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河旁,火光衝天,殺氣騰騰,甘露行宮守衛的士兵都加入了戰鬥,這樣的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在這激烈的廝殺中,人人心裏都顧不上懷疑與猜測。


    楚優辭剛跨上馬,忽然遠處蹄聲如雷,似有大批軍隊過來,她想了一想,索性停了下來。


    一會兒,兩名全副武裝的將軍已來到她身前,楚優辭看清正是雷鬆與汪乾兩人,心下暗暗鬆了口氣。


    雷鬆和汪乾同時下馬跪下,同聲道:“臣等護駕來遲,請公主恕罪。”


    楚優辭手向後麵一指,道:“雷將軍,這裏交給你了,你速速帶人把幾位王爺和其他大臣救出來,逍遙侯帶二萬軍隊隨我回護送皇上回京。”


    雷鬆道:“是!”


    再度上馬,一揮手,帶領手下的鐵騎衝過去,加入了廝殺之中。


    楚優辭目光望過去,隻見眼前的將士,大多是梁越交戰時的舊人,林堪等自己身邊的近侍,赫然也在其中,心下大是放心。急忙催馬,與汪乾等浩浩蕩蕩向京城馳騁而去,馬蹄聲在黑夜裏響徹如雷。


    “你怎麽跟雷鬆說的?”她與汪乾並轡而行,低聲道。


    汪乾道:“我全部按公主所吩咐的說的,告訴他延德未死,他的舊部作亂。公主的人,將延德秘密送至我那裏後,我今夜將他又送雷將軍軍營,雖然延德模樣已變得其慘無比,但雷將軍還是認得的,加之我手持虎符,他深信不疑。”


    他皺了皺眉,延德未死,這在朝中是個秘密,楚優章即位之後,隻說了延德已伏誅,對於他葬之何地,一字未提,眾人也不好去問這事,任誰也沒想到延德居然還活著。汪乾看到延德時的心情,遠非震驚二字可以形容,他不僅驚訝延德未死,還驚訝於楚優章手段之殘忍,延德手腳全殘,眼睛被挖,舌頭被割,其狀慘不忍睹,一代梟雄,居然下場如此之慘,連他也不得不從心底冒出一股涼意。


    “順利拿到虎符,那就可順利了。”楚優辭緊繃著的心此刻完全鬆了下來。


    “我很奇怪,皇後怎麽會幫助你的人進宮盜虎符,而公主的那些手下,麵目陌生得很,公主是從哪裏找來的?”汪乾奇怪的道。


    楚優辭搖頭道:“這些以後再跟你說,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回京,先把京城控製住了,那麽一切便在掌握之中了。”


    “這個時候,重潤會開城門讓我們這些人進去麽?”汪乾擔心道。白重潤除封賜侯爵外,還身兼九門提督之職,掌管著京城九座城門內外的守衛和門禁。


    楚優辭麵色凝重,道:“我不擔心這個,重潤跟你我一向交好,何況我們有虎符在手,他會信任我們。我最擔心的是禦林軍副統領雲達,此人跟衛南一樣,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出了這種事,他絕對會起疑心,並且不會配合我們。”


    汪乾皺眉道:“那怎麽辦?”


    楚優辭寒著聲音道:“實在不行,找機會殺了他,司馬護是個沒有主見之人,很容易控製,何況我們還帶著二萬鐵騎,且配備精良。”


    說話之間,軍隊已來到京城的西寧門下。


    此時已是夜半,城下馬蹄聲大作,城上的守軍亦是警戒之心大起,有個將官站在城頭,望著底下一條條火龍,和密密麻麻的軍隊,大聲喝道:“你們是誰人的部下,竟敢夜闖京城?!”


    楚優辭微微點頭示意,一名將軍拍馬上前,大聲道:“皇上和上清公主在此,你們快開城門讓我們進去!”


    那守將望了一望,果然看見一頂黃色的禦輦,可是這是深夜,城門很高,相隔甚遠,縱然有火把照耀,於人的麵目卻是看不真切。


    他想了一想,皇上此時在西郊沒錯,但絕不至於此時回來,心下不禁起疑,遂大喝道:“按規定,無皇上金牌和白將軍的命令,深夜不得開城門。”


    汪乾大怒,拍馬上前,舉起手中的虎符,道:“什麽金牌!皇上和公主都在這裏,我是逍遙侯汪乾,我手上還持有皇上的虎符,你敢不開城門!”


    那守將極目望去,果見他手中舉著一樣東西,但是不是虎符,卻看不清楚,但汪乾的聲音他卻是聽得出的,心想莫非皇上在西郊發生了什麽變故,微微沉吟,對身邊一人道:“快去!把提督大人請來!”


    在城下等了許久,那守將卻遲遲不開城門,汪乾不由得焦躁起來,楚優辭心中雖也暗暗著急,卻仍是比較冷靜。


    沒過多久,兩扇城門忽然緩緩打開,一個白衣將軍在大批將士的簇擁下如飛般疾馳而出,他在不遠處跟楚優辭一打照麵,心中便無懷疑,連忙拍馬過來,疑惑的道:“公主,你不是在西郊嗎?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汪乾一揮手,所有士兵齊齊的向城門開進。


    楚優辭輕聲道:“重潤,延德未死,他的舊黨攻擊皇上,我調了雷鬆的駐軍來保護皇上,皇上現在昏迷不醒,你現在趕緊隨我進宮。”


    白重潤大驚,連聲音都變了:“延。。。延德未死嗎?”


    楚優辭點點頭,鄭重的道:“皇上即位不久,皇子們都還小,如果皇上有何不測,必將引起朝政動蕩,給覬覦皇位之人以可乘之機。你趕緊下令封鎖全城,沒有我的號令,不許放人進城,而皇上身陷危境之事,也不得泄露一分。你現在便隨我進宮,我們得馬上找太醫給皇上醫治。”


    白重潤意識到事態嚴重,連忙道:“我馬上下令封鎖京城!”


    楚優辭與汪乾白重潤三人,率領雷鬆的二萬精騎,開進了皇宮,在皇宮前,白重潤猶豫道:“公主,這二萬人馬,也要進入皇宮嗎?這。。。這隻怕不大好。”


    楚優辭側目道:“現在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你知道嗎?重潤,皇上有五個兒子,如果皇上有何不祥,你覺得立哪一個比較好呢?”


    白重潤心中一凜,忙道:“公主問這話,可是折殺臣了!”一些念頭如電光火石般在心裏掠過,他不禁又驚又怕又疑,他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一天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他隻知道,此刻皇上掌握在公主手裏,二萬精兵掌握在公主手裏,虎符掌握在公主手裏,連他自己的生命,此時也掌握在公主手裏了。他背心忍不住浸出汗珠,這大梁的宮廷,也許正在發生著一場政變,他隱隱有些明白,公主是不是準備擁立一位皇子,可是皇上忽然變成這樣,是誰造成的呢?


    他不想多想,閉上嘴巴,不再作聲。眼前的公主的性格,他是極為了解的,就算一切真是那樣,難道他有回天之力不成?他心下不禁歎了口氣。


    那二萬精兵簡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殺進皇宮的,司馬護一見楚優辭和汪乾等三人的麵,並不敢責問這是怎麽回事,已軟了下來,見到虎符之後,他表示自己和所有禦林軍全都聽從公主的命令與調度,並且會乖乖的靜侯皇上龍體康複。


    很快,各個宮門已另外換上了人。當雲達怒氣衝衝帶著自己的親信來問責楚優深夜闖宮的目的時,早被人攔住,雷鬆手下的弓箭手集體發難,這位為楚優章出生入死過的人便死在了亂箭當中。


    紫宸宮裏,一群太醫低著頭,束手無策的跪在地上。


    楚優辭輕聲道:“皇上的病,你們都看出什麽端倪來了麽?”


    “臣等無用,看不出來,請。。。請公主恕罪。”一個胡子花白的太醫令道。


    “好吧,那你們去偏殿裏跪著,繼續想。”楚優辭道。


    那些太醫戰戰兢兢的退出。楚優辭在大殿裏到處翻了翻,找出兩塊紫金牌,遞給立在一旁的汪乾和林堪,道:“好了,你們這就按計劃行事吧。”


    汪乾皺眉道:“那公主你呢?”


    楚優辭道:“我早說了,我不走,我若走了,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了。你們快去,曉曉和水藍都等著呢,一路上要切記我的話!”


    汪乾一咬牙,與林堪跪下,磕了兩個頭,默不作聲的出去。


    前麵大興宮雖然小小廝殺了一場,但後宮那邊卻仍是安靜得很。


    翠羽宮內,丁淺語睡意正濃,忽被一陣激烈敲門聲驚醒,幾個小宮女嘟囔著,不情願的卻開了門,卻見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帶著一群士兵站在門外,她們立即慌亂起來,驚道:“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怎麽到後宮來了,這可是麗妃娘娘的居所。。。”


    汪乾不耐煩聽她羅嗦,示意士兵們守在門外,跟林堪兩人大步就往裏走,兩個小宮女硬著頭皮來攔,卻被林堪兩腳踢得倒地不起。其他人不敢再攔,卻忍不住哭了起來。


    外麵發出這麽大的響動,丁淺語早已飛速穿好衣服,她打開門一開,見到汪乾,不禁又驚又喜。


    汪乾和林堪見她出來,連忙對她施了一禮,道:“丁姑娘,公主殿下派我們來接你出去,你快帶上你需要帶的東西,隨我們走吧!”


    丁淺語美麗的眼睛裏充滿了驚訝之色,道:“汪乾,發生什麽事了?優辭呢?她。。。她還好吧?”一急之下,直接就將楚優辭的名字叫出口來。


    汪乾急忙道:“現在不宜多說,你坐上我們帶來的小轎出去,曉曉她們在宮外等著你呢。”


    一聽這話,丁淺語心裏的喜悅無以複加,她顫聲道:“是。。。優辭叫你來救我出去嗎?那我們走吧,這裏的東西我一樣都不想帶。”


    過不多時,汪乾和林堪,和眾多士兵,帶著一頂小轎,很快出了翠羽宮,在皇宮七彎八拐的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了宮門前。


    林堪眼尖,遠遠的望見宮門邊,站了一個身著月白色錦袍的少女,他詫異的道:“公主,公主怎麽離開紫宸宮了?”


    一聽到“公主”二字,丁淺語連忙拉起小轎的軟簾,凝目望去,那張越來越近的俊俏卻淡漠的臉,不正是自己日夜思念著的嗎?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嘴唇上傳來痛楚,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牙齒咬破了自己的唇,這是真的,並不是幻覺,瞬間,她眼淚便流了滿臉。


    楚優辭極力按耐著內心的焦躁,在那裏等了半天,這時見他們過來,心裏的喜悅無法形容,不過她終究是情緒不形於色之人,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軟轎一放下,丁淺語便迫不及待的從轎中鑽了出來,她快走幾步,便欲撲進楚優辭的懷裏,楚優辭望望周圍的士兵,卻不著痕跡的退開兩步。


    丁淺語怔了一怔,便呆在了那裏,她也知道,旁邊有很多人,她知道她退開的原因,可是,她心裏還是很失望,甚至,隱隱作痛,她們,她們有多久沒見麵了?她都不想她嗎?為什麽她的臉上,仍是那樣的雲淡風輕?莫非。。。莫非她並沒有諒解她?可是如果這樣,她怎麽會來救她?


    楚優辭看著她,心潮起伏,她清瘦了些,但依然美麗,她看清了她臉上的失望,也知道她心裏比臉上更失望,可是,這個時候,她又能做什麽,她心裏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抬起頭,輕聲道:“你還好麽?”


    一句話,隻有這麽一句話,曾經無數次想過重逢的場景,卻再也沒有想到是今日的模樣,丁淺語心中酸痛,她多想,身邊的人能統統消失,這樣她就能跟她毫無顧忌的互訴衷腸,她可以大聲的告訴她她有多想她,她可以指責她的冷淡,痛訴她的無情。可是,現在,她又能怎樣?


    她低下頭,輕輕的自嘲的道:“還好。”


    楚優辭抿了抿唇,之前的威風凜凜,果斷剛決的氣勢已不複有,心中無限溫情和依戀,出口時卻變成了一句:“時候不早了,你上轎吧。”


    丁淺語一驚抬頭,脫口而出:“你呢?”


    “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自然是留在這裏。”楚優辭避開她的眼神,輕聲道。


    丁淺語心裏越發驚恐,再顧不得一點點的矜持與負氣,靠近兩步,輕聲道:“那次,在沙漠裏,你答應過,以後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了,你。。。你是不是又反悔了?還是,你有所誤會,我。。。我可以解釋。”


    她美麗的臉上,滿是淒惶與無助,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淚水漫溢。


    楚優辭心中一陣刺痛,艱難的道:“不,什麽都不用解釋,我什麽都知道。”再也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輕柔的摩挲。


    丁淺語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悲喜交集。


    汪乾心中著急,忍不住道:“公主,要不,你跟我們走吧?”


    楚優辭心中一驚,溫柔褪盡,連忙將手抽回,她看了看遠方的天空,負手道:“淺語,好了,你隨他們走吧,曉曉還在等你。”


    丁淺語望了望汪乾,忽然象明白了什麽,焦急的道:“不,我不。。。優辭,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變故?所以你要送走我?我不走,是生是死,我都要跟你呆在一處,我。。。”


    還沒等她說完,楚優辭靠近她,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以前,是不是很愛易洋?”


    丁淺語一怔,萬萬想不到她突然這個時候問這句話,忍不住道:“我以前是喜歡她,不過。。。”


    楚優辭卻又飛快的道:“那你現在愛我嗎?”


    丁淺語氣極反笑:“原來你到現在,還在懷疑這一點,我的心。。。我的心在哪裏你真不知嗎?”語氣裏說不出的氣苦。


    楚優辭輕輕的道:“你以前愛易洋,後來卻愛上了我,那麽,以後離開了我,再去愛一個比我好的人吧。”


    這一句話,徹底摧毀了丁淺語的意誌和希望,她茫然的看著她,有種哭也哭不出的感覺,愛、恨、痛、怨全堵在了心口。


    楚優辭不敢看她,解下自己身上披著的銀白色披風,披在她的身上,對汪乾和林堪一點頭,便立即向紫宸宮走去,連頭也不曾回一下。


    丁淺語木然的被汪乾推向轎中,連楚優辭何時離開似乎都沒看見,此時,她沒有心思去想將要去何處,以後將要怎樣生活,心中隻是翻來覆去一句話:“楚優辭,我恨你。。。楚優辭。。。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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