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聲音一出, 嚇醒了癲狂的張禮瑗。


    清醒過後,最先從心底漫上來的不是仇恨, 而是害怕。


    離開陳家後的日子, 她是不敢想象的,早前還沒進門的時候,她就得靠著陳家庇護, 要不然,圍繞她們母女的汙言穢語絕不會少……若是被陳家趕出去, 生不如死也不過如此。


    經曆了瀕死的她, 是絕不想死的。張禮瑗瑟縮了一下, 想要解釋, “我……”


    陳元略歎氣, “回去好好歇著,別多想, 養好身子要緊。”


    見他還願意寬慰自己,張禮瑗垂下眼, “是。方才是我太激動,不是故意的。”


    “那就好。”老夫人接話, “從今日起, 你要記住,你的孩子是夭折了的,與別人無關。你可明白?”


    張禮瑗垂下的眼神裏滿是恨意,“是。”


    母女兩人出門去後,老夫人看向胡氏, “看在你爹娘的份上,此事按下。但若是還有下次,你再對我陳家血脈動手,你爹娘再求情都沒用,我們陳家容不下你這樣惡毒的人!”


    胡氏福身,“妾身不敢了。”


    等胡氏都離開了,老夫人看著楚雲梨,“這一次能夠找到幕後真凶,該給你記一大功。”


    楚雲梨心下搖頭,這母子倆不記她的仇就好了,還記什麽功勞?


    果然,老夫人頓了頓後,繼續道,“你是陳家婦,一言一行都要對自己和陳家負責……”


    楚雲梨一本正經,“是,我不允許有人在陳家動這些鬼魅手段,所以才吩咐底下的人注意凶手,好在心思沒白費。”


    說得冠冕堂皇,老夫人心裏清楚,要不是為了洗清她身上的嫌疑,她大抵不會這麽費心的。心下不喜,嘴上道,“你這想法也對。但此事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家醜不可外揚,我們一家人既然把事情解決了,就沒必要告訴外人。你可明白?”


    “兒媳明白!”楚雲梨答得一點都不心虛。反正她也不是那搞事的人,接下來根本不需要她出手,就憑著張禮瑗的怨恨,就能把這陳家鬧個底朝天。


    老夫人見她不動,道,“你先回去看看幾個孩子,我和元略有話要說。”


    果然,兒媳是外人!


    楚雲梨掀開簾子出門,因為今日商量的事情隱秘,所以外間是沒人的。她心思一轉,腳在原地踩得一下比一下輕,落在屋中人的耳中,大概就是外麵的人越走越遠。


    幾息後,楚雲梨頓住腳步,就聽到屋子裏的老夫人歎息一聲,“元略,我不知道你舍不得張氏,但是方才你發現沒有,她……不能留了。”


    “娘!”陳元略的聲音急切,“我答應過奶娘要照看她,如今事情弄成這樣……我遠遠地送她走!”


    “打蛇不死會釀成大錯!”老夫人斥責中帶著慍怒,“若是你不願,我會親自動手。”


    “娘!”陳元略也有些怒,“我會好好跟她說。說到底,她也沒做錯什麽,被人害成了這樣,她才是受害者,你如何能夠這樣狠……”


    老夫人愈發生氣,“我要不是這樣狠,哪兒有我們母子的今日?”


    “反正不行。”陳元略一句話落,轉身往外走。


    聽到腳步聲過來,楚雲梨腳下輕盈出門,出門後似乎有急事一般,沿著遊廊飛快離開,轉過一個彎後頓住,扶著欄杆看景。


    剛剛站定,陳元略已經大踏步過來了。看到楚雲梨,他眉心一皺,“你怎麽還在這裏?”


    楚雲梨不緊不慢轉身,答,“我等你一起。”


    陳元略一點懷疑都沒有,眉心緊皺,心事重重的模樣。


    楚雲梨笑問,“看你這樣發愁,是母親跟你說了什麽事嗎?”


    “無事!”丟下兩個字,他大踏步離開了。


    看那方向,是去張禮瑗的院子。


    楚雲梨越走越慢,吩咐三七,“找人盯著他。”


    傍晚的時候,楚雲梨就得到消息,陳元略帶著個有些胖的丫鬟出門去了。


    還是把張禮瑗送走了。


    翌日早上,楚雲梨剛起身,三七進來稟告,“胡姨娘說,有要事與您商議。”


    現如今胡氏是禁足中的,不能來請安,這話的意思是讓楚雲梨去她院子裏。


    除了她生孩子,楚雲梨還真沒去過她的院子。聞言道,“就說我有事,暫時不方便。讓她有話直說。”她再出身胡家,楚雲梨如今也是主母,且林家比胡家是要好得多,沒有讓她召之即來的道理。


    沒多久,胡氏身邊的貼身丫鬟就來了,跪下後道,“姨娘是發現了張姨娘已經不在府中的事,想要稟告夫人,又覺得逃妾的名聲不好聽,所以才三緘其口。”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家姨娘知道的事情挺多。”尤其她還在禁足中,昨晚上人剛走,今早上就來稟告她,說不定昨天晚上走的時候,胡氏已經知道了。


    丫鬟忙解釋,“是院子裏的婆子去大廚房拿點心的時候看見的。”


    這話,反正楚雲梨是不信的,隻道,“我會去看的。”


    張禮瑗的院子有些安靜,和以前並沒有什麽不同,楚雲梨一進門就看到大樹底下秋千上的周嫻樂,“你娘呢?”


    周嫻樂搖頭,“昨晚上跟父親一起出去後就沒回來。”


    倒是一點都不遮掩。


    說起來,昨天老夫人又沒說要張禮瑗禁足,且又是陳元略帶走的,要是大張旗鼓的找也不對。想了想,楚雲梨還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把胡氏的話說了。


    老夫人麵色鐵青,雖然知道陳元略忤逆她的心思會把人送走,但真得了這消息,她還是覺得難受。聽到楚雲梨的話後,又覺得胡氏實在過分,人都被她害成這樣還不罷休,斥道,“元略帶著姨娘出遠門她也要管,還逃妾!胡說八道!”


    又揚聲吩咐,“來人,告訴胡姨娘,讓她老實點!那嘴要是不會說話,就給我閉著。”


    立即就有婆子應聲去了。


    兩日後,陳元略回來了,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張禮瑗,他們似乎真的就如老夫人說的一般,是他帶著妾室出了一趟遠門。


    兩人回來後,先去了長福院,再出來時的張禮瑗,一臉平靜,再找不出先前的癲狂和怨恨,整個人溫柔和煦,見人先笑,要不是比原來胖,乍一看還以為是當初後巷中初見。


    接下來的日子裏,陳元略忙著和餘家那邊商議商船的事,回來後,要麽住在書房,要麽就住在張禮瑗那邊,當然了,期間他回過幾次主院想要留宿,都被楚雲梨嗆走了。


    張禮瑗回來後安靜了幾天,又開始來給楚雲梨請安。出去後的她一開始進門時是有區別的。當初她坐了粉轎進門,但每次請安,眼神都是傲慢的,仿佛讓她福身對她是一種屈辱。但是現在,一套動作做的渾然天成,從笑容到言行都毫無破綻,再找不出一絲不願。


    她要是還和原來一樣癲狂莽撞,才讓人失望。現如今這樣,楚雲梨反倒放心了。


    張禮瑗不隻對她恭敬,長福院那邊也沒落下。老夫人是不喜歡她們母女的,但她每日都去,哪怕沒能進門,也在外麵磕頭,漸漸地,老夫人也會叫她進去問幾句話。


    胡氏一直在禁足,那個取名為陳寶安的孩子,一直都留在老夫人的院子裏。眼看著老夫人對張禮瑗越來越和善,胡氏坐不住了。她不能出門求情,胡家人再次上門。


    但這一次,老夫人沒有讓他們如願,孩子還是留在了長福院中。理由都是現成的:胡氏太過惡毒,她不放心把孩子給她教養。


    楚雲梨也三天兩頭的去長福院請安,看著老夫人麵色越來越蒼白,精神愈發不濟,並沒有多說。就像是上輩子林苒苒的身子越來越差,肌膚蠟黃,一看就有問題,而老夫人也假裝沒看見一般。


    終於,半個月後的一個早上,老夫人沒能起來,到了該起的時辰,她卻還昏睡著。


    長福院亂成了一團,本來準備出門的陳元略父子倆,都趕到了床前,讓大夫來查看,隻說老夫人興許是年紀大了才會精神不濟昏睡,隻讓好好休息。


    這樣世上有許多藥,有那狠毒的當即就能要人性命,也有許多相克的東西,吃完了人生病自然而然,讓人找不著絲毫把柄。


    老夫人身上的,就是後者。


    她屋中的香料便有問題,聞多了失眠多夢,到了後來會噩夢連連,夜裏睡不好,早上肯定就醒不來了。


    外頭天光大亮時,老夫人終於睡醒了,不過精神差,整個人都有些頹。大夫看不出毛病,陳元略隻得讓他們離開。


    又是半個月過去,老夫人基本上白日都在昏睡,已經水米不進兩天,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楚雲梨找了人無意一般在陳元略的隨從的耳邊說了些關於香料害人的話。


    香料確實可以害人,但這可不是一般東西,一般人連香料的接觸不到,更別提拿香料害人了。


    隨從站在書房的角落,聽著大夫提及老夫人病情,“年紀大了,什麽樣的病症都會有……”


    陳元略聽得認真。隨從心裏卻一遍遍回想著聽到的關於香料的話,到底忍不住,道,“會不會是熏香有問題?”


    大夫一怔,沉吟起來。


    陳元略立即就讓人去把老夫人的熏香拿來,大夫看過後,點頭道,“這裏頭多了兩味藥,確實可致人多思多夢,日子一久,身子會越來越差。”


    陳元略麵色難看無比,沉聲道,“查!”


    老夫人院子裏送熏香來的婆子立即跪下,“這些是……是張姨娘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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