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渺一怔,視線往鳳灼華身上由上至下一掃,臉頰浮上兩抹紅暈,“大師侄啊,看不出來,你還挺奔放的啊。”


    “不及師叔。”鳳灼華輕輕的說了一句,便閉上了眼睛。苗渺見此,也不再貧嘴了,著手解開鳳灼華濕透的衣服,雙眼咕嚕嚕的盯著鳳灼華手臂上的傷口,那上麵被腐蝕得黑乎乎的肉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血,約莫是因為肉被燒糊了,血也止住了,乍看起來甚是刺眼。


    小心翼翼的撥開鳳灼華的衣服,從外衣開始,然後是裏衣,一層一層的,讓苗渺有種剝洋蔥的感覺。


    手滑落在褲頭的時候,驀地被一隻大手攥住,男子壓抑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褲子不用了。”


    苗渺撇了撇嘴,沒有說什麽,抽回手,用身上僅有的藥簡單的替鳳灼華的手臂處理了一下,便抱著鳳灼華的衣服走到火堆旁,往裏添一些柴火,細心的烤起鳳灼華的衣服來。


    兩人無話,屋內一時間安靜的隻有柴火偶爾發出“啪啪”的聲音,外頭的雨還未停,隻是相較於方才小了不少,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得見那團黑霧仍在屋外不停的轉著圈,速度之快,似乎想製造出風將屋內的火堆吹滅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鳳灼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望著眼前不停的抖動著的嬌小身子,未受傷的右手用力撐著身子往前挪去,“你哭什麽?”


    苗渺一轉頭,便對上鳳灼華近在咫尺的雙眸,那深不見底的眸中此刻倒映著火光,還有她的臉。苗渺抽了一下鼻子,撇開頭悶聲道:“方才替你脫.衣服的時候我回想起在瑤華派中剝洋蔥的場景,一個沒忍住就被刺激得眼淚掉下來了,你可別誤會。”


    “師叔認為我誤會了什麽?”鳳灼華神色疲憊的將腦袋靠在了苗渺的肩頭上,身前的柴火溫熱了身體,卻似乎是頭一次,暖進了心底。


    苗渺鼓著臉,“誰知道呢!”這隻賤道士,真是越來越可惡了。


    鳳灼華抿唇笑了笑,輕聲道:“師叔,你看了我的身子,可要對我負責啊。”


    苗渺身子一僵,目光閃了閃,偏頭去看鳳灼華,此刻他的呼吸很輕很平穩,似乎是睡熟了,隻見他長而卷翹的睫毛微顫,在眼瞼映下一片陰影,跳躍的火光為他蒼白的臉增添了幾分生機,多了一絲平日裏所不能找到的恬靜。在鳳灼華的身上,一貫能看見的便是他的清冷,而他又如此的出色,無論是容貌還是實力亦或者是地位都讓一般的人望塵莫及,這便愈發的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在苗渺的印象中,鳳灼華對待同門的弟子雖不錯,但畢竟身份和實力上都有較大的差別,同門弟子對他隻有敬畏,真正與他交好的似乎並無幾個,又或者,與鳳灼華走得近的人,約莫便隻有她苗渺一人了。


    這個看外人看似不能理解的“唯一”,在苗渺的意識裏,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她與鳳灼華在最懵懂對人心世界最無防備的年紀裏相視,到後來千裏迢迢趕往瑤華派求師那一年多時間裏的相依為命,這些即便是曆經百年,也無法更改。那些過往啊,就如那能穿透石頭的水滴,它隻需要經過時間,便能穿過石頭,更何況是比石頭更加脆弱的人心呢。


    那些烙印,一旦刻上了便是一輩子。之於她,又或者之於鳳灼華。


    身旁的人忽然顫抖起來,嘴裏似乎還呢喃著什麽,苗渺湊近一聽,才聽出了是個“冷”字。


    苗渺有些糾結的看中手中的外袍,又看看被隨意丟在一旁濕噠噠的包袱,皺起了小臉。他們的衣服全都濕了,最幹的也隻有她手中這件半幹半濕的外袍了,苗渺想了一想,忽然想到往時看見師父和鳳灼華用內力烘幹衣服的場景,她雖然沒試過,但並不代表她不行啊!


    說做就做,苗渺將外袍團成一團,閉上眼睛,專心致誌的運起內力,在體內盤旋一周天,朝雙手湧出。


    小片刻之後,苗渺忽然鬱悶的看著手中與先前沒有半點兒變化的衣服,靜默半響,冷嗤了一聲,小聲嘀咕道:“會用內力烘衣服也沒什麽的,我不會也沒關係。”


    苗渺一手扶住鳳灼華,另一手脫掉狐裘隨手丟到一邊,直接用半幹的外袍將鳳灼華裹住,“大師侄啊,不是師叔虐.待你啊,衣服雖然沒幹可總好過沒有,你就將就將就吧。”


    回應苗渺的是一個字,“冷。”


    苗渺想了想,又將狐裘刨了回來,擰幹水往鳳灼華身上披,濕的不能保暖,好歹可以擋風啊。


    然而回應苗渺的,還是一個“冷”字。


    苗渺糾結了,她也很冷,可是她都把能保暖的東西都給他了,他怎麽還叫冷啊,難道讓她把他丟火裏去像烤衣服一樣烤?


    就在苗渺沒有糾結出個所以然的時候,鳳灼華突然從狐裘中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苗渺。苗渺被鳳灼華突如其來的這麽一出嚇得差點兒尖叫出聲,氣結道:“你丫的賤道士,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啊?”


    鳳灼華埋首在苗渺的頸間蹭了蹭,輕輕道:“抱我?”


    “啊?”苗渺沒反應過來。


    鳳灼華沒有再說話,隻是收得更緊了些。


    苗渺回過神,抿了抿唇,緩緩的伸出手,探入狐裘中,圈住了鳳灼華精壯的腰身。人的體溫是最好取暖的東西,暖意不多時便襲來,苗渺舒服的呼出一口氣,嘀咕道:“真暖和啊。”


    而苗渺並不知道的是,此時鳳灼華暗中運了內功,用了沐春風,因而兩人才會如此快的暖和起來。


    這個時候運功,對內傷外傷都頗為嚴重的鳳灼華來說,隻會加重傷情,可鳳灼華並不在意,似乎隻要能擁緊懷中之人便好。


    長夜漫漫,那團黑霧雖然停歇了下來,但仍不死心的在外麵候著,而且雨也還未停,兩人不能離開,隻能在這裏幹呆著。約莫是今夜發生的事情掀起了多年前那些不好的回憶,苗渺睡不著,時不時的往火堆裏添添柴火打發無聊。


    忽然想起少時與鳳灼華一同前往瑤華派拜師之時,也曾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那日夜色很濃,荒山野嶺之地除了陰森森的鳥叫聲便隻有狂風呼嘯的聲音,她與鳳灼華本打算找棵樹落腳歇一晚的,怎料突然之間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殺了她和鳳灼華一個措手不及。


    遠處有正打算上山回寨的山賊們走來,那個時候拐.賣孩子這種活動還很是盛行,山賊們見著他們二人便起了歹心,鳳灼華牽著她一個勁的往前跑,身後的山賊窮追不舍,跑出一段距離後她便因體力虛脫而跌倒在地。


    鳳灼華立即回過身將她拉了起來,“小尼姑,疼不疼?”


    “疼,膝蓋疼。”她鼓著臉,眼裏包著一包眼淚,委屈得不得了。


    鳳灼華沒有多說什麽,直接將她背了起來,繼續往前跑。


    那個夜晚,鳳灼華背著她跑了整整一.夜,終於跑到鎮上的時候,鳳灼華終於虛脫,甚至來不及放下她整個人便趴倒在地上了。


    這麽多年以來,礙於麵子和裏子問題,苗渺一直忍著沒有問鳳灼華,她那會兒可是個小胖妞,他暈倒到底是累暈的還是被她壓暈的?


    苗渺想了想,用氣音輕輕的叫了聲,“大師侄。”


    本以為鳳灼華睡熟了不會理會她,沒想到鳳灼華輕輕的“嗯”了一聲,苗渺雙目一亮,趕緊問道:“大師侄,天一亮我們就禦劍前往南疆,你看可行?”


    南疆有小鎮,那裏應當有醫館,無論是為鳳灼華的傷勢著想還是他們兩人的安全問題著想,他們都該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然待到再次天黑,幹柴也燒完的時候,四處濕噠噠荒無人煙的,他們可能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鳳灼華倏地睜開眼睛,眼底有冷光劃過,冰冷的目光緊盯著苗渺,嚇得苗渺差點兒將他推開。


    氣氛忽然變得僵硬,苗渺小心肝砰砰的,正欲開口,鳳灼華突然鬆開苗渺直起了背,聲音微冷,“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見到雲楚?”


    懷抱空掉,冷風灌入體內,苗渺打了個哆嗦,睜大眼睛瞪著莫名其妙就疏離了自己的鳳灼華,鼻子一酸,嘴唇微顫,張了張嘴,喉嚨裏卻像梗著什麽東西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罷了。”鳳灼華自嘲的笑了笑,閉上眼睛,掩去眼底的痛意,“待我將你送到雲楚身邊,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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