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葉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看著眼前大大的一個“奠”字,老爺……


    老爺是個那麽好的人,怎麽會突然就去了呢……前些時候老爺歸來,不是隻是腰受了傷麽,身子骨還是很硬朗的不是嗎?精神麵貌更是不用多說的了。


    何況,老爺那麽疼愛小姐,就連小姐的親事都已經定好了,老爺怎麽可能會就這樣去世了呢!


    張氏在旁喋喋不休的咒罵:“養你這麽些年,有什麽用?!啊!有什麽用!”


    黎重景都有些嫌耳根子煩,拉了張氏勸她:“行了,你先別說了。”


    他對黎傾夏的印象如此那般,但這終究是在他去世的父親麵前,還是不要驚擾了亡魂才好!


    黎傾夏叩首,三下,每一下都很輕,生怕驚擾了黎久的寧靜。


    最後一下的時候,黎傾夏伏首於前,長跪不起。


    她的脊背很柔軟,就那般伏著,顯得愈發纖細與柔弱。


    黎傾夏的眼淚染濕了眼睫,暈開一道滾燙的溫度,滴落在地麵之上。


    耳邊的聲音嘈雜而又不真切,黎傾夏的腦袋裏都是暈暈沉沉,每每想要收回眼淚,但那心頭、鼻尖又嗆入了無限酸楚,將她的眼淚又逼了出來!


    忽然,她聽見一道聲音,是在她身邊站定的聲音。


    她未曾抬頭,但是卻是有人跟著她一道叩拜黎久。


    黎傾夏知道,這是風陌琰。


    喉中一澀,低低的嗚咽聲與抽泣聲,終究是暴露了她的心境。


    黎傾夏的手抓過地麵,指甲刮擦過地麵時有著盈滿了粗糙感的聲音,聽在心中,微微發刺。


    風陌琰叩首之後,握住了那關節處都透映著蒼白的小手,她的手很涼,滲入骨子裏的涼意。


    親人離世,他知道她有多難受,可惜,他卻不能替她承受一些痛楚折磨。


    張氏似是很樂意看見黎傾夏這副樣子,越見她難受,就越是要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現在裝得這麽難受有用嗎?”張氏用手絹擦了擦眼角那微微的眼淚,先前收住了的話語仍舊在此時冒了出來:“早幹嘛去了!老爺子就在那問著,夏兒呢,夏兒在哪?夏兒怎麽不回來?你知道老爺子當時……有多麽可憐麽?啊?!”


    像是說到了傷心處似的,張氏難過的吸了吸鼻子,微垂下了眼眸,再加以那用來擦眼淚的手絹,便恰到好處的藏去了她眼中的一抹算計。


    嗬,現在老頭子死了,這偌大的家產她自然要收入自己囊中,她是絕對不會分給黎傾夏一杯羹的!


    她本愁著如何將黎傾夏的那一份家產給占有,現在,機會不就送上來了。她正巧可以借著黎傾夏不孝的名義,然後……


    張氏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黎傾夏啊黎傾夏,看看現在這整個黎家上下,還有誰能為你做主!


    眼中滲入了幾分得意,不過畢竟是在這場合之下,她也就極快的壓住了自己的一縷喜色。


    聽著張氏的話語,黎傾夏雖然知道這是張氏故意說給她聽的,但是落在了耳中,還是勾得她的悲傷愈發的強烈。


    那些曾經的過往,像是一幀一幀的畫格,正以極慢的速度在黎傾夏的眼前回放著。


    明明那般溫暖的回憶,此時此刻,卻如那萬千銀針燙了燭油之後再紮入她的心頭。


    黎傾夏依舊未直起身子來,但聳動的肩膀,無疑不在昭顯著她的脆弱無助。


    風陌琰站起來後,從後方用手托起她的胳膊,讓她站起身來,將她嬌小的身子摟入了懷裏。


    “傷風敗俗!”張氏低聲嘀咕了一句,不放過任何一個諷刺黎傾夏的機會。


    什麽叫傷風敗俗?


    芷葉也站起了身,冷不丁聽見這麽一句話,真是沒把她給氣著。


    這大夫人的嘴還是那麽欠,哼!小姐的心裏頭都這麽難受了,她卻還是要對小姐用這麽惡劣的口氣說話。


    風陌琰冷眼睨過去,一眼深冽,就瞬間叫張氏噤了聲。


    不過後又想到什麽事情,張氏反而挺了挺胸脯,並不怕他。


    黎久這一死,不僅是把家產讓出來了,而且就連黎傾夏的親事也估摸著成不了了。


    至親離世,那可是要守孝三年的啊!親事,還不是得推遲了再說?


    而且,誰能知道,在這不短的三年之中,會發生一些什麽事情呢。


    那他們現在這樣,可不就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張氏如此想著,眼裏不由又狠厲了幾分。黎傾夏毀了她的女兒,她怎麽可能會讓黎傾夏過得快活得意?


    所有的一切,她都要從黎傾夏的身上討回來!


    “行了,你這女人!”黎重景又拉了一把張氏,揉了揉泛疼的眉心,“時辰到了,該蓋棺了。”


    蓋棺……


    然後接著就是讓爺爺入土為安。


    黎傾夏的身子一僵,想要轉過身去再看黎久一眼,然而,她竟然連那勇氣都沒有。


    還是風陌琰用低柔的嗓音對她說:“夏夏,看他最後一眼吧。”


    話落之後,風陌琰帶著她往前了幾步,順帶轉過了身。她的身子略有些僵硬,很顯然,還未曾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來。


    風陌琰在看到某處時,眸色微濃了幾分。


    黎傾夏的眼睛周圍染了淚水胡亂的抹開,待到風幹了時,稍有些睜不開眼。她不舍而眷戀的目光一直落在了那麵容安詳的老人身上,他穿戴得體,好似隻是睡著了一樣。


    她真希望,這將棺材蓋上的時間能長一些,再長一些。她想多看幾眼,將爺爺的樣子牢牢的記在自己的腦中,刻在自己的心中。因為她怕自己會在以後的漫長歲月中,忘了這一個慈祥老人的模樣。


    棺材蓋緩緩地,卻毫不留情的蓋上——


    直至最終完全封住時,發出了一記沉重的聲音,亦是如她沉重的心情。


    她不會傻到去攔棺材,因為,入土為安才是對去世之人最大的尊重。


    黎傾夏想送黎久最後一程,想與他們一起送他入殮。


    然而,接到了張氏眼神的黎重景卻道:“夏兒啊,送爹最後一程的事情,就交給大伯了吧。”


    這意思也是很明顯了。


    但是黎傾夏卻並不想聽他的話,咬字堅定:“我已經錯過了那最後一眼,絕不要……再錯過最後一程!”


    先前是因為她並不知曉爺爺去世的消息,但是這會兒,她若是再錯過,那便是真正正正不孝。


    黎重景便有些為難了,黎傾夏想跟著一起過去,也是無可厚非。如果他多加阻攔的話,豈不是容易被人嚼舌根子。


    現在爹死了,那他作為嫡長子,豈不是就要繼承這偌大的家業,成為一家之主。既然要成為一家之主,這自然是不能有一些不好的流言傳出才是!


    黎禹丞的雙手負在身後,“爹,讓她一起好了。這一段路,便是她懺悔的路!”


    黎傾夏微微幹澀的眼睛低垂,隨著他們一道往外走去。芷葉不放心,而且又得了風陌琰的指示,便上前扶住了黎傾夏。


    小姐現在這魂不守舍的樣子,叫她看了都是萬分心疼呢!


    屋外的風就這般好巧不巧的吹了過來,吹過黎傾夏幹澀的眼睛,讓她的眼睛酸澀不已。


    風陌琰拉住了管家,問了他一件事情。


    入殮的這一條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黎傾夏卻覺,這真是萬般漫長。


    被黎禹丞說對了,是懺悔。


    風陌琰等他們走後,自己也是到了外麵等著。他比黎傾夏要冷靜,方才他也是有看到黎久的遺容的,似乎有一些不對勁。


    縱然極為細微,但他卻還是看清了。黎久的大拇指手指甲蓋呈黑色,他也由此問過管家,管家說這黎久的指甲從未有過黑色的痕跡。


    那麽,那一個黑色指甲,又是不是與什麽有關?又或者可以說,那黑色指甲藏了些什麽秘密。


    “仔細查查,這事情該不會是那麽簡單。”風陌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聲音微冷。


    如果這事情真如他所料想的那樣,那麽幕後黑手又是誰。


    *


    送走了黎久,黎傾夏再度踏進黎家時,竟覺得這隻是一座極大的空殼子。


    這裏對於她來說,還有什麽意義。


    好像也沒有了。


    從前,她還能把這裏稱為家,因為這裏有一個溫暖的人。


    可是現在就連那個人都不在了。


    溫暖亦是不複存在。


    去了趟黎久的屋子裏。爺爺的小書桌上書籍擺的很是整齊,卻再也沒有人看了。而她也隨後見那桌上還擺著她臨走前端過來的藥酒,掂了掂分量,明顯輕了不少。爺爺定是按著她說的在堅持喝著藥酒的……


    黎傾夏的眼前氤氳著霧氣,瞬間,霧氣便化成了淚珠,順著她的臉頰落下。


    痛苦的皺著眉,早已是泣不成聲。


    *


    是夜,黎傾夏整個人都蜷縮成了一個球兒,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著。


    因為哭的太累了,有些要睡著的趨勢。


    可是,每每一閉上眼睛,她的腦海中就不受控製的回想起有關黎久的所有事情。


    被褥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濕了。


    芷葉今天是陪在了黎傾夏身邊的,姑爺說小姐心情或許會很低落,需要她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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