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了我的娘家人,我向你苦苦求情,你。。。你都不放過令賢他們,非要押解他們去英卓那裏,現在令賢死了,他一大家子跟著在飛雲那邊殞命了。你。。。你總算滿意了吧,咳。。。咳。。。”


    雲祥宮太後的寢殿裏,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那個蒼老的顫巍巍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有氣無力。


    延德上前一步,躬著身子輕撫著那半靠在鳳榻上的白發老婆婆的背,替她順順氣,一邊低眉順眼的道:“母後,兒臣也是不得已才為之。何況。。。何況令賢,是優章派人殺的,並非死在兒臣手裏。”


    太後一把推開他的手,厲聲道:“那其他人呢?俊卓和他母親呢?還有沁兒呢?!飛雲竟。。。竟。。。”,說著說著竟然說不下去,臉上老淚縱橫。


    延德心裏一震,愕然的望著自己的母親。


    太後無力的閉上眼睛,淚水卻仍是不止,她的聲音在這大殿裏顯得格外空洞:“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現在滿朝之人都知道了,難道這有關我侄孫女的事,我還得被你蒙在鼓裏嗎,沁兒。。。我可憐的沁兒。。。你生的好兒子!”


    話未落音,“撲通”一聲,延德已跪倒在地,他拉著太後的手,低聲道:“母後,沁兒之事,兒臣會給母後一個交代。”


    “交代。。。嗬,什麽交代?女孩兒家最重要的是名聲,尤其是象她這樣公侯之家的千金,你就算殺了飛雲,就能還回她的清白了嗎?送令賢去你說是為了大梁,為了你的君權穩固,可是沁兒一個女孩兒,為什麽你當初不能聽我的勸,放過她,留她在宮中陪我?哎。。。算了,你出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太後微微搖了搖頭,無力的道。


    “母後。。。”延德堅毅如鐵的臉上,居然現出一絲悲傷之色,聲音也變得苦澀:“這一生當中,母後最疼我縱我,如今天助楚優章,使他有異人相助,如若。。。如若宮廷朝中,到時風雲突變,兒臣將不能盡孝到底,還望母後。。。母後心中能寬宥兒臣,假若能有來世,我。。。我還願作您的兒子。”


    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淚水,這幾句話,他幾乎是咬牙說的。


    太後望著他,手抬起來,在空中顫抖著摸上他的臉,顫聲道:“我老了,你們兄弟之間,父子之間,叔侄之間的事,我再也管不了啦,以前我管過,但是,那是我一生中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我。。。我現在惟願身邊能少死幾個親人罷了,可我知道,不管是你,還是優章優辭,都不會成全我的這片心願的,嗚。。。”說著放聲慟哭。


    延德再也忍不住,一下子長身而起,用手背迅速抹了一下眼睛,沉聲道:“請母後諸事寬心,以保重鳳體為重,兒臣會遣各宮各妃代兒臣照顧您的,現在,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背轉身子,昂首闊步而出,背後猶傳來蒼老的嗚咽聲,令人覺著慘不忍聞。


    祥雲宮外,一個身著繡龍錦袍的青年,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走來走去,眼睛無片刻離開那寢殿的大門。


    忽然,“吱呀”一聲,兩扇殿門緩緩打開了,楚飛龍眼睛一亮,快走幾步,來到台階之下,一撩衣袍跪下:“父皇,前方傳來急報,幾位大人全在上書房候著您呢。”


    延德陰沉著臉,沉聲道:“起來,邊走邊說。”


    楚飛龍連忙答應一聲起來,斥退兩旁跟過來的太監侍衛等,匆匆的跟著延德身後出了祥雲宮。


    “飛雲那邊戰況如何?”延德聲音仍是沉穩。


    “蕭英卓似是被他家人的死刺激得紅了眼睛,自己請纓為前鋒,連日來數戰數捷,接二連三損我方五六員大將,誓要活捉皇弟,皇弟不敢應戰,已放棄雲中郡,逃向豐穀。”楚飛龍飛快的道。


    “這畜生!”延德想到蕭沁兒之事,氣不打一處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教他的那些師傅,都該拉去砍了!”


    楚飛龍眼珠子一轉,以一種惶恐的語氣道:“豐穀是京城最後一道屏障,離此不遠,父皇,皇弟向日雖跟兒臣有隙,但畢竟是親兄弟,如今簫英卓必欲殺他而後快,兒臣意欲使武將軍接他回京城,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延德停下腳步,目光如電,緩緩從他謙卑惶恐的臉上掃過,緩緩道:“這是你的本意麽?”


    楚飛龍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低下頭誠惶誠恐的道:“兒臣。。。兒臣。。。”


    延德語氣變得陰沉:“如果這真是你的本意,那麽,你太不了解你的父皇,這個畜生,就算他回來,我也不會讓他活著,他死在誰的手裏,對朕來說毫無區別。如果這不是你的本意。。。哼!朕也不想追究你欲以言語激怒我,置他於死地的險惡用心,朕隻會失望,在這京城危急的時刻,在敵人將要兵臨城下的時候,朕的一個不爭氣的兒子,還在算計著另外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你是朕親立的太子,但如果你鼠目寸光、心胸狹窄到這種地步,那麽楚優章奪回皇位,對大梁來說,會是一件幸事,朕不會為朕自己感到慶幸,但朕會為太祖太宗打下來的江山慶幸。”


    楚飛龍與楚飛雲為因在延德跟前爭寵本就素有嫌隙,加之蕭沁兒之事,楚飛雲早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後快,這時被延德說出心事,早已驚得冷汗涔涔,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裏,再也不敢說出一語。


    延德收回目光,背著雙手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忽又停住,語調已轉為傷感:“朕的皇兄各方麵皆不及我,可世宗皇帝卻把皇位傳他,朕心裏一向瞧他不起,可是現在,他終於有比朕強的地方了,他生的兒女,比起朕身邊的這些畜生強多了。哎!”


    楚飛龍聽到他的歎氣聲,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哽咽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可是延德卻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到他這句話,竟頭也不回的去遠了。


    道上塵土大起。


    “駕!駕!”一匹匹健馬飛馳而過,蕭英卓俊逸的臉上一片冰冷,揮著鞭子縱馬馳騁,正午時分,率領大批人馬,回到了白重潤的大營。


    早有人迎上來,接過他的馬,他跳下地來,轉身就往自己的營帳那邊走去,身旁的一位副將呐呐道:“蕭將軍,我們不去向白大將軍稟報一聲麽?”


    “你去就好,那些俘虜也交給他處理。”蕭英卓麵無表情的道,追了十幾天,竟然讓楚飛雲逃脫,他情緒極是不佳,竟然連向白重潤稟告軍情都省了,徑直就往自己營帳所在的那片地方走去,他堂妹蕭沁兒的營帳,也在那裏,他之所以這麽心急趕去,便是記掛著堂妹。


    剛走到蕭沁兒的帳篷前,帳前守衛的士兵連忙趕上來,恭敬的道:“蕭將軍,你來看蕭小姐麽?蕭小姐此時不在這裏。”


    “什麽!”蕭英卓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麵色變得煞白,他一把提起那士兵的衣領,狠狠的道:“她去哪裏了?!她不在這裏,你居然也不跟著她?嗯!”


    “將軍饒命啊!”那士兵嚇了一跳,慌忙道:“是。。。是公主。。。”


    “公主?”蕭英卓一驚:“什麽公主?”手卻下意識鬆開了他的衣服。


    那士兵緩過一口氣來,忙道:“就是靈屏公主啊,她到這裏來了,上午一到這裏,她就親自過來把蕭小姐請去她的鳳帳了,小的。。。小的哪敢跟著啊。”


    一說到那四個字,蕭英卓心裏忽然百感交集,心裏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有,但很快,所有的感覺,都被一股怒火掩蓋,他不再說話,轉身便走。


    不到片刻,籠罩在肅穆氛圍裏的軍營,便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軍營中央,一座巨大的華麗的帳篷前,忽然響起了鬧哄哄的聲音,還伴隨著兵刃的聲音,一個身著銀色鎧甲的英挺俊逸的將軍,在帳篷前大叫著:“你給我出來!你把話說明白!你為什麽這樣對我?!為什麽?!”


    十幾個士兵,將他反手製住,另外還有數十個英武健壯的侍衛,手按劍柄嚴陣相待,神色顧盼之間,似在等待著帳篷裏的人下命令。


    這不小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大將軍白重潤,他匆匆趕來,蕭英卓仍在嘶吼:“這個時候,幹嗎要來這裏假惺惺,把我妹妹還給我!”


    白重潤望了狼狽萬狀的蕭英卓一眼,心下歎了口氣,一閃身進了帳篷。


    帳篷裏,一襲月白色錦袍的楚優辭,正坐在一張軟榻的邊沿,低頭凝望著躺在榻上的另一個美得令人生憐的少女,對周遭的動靜似乎置若罔聞,榻上的少女看起來似已熟睡,但一隻手卻還是緊緊抓著楚優辭的一片衣角。


    白重潤輕聲道:“公主,蕭兄在外麵呢,這樣。。。可是不成個體統,還請公主示下。”


    楚優辭眉頭蹙起,凝望著蕭沁兒熟睡的臉,依舊是國色天香的容顏,可是那麵上,那絲驚恐卻總是不能褪去。許久,她目光移開,望向白重潤,輕聲道:“抓到楚飛雲了嗎?”


    “沒有。”白重潤回道:“他已逃去豐穀。”


    “你傳令下去,到時與楚飛雲對陣,最好活捉。”楚優辭眼裏閃過一絲寒意。


    “是!”白重潤應了,又遲疑的道:“可是蕭兄。。。”


    楚優辭本想站起,瞥眼望見蕭沁兒抓住自己一片衣角的手,又忍住不動了,歎了口氣,輕聲道:“把他關起來,我暫時不想看見他。”


    “可是蕭兄近段受了刺激,性烈如火,況他發誓要親自將楚飛雲千刀萬剮,若如此一行,恐怕。。。”


    他還沒說完,楚優辭已擺手打斷他的話:“放心,有蕭沁兒在這裏,再怎樣他也死不了的,他不會丟下自己的妹妹!至於楚飛雲,用不著他捉,你可告訴他,到時候我們會把楚飛雲交到他手裏,沁兒我也會照顧好,讓他安心呆著。你隻吩咐手下,不要虧待了他就是。”


    “是!”白重潤答應一聲,轉身出了帳篷。


    不一會兒,帳外又恢複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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