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呆愣,無神的墨綠眼眸對著程昱,神識細細鎖定,她此時極想知曉程昱的表情,哪怕看到的隻是微微嘲諷或是平淡神情。


    然而她如今什麽都看不到,隻能在記憶想象程昱的色彩,在現實中麵對顏色黑白嘴角微微上揚的男人,她也許今生無緣再看到那雙靈動嘲諷的眼睛。


    “喜歡,很喜歡。”


    季清的聲音很淡很輕,似雲似霧,嘴角卻不由自主露出溫情。


    “謝謝。”


    她的聲音傳到程昱耳裏,驚的程昱的耳朵有些犯麻。


    自然的掏了掏耳朵,程昱笑著,帶著亙古不變的嘲諷,他道:“喜歡就快些吃,囉嗦什麽!”


    季清點頭,神色恢複了往常的冷淡,若是之前的她,此時眼裏露出的應是淺淺暖意。


    桂花糕依舊美味,甜味適度,藏著母親拳拳愛女之意。入口,便帶著暖意深埋心底。季清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


    “家母可還好?”季清問著,表情隱與青絲之下。


    程昱喝著清水,道:“伯母臉色不錯,聲音聽著也精神。”


    “程昱,以後若有什麽需要幫忙盡管找來,我定當萬死不辭,”季清神色堅決:“即使將來你做了什麽十惡不赦之事,我也會饒你一命。”


    程昱笑著,眼中無奈,饒他一命便是不饒第二條命了。


    季清又問:“你是如何知曉我於三樹鎮內受傷?”


    此時隻有劍宗和天洞寺佛修知曉,應當沒有其他修士知曉,這可是奇怪的很。季清蹙眉,‘望’著程昱。


    “我有自己的門路,其中門道自是不能與你說道。”程昱眼睛眯著,藏住了一絲狡黠。


    季清低聲笑著,眼角微斜:“如此就早些滾。”


    “你這是翻臉不認人還是卸磨殺驢。”


    季清沒回答他,隻是用無神的墨綠眼睛注視著她,眼睛上挑,嘴角上翹。若在平時是一副善意嘲諷的模樣,如今卻是溫柔的淺笑。不知為何,程昱忽的心髒一痛,說不出來的憋悶。


    他的聲音有些發悶,像是喉嚨被什麽掐住了,他道:“我便走了,你保護好自己。”


    說完,程昱起身,腳步有些慌亂的離開。


    心中發悶,便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等等。”


    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微微有些模糊。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若有事便來尋我,為朋友萬死不辭。”


    如果說苦淵之事後,程昱勉強算的上季清的朋友。如今,程昱便是她真心相交朋友,願豁出命去的朋友。一個隻因她一句話就深深牢記心中的朋友,一個在她無措時安慰她的朋友。


    有時候友情很複雜,有時候又很簡單。一壺濁酒,一場比鬥可以成為朋友,一碟糕點,一次生死相依亦可以成為朋友。如愛情一般,看對了眼無論是王八還是綠豆都是一輩子,一雙人。


    程昱淺笑,眉眼飛揚,腳下步伐不停,聲音有些悠遠虛幻:“你這修為,送菜都不夠。”


    黑色衣角一如苦淵大殿內的棕黑衣角,翩然而逝。季清對程昱最為熟悉的便是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和一塊似是而非的衣角。追不上,不願追。程昱並不需要羈絆,這是季清心中最為清楚的一點。就如她一般,除了母親不願再有其他羈絆。


    季清的心很小,隻裝的下成仙與母親,百年後便隻有成仙。不,或許還要加一個虎情。


    心中怒火,百年難熄。成仙之心,萬年不滅。


    天色微亮,枯坐一宿的季清終於睜開雙目,她的身形模糊,劍意噴發,已是練氣六層。


    呼出一口氣,季清心中痛快。當即出門,折一枯枝,不用靈力舞動。劍招淩厲無情,她練了一遍又一遍的劍宗基礎劍招,直到天色大亮,直到眾位同門出了房門觀看,依舊不停。


    季清笑著,臉色明媚,她舞劍,心中痛快無比。


    劍宗弟子觀之為之觸動,佳人舞劍,無情勝有情。他們看的眼睛發亮,好似麵前明媚恣意女子是世上最為灑脫美麗之人。


    秦慕涯歎道:“花下劍舞,劍中無情心中有情,這忘情劍道妙哉,妙哉。”


    遠處傳了清淡桂花香味,季清莞爾,手中劍招一變,不由自主舞起寒冰劍訣第二是‘斬情’。


    藏情於劍,有情斬情。


    桂花飄落在她的發上,香氣繞鼻,除了淡粉的雙頰,世間再無別的顏色。周身是被劍氣引導而來的層層桂花,旋轉環繞不願離去,當是情誼縷縷相牽。


    提劍,斬情!


    枯枝隨即斷裂,金黃桂花旋渦瞬間暫停,不拖泥不帶水。季清嘴角上揚,眼睛轉動,落在神識裏最大的那一朵花上,百萬金色小花砰然飛散,落得一地清香。


    季清笑著,萬花失色,心中隻留痛快二字。


    心魔不懼,且行且看,莫要瞻前顧後。


    “觀仙子劍意通透,相必有所明悟,貧僧賀之。”


    沉穩寧靜的聲音傳來,季清隻見一穿著紅黃袈裟的僧人立在不遠處,對她行禮,身後是一群模糊的小和尚。


    那和尚長相俊秀,細看之下隱隱透著愚笨,是憨厚的俊秀,他笑著走上前,對著眾位弟子行禮,劍宗弟子一一回禮。


    季清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剛剛做了什麽,竟未曾發覺師兄們的到來,隻顧練劍,麵上冷淡,心中微羞。


    “貧僧法號苦歸,不知仙子可是若寒劍尊之高徒?”


    季清點頭道:“師尊座下三弟子,道號元清。”


    苦歸笑著,平添一份憨厚,他道:“家師與若寒劍尊有故,便稱仙子一聲師妹,觀師妹心中為情所牽,若有時間去我天洞寺多聽佛法,對師妹有些好處。”


    苦歸誠懇,他是佛修,對心魔感應很是靈敏,雖觀季清劍法突破劍意小成,心中鬱結稍稍化解,可那心魔卻仍是深藏其中,若不早日解決,恐怕會種下惡果,到時解救卻是為時已晚。


    “多謝苦歸師兄提點,元清心中明了。”


    季清行禮,心中通透,卻沒想過去天洞寺,心魔在她築基後期之前皆可憑意誌壓製,況且若好好運用,她也可憑這心魔早日築基,去找母親。


    一旁的元起聽之,淡淡掃了季清與苦歸一眼,心中有些酸意,轉而又想練氣五層劍意小成的若寒劍尊的弟子也不過如此。


    也是一個多情多思的女人罷了,易晴大陸從未有女子成仙,他這般在意季清做什麽。


    元起搖頭,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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