那麽活潑了。


    這麽多年來,老太太看在眼裏,也有點兒著急。哪個當媽的,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變成獨角獸。


    “那……”她妥協了,但還是不太放心地又補一句,“不過還是要讓醫生再看一下,真沒事就出院。”


    我本來就不要緊。一被送進醫院,就做了腦部的檢查,沒問題。但因為昏過去了,醫生懷疑是輕微的腦震蕩。現在醒了,醫生便又給我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無礙。我頭上是流血了,看起來挺可怕的,其實隻是一條淺淺的口子,估計是誰打我的時候,指甲劃得狠了些,連針都不用縫。隨後,醫生給我開了一些外傷藥,囑咐我按時按點地塗,不要碰水,結疤後讓它自己掉,就放我出院了。


    這個時間,太陽快下山了,菜市場早收市了。隻有超市裏還有肉賣。但是超市的肉比菜市場裏的肉可貴多了。老太太從來沒去超市買過肉,今天為了我,還是殺進超市,精挑細選了兩斤的上好五花肉。


    做紅燒肉必須還是五花肉最好。


    好的五花肉,就該是肥瘦相間,分布勻稱,還得連著皮。


    肉都買了,也不在乎再買兩個洋山芋和蘿卜了。


    老太太把肉放在車簍子裏,我興高采烈地拎著洋山芋和蘿卜,坐在老太太車子後麵,一起回家。自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我就沒坐過老太太的自行車了。


    這個時候老太太其實還年輕,頭發烏黑烏黑的,人也沒發福,隻在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有幾條魚尾紋。


    “媽。”我抱著老太太的腰。


    老太太問我:“什麽?”


    我也沒事,又叫了她一聲:“媽!”


    老太太笑罵道:“嫌死了!”


    我們這裏的方言裏,說一個人嫌,差不多就是愛撒嬌的意思。


    我就嫌死了。哼哼。


    老太太當晚就把一大鍋的紅燒肉煮出來了,香得我在旁邊團團轉。老太太隻拿小碗裝了幾塊給我吃,剩下的全裝在保鮮盒裏放進了冰箱。第二天一大早,重新加熱好,把一隻保溫壺裝得滿滿的。


    老爺子看我美得把保溫壺看了又看,恨不得直接把不鏽鋼的壺蓋咬下來一塊兒的饞樣,哼了我一鼻子:“出息。”


    老太太馬上就不樂意了:“兒子喜歡我燒的紅燒肉怎麽了?你自己不也吃得挺歡的!”


    老爺子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老太太把保溫壺往老爺子麵前一遞:“你送兒子去學校。”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老爺子。


    老爺子皺起眉毛:“我送什麽,我還要上班。”


    老太太:“隻有你上班,誰不上班啊?”


    老爺子:“你送。”


    老太太:“昨晚就是我接回來了的。也該到你了。”


    老爺子眉毛皺得更緊了:“我……還是你送。”


    老太太也不高興了:“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啊?”說完,幹脆把保溫壺往他懷裏一塞。


    最後還是老爺子把我送到了學校。


    大家都問起我受傷的額頭,我說自己磕的。本來也不嚴重,就沒人再問了。


    我的同桌,圓不隆冬的曹俊帶了一隻透明的保鮮盒,一眼就能看到裏麵裝得滿滿的捆蹄和香幹。還有長臉的文麗,用一升的汽水瓶子也是裝得滿滿的桂花米酒。別人帶水果了不起就是蘋果、梨,董曉霞竟然帶了哈密瓜,還有一隻圓缽裝的八寶飯。


    我把保溫壺放在桌子上,打開蓋來,先讓他們聞一聞。


    幾個人都香死了,連周圍的其他同學都聞到了。


    曹俊說:“裘家和你帶這麽多啊!”


    我:“嗯,我們都敞開來吃。”


    一會兒,譚老師和數學老師就進來了。一見我真來了,譚老師撇著嘴笑了笑。然後,兩位老師再講了一遍注意事項,便拉著全班去走廊排隊了。


    春遊,我來了!


    依照學校的安排,一個班包一輛大巴,全初中部三十多個班級,就一輛大巴接著一輛大巴,浩浩蕩蕩地出發了。一路上,出行的市民看見我們這長龍一樣的大巴隊伍,也煞是壯觀,都知道是天龍市一中的出來春遊了。


    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特別是開到郊區,兩旁全是綠油油的樹木,好半天也碰不上一個人,心情就更好了。


    初中生的學習生活已經很忙碌了。特別是像我們學校,競爭本來就比其它學校大。一個月才放一天假。早上六點四十五就是早讀課,還得提前十五分鍾到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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