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是你負我


    這張臉早已稱不上什麽俊美,那道傷疤幾乎可以算是猙獰的。


    配上他此刻,滿是血色的衣衫,更是難以入眼。


    卿寧慢慢的拿開了秦或的手,握著。


    鳳眸看著秦逸軒開口,語氣極淡。


    “我原本想讓你活著。”


    活著有時候比死去更痛苦。


    她不覺得讓一個人死是多苦難的事情。


    反而是生不如死,大抵會更加難熬一些。


    秦逸軒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身上多出來的箭羽,目光下一刻卻又死死落在卿寧身上。


    “你說過你喜歡我的……你說過這一生隻想嫁與我的,你說過的……”


    他的眼中還是那樣的不能相信,那樣的想不通。


    即便秦或生來就比他尊貴,即便那人什麽都好。


    可他要怎麽才能想的明白,那樣深愛的他的女子。


    一轉身,所有纏綿情深,就都給了另外一個人。


    他被奪走的不止是這萬裏江山,還有……


    還有一個,此生再難得的一心人啊!


    卿寧看著他,鳳眸清明。


    十分清晰道:“那不是我。”


    那是從前那個,為他受盡一切屈辱的原主說的。


    這皇室官家,要多難得,才會有這樣一份真摯的情意。


    之死當時,秦逸軒風光無限。


    如何看得起,那樣一個養於鄉野之地的女子。


    容貌有缺,心無城府。


    縱有千般好,如何敵得過佳人曼妙。


    “不可能……不可能的……是你移情別戀……是你負我!”


    秦逸軒不能相信的一直重複著。


    “她已經死了,在你要同她退婚的那一日,寒冬臘月,溺死這冰寒刺骨的碧水河中。”


    卿寧徐徐道來,眸色寒涼。


    縱然原主情商低的可怕,為人也不算聰明。


    到底一生,隻喜歡過這樣一個人。


    在這樣名利場上,一生難求了。


    秦逸軒死死的盯著她,好像要從她臉上看出一個洞來一般。


    嘴角的血跡忽然滲了出來,整個人都直挺挺的倒入了水中。


    秦逸軒在水裏不斷的撲騰、掙紮著,不斷的嗆水入咽喉。


    動靜很快就小了下去,漸漸的。


    碧水清波淹沒一切,再不見那個叫永安城少女趨之如騖的少年眉眼。


    卿寧抬眸看秦或,淺淺揚唇,柔情萬千。


    “好了。”


    秦或攬著她,飛身落在河畔上。


    墨羽騎處理屍體速度十分之快,頃刻之間,便隻留下了一灘灘的血跡。


    剩下的人正在善後。


    見兩人上岸,齊齊下跪行禮。


    “起來吧。”


    秦或神色並無其他,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隻不過是地點變化的比較臨時,結果卻沒有什麽分別。


    卿寧眉眼淡淡的,進城的時候都不曾流過這麽多的血。


    可見……這權勢名利,可以讓人冒任何的風險。


    身後匆匆而來的臣子們跪了一地,見狀仍是不動。


    卿寧看了他一眼。


    秦或挑了挑眉,其實也不是很介意他們在這裏跪著。


    “容王,如今國無正主,這樣的事有了第一次難免有第二次……”


    皇族之中,旁支還有不少。


    今天是秦逸軒,明日就可能是秦明秦和秦xx。


    容王執政,卻到底不是君臨天下。


    各方說法,都差了那麽一點。


    “臣等……”


    一眾臣子跪倒河畔之上,一番換血之後,大多都是年輕的臉龐。


    身著官服的時候,聲音朗朗。


    陽光照耀在他們身上,一切便都似乎都有了新的希望。


    秦或開口道:“回宮。”


    一眾人來不及說出口的話都停頓在了那裏。


    片刻之後反應過來,麵上不乏激動之色。


    是了,哪一朝的君王即位之事,是在這麽隨意的地方商議的。


    一眾年輕臣子們紛紛起身,回宮好啊回宮好!


    幾乎是同一軌跡的,容王爺那輛六駕雕花馬車也到了人前。


    琉璃珠簾輕輕晃動,帶起一片流光瀲灩。


    秦或上了馬車,轉身朝她伸出一隻如玉手掌,眸色溫存。


    卿寧忽然想起來,那一日他的眼眸,滿麵寒涼。


    抬簾看來,卻有傾城惑人之色。


    那時候,誰想到會有今日這般,執手情深之時。


    此刻不禁抬眸望著他,有些思緒飄遠。


    這兩人不動,其他人自然也都停在了那裏。


    且看這一雙人執手而立,兩兩相望著,倒也叫人不好出聲打斷。


    那河畔打撈這屍體的眾人,忙碌了好一陣子。


    差不多將人都撈了上來,其餘人都就地解決了。


    隻剩一個棘手些,撈了上來。


    放在不遠處,伸手探查了一番。


    才朝著這邊稟告道:“王爺,秦逸軒死了。”


    這到底是皇族子弟,同那些個人總有些不同。


    便是這屍體處理起來,也比別人麻煩些。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場景。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卿寧回頭看了一眼,那人的屍體被泡的慘無血色。


    四肢都已經十分僵硬了,胸口上那支箭羽,其實並不能成為致命傷。


    因此……算是溺死的。


    眼睛卻死命的睜著,即便到死也沒有完全想明白一般。


    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當時,秦逸軒誆原主跳這碧水河的時候。


    可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葬身於此?


    “燒了吧。”


    卿寧語氣淡淡道。


    “是。”


    即便容王沒有說話,這些人也知道眼前這女子說的,便等同於他。


    當下,也不禁多看了卿寧一眼。


    早就聽說這姑娘同平陽王世子舊怨非淺,卻是沒有想到。


    竟然深到,到死連個全屍都不給人家留。


    將屍體燒成灰燼,這可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


    隨之落下的還有一塊白玉鑲金配,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


    那身白衣已經被血色渲染的,辨不清原本的顏色。


    那是那一年的秦逸軒,許給原主的定情之物。


    可憐原主心思單純,不過隨口一句承諾而已。


    她卻到死都當真!


    卿寧原本是沒有想過留著這東西的,早忘到哪裏去都不知道了。


    隻是不知道為何,這白玉鑲金配兜兜轉轉,卻又回到了她手裏。


    或許是原主執念太深,放不下那人。


    卿寧既然用了她的軀體,自然也得做些什麽,投桃報李才是。


    她回眸看著秦或,眉眼溫柔“走吧。”


    那人輕輕一攬,將她帶上了馬車。


    琉璃珠簾落下,一切都如隔雲天外事,同她再沒有半點幹係。


    而那白玉鑲金配正落在秦逸軒道的手邊,碎成了兩半,墨色的穗子被風吹得徐徐而動。


    那一年的俊美世子,傲慢寡情,空許了姻緣。


    那一年的落魄小姐,初會繁華,錯付一生情。


    這世上總有這麽多複複雜雜的東西,將原本純粹的情感。


    攪得這樣混亂不清,那時的原主即便並沒有什麽優點。


    卻有一顆良善之心,和一腔對秦逸軒純粹的感情。


    大抵她也是想過,好好的嫁給她的未婚夫。


    同他生兒育女,同這世上每一對幸福美好的夫妻一般。


    為他朝送暮迎,為他燈下添燭……


    即便他會有許多生的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侍候,也不過求個長伴身側而已。


    可是這些……秦逸軒都不曾給過原主機會。


    那些嘲笑羞辱掩蓋的,


    那些說不出口的婉轉情思,從不曾有人知曉,


    而如今一切都已經遠去,那些東西再不會有人記得了。


    後來偶爾有人提起那些笑談,不過飯後茶聊而已。


    卿寧看著她的眼前人,眸色溫軟如斯。


    伸手去掀那塊秦或曾經掀過的簾子,那一內一外,如隔天地。


    恍然間,已是咫尺相依。


    素手卻一把被他握住了。


    動作便停頓了那裏,卿寧望著他,徐徐道:


    “我想知道,你第一次見到我是……”


    秦或卻忽然俯下身來,用實際行動代替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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