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多爾袞自言自語道。盡管隻有十四歲,可多爾袞已經是遼陽城的最高指揮官。接到東江軍來犯的消息後,遼陽在第一時間就戒嚴了,還將周圍城堡的守軍全部調進城裏,以加強守衛的兵力。


    “毛文龍有勇有謀,膽色過人,切不可等閑視之。”說話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將領,名叫索尼。索尼文武雙全,精通滿漢文章,是後金年輕一代裏的傑出人物。努爾哈赤把索尼留在遼陽,一方麵是輔佐多爾袞,好讓自己最喜歡的兒子盡快熟悉軍政事務;另一方麵,遼陽幾百年都是明朝在遼東地區的統治中心,城中漢民眾多,需要他這樣的人來坐鎮。


    多爾袞道:“錦旗不興,甲兵不整,既無騎兵掩護,又無攻城器具,毛文龍縱有十萬大軍,又能奈遼陽如何?何況隻有區區數萬人馬。等阿瑪的援兵一到,就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索尼暗暗鬆了口氣,多爾袞總算沒有衝動到出城攻擊東江軍,可眼下的局麵還是十分危急——八旗主力還在遼西,撫順、沈陽、遼陽、鞍山、海州、蓋州、複州、金州一字排開,全都有可能變成東江軍攻擊的目標,而每一處都隻有數千守軍。為今之計,隻有緊閉城門,堅守不出,靜候努爾哈赤率大軍回援。


    “毛文龍會攻城嗎?”多爾袞嘴角泛起一絲獰笑,這倒是他願意看到的。沒有重武器的掩護,強行攻城,就是死路一條。


    毛文龍不會這麽笨,所以隻讓大軍在遼陽城下“靜坐”。


    沈陽。


    已經是第三撥斥候沒有回來了。


    “毛文龍的主力一定就埋伏在城外,可到底在哪裏呢?”望著遠處灰茫茫的渾河,濟爾哈朗有些鬱悶,按理說,東江軍沒有騎兵,自己派出去的斥候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怎麽可能一撥又一撥的折損?即便如此,他也能通過斥候折損的方向判斷出東江軍的運動路線,可是那些地方,卻連半個人影子都沒見著……毛文龍啊毛文龍,難道你是長了翅膀不成?


    清河李永芳,海州劉興祚,眼下後金本土能調動的機動部隊,就隻剩下了這兩支,可,不論李永芳還是劉興祚,他們都是漢人。在此等危急關頭,能相信他們嗎?就算二人率部來援,可他們手上能動用的,不過隻有三千漢軍,東江軍也是漢軍,漢軍打漢軍,他們會願意?


    就在這時,遼陽急報到。


    濟爾哈朗迫不及待的拆開斥候冒死送來的密信,寫信之人正是索尼。


    “東江軍主力竟然在遼陽?”濟爾哈朗吃了一驚,把各種情況一匯總,便對戰況有了大致的判斷:沈陽雖小,可在遼東諸城中,兵力卻是相對最雄厚的,加上是國都,努爾哈赤一旦回援,肯定先救沈陽。遼陽雖大,卻隻有三四千守軍,一旦被攻破,沈陽與遼南之間的聯係就會被切斷;再者,在明人眼中,遼陽的地位無疑要高於沈陽。所以毛文龍采取疑兵之計,一邊派出小股部隊騷擾沈陽,一邊以主力進犯遼陽。


    不過濟爾哈朗還是鬆了一口氣——東江軍的主攻方向不在沈陽,那麽自己肩頭的擔子就會輕很多,用不了幾天,撫順、鐵嶺的援兵就會趕到,或許還能抽出一支人馬偷襲東江軍主力。有索尼在,遼陽應該也能堅守一段時間。毛文龍啊毛文龍,選擇遼陽作為第一攻擊點,你是不是太托大了些?


    毛文龍並不托大,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拿幾萬叫花子大軍去衝遼陽城高大堅固的城牆,幾百人是疑兵,幾萬人同樣也是疑兵,唯一不區別在於,幾百人隻能拖住敵人一時,而幾萬人卻能讓一座城動彈不得。


    夜已深,鞍山城四門緊閉,遠處傳來巡夜士兵散亂的腳步聲。


    兩排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西門內長街兩側的房頂上。


    “嗖嗖!”黑影在迫降。著陸的地點,正好是巡邏隊的兩側後方。巡夜的士兵看不見他們,卻把後背暴露給了最危險的敵人。


    沒人看清楚他們的刀從何而來,可那一道道被夜色洗去了光芒的暗色鋒刃,卻準確無誤的劃過了每一個巡邏隊士兵的頸間。甚至,沒人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音。


    有人倒下了,不,是幾乎在同一時刻倒下了一片。


    屍體被安靜的拖走,血跡,就讓它留著好了。


    守在西門內的五十名士兵根本沒有發覺巡邏隊的失蹤,依舊擠在簡陋的茅棚裏,一邊烤火取暖,一邊喝著粗糙的烈酒,用以抵禦刺骨的寒風。至於他們的兵器,則橫七豎八的丟在旁邊——城頭,有別的弟兄把守,沒有人會從城裏打過來,所以,他們很放心。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城裏起火了!


    起火的地方,是屯糧府庫後麵的草料場,那裏堆著上千斤糧草,還養著數十匹戰馬!


    “起火啦,快救火啊!”伴著巡夜士兵的高呼,鞍山城開始亂了。


    草料場附近一片混亂,數十匹受了驚嚇的戰馬更是奪路而逃,衝進了前來救火的人群裏。人們一邊搶馬,一邊運水,可救火的人很快就發現,起火的地點在草料場的上風頭,借著呼呼的西北風,單靠人手澆水,根本無法控製住火勢。這分明是有人故意縱火!


    就是故意的,還不止一處!


    草料場之外,府衙後街也燒了起來。


    一處在南,一處在北,遙遙相望,讓人相顧不及。


    火熊熊,煙蒸騰,很快就照亮了大片夜空,遠近可見。


    火,便是訊號!


    “牛把總,咱們要去救火不?”西門內,一個小兵正在請示上級。


    “南北起火,關西門鳥事!”那牛把總明顯喝多了,一句話裏打了兩個酒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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