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少公子蕭安心已經回府,然身體狀況卻是不容樂觀,蕭家密發消息,誰若能續得蕭安心的命,天下之物,隻要說得出的並存在的,蕭家必將其呈上作為報答。


    所以才有了她給蕭家送書信,也才有了蕭大夫人到白府走一遭並為她編假證的事。


    隻是這絕情針是極物之書上記載的幾乎不為人知的武器,是她為她這個尚且沒有武力的身體配的暗器,這百裏雲鷲,竟也知道絕情針?這世上可還有他不知曉的事情?


    不過她已不覺詫異,就像她不會為他這幾日總是這個時辰左右出現在她麵前而驚訝,也不會為他似乎要比時間流逝還要快的速度而驚訝,她之所以微蹙眉心,隻是因為他對她的稱呼而已。


    從三日前,他從左大獄出來之後,便不再稱她為“白姑娘”,而是再自然順口不過的“琉璃”。


    一想到三日前的夜裏,白琉璃又想到了百裏雲鷲那副呆樣,與他整個人完全不搭調的呆,不知此刻麵具後的他是否又是一副呆樣。


    “王爺若想知道自己會不會腐爛,試試不就知道了?”白琉璃說著,揚了揚手中的絕情針暗器。


    “還是不了,我還等著四日後迎娶琉璃過門,要是現在就腐爛了,不好。”百裏雲鷲淡淡的聲音似乎很是認真,讓白琉璃覺得他就像那夜一臉嚴肅地說他自己不是呆子一般。


    那夜,她說了不會食言,他便自己拍板說他已經算好了吉日,八日後成婚,雲王府已經準備好了,白府的準備也快了,白琉璃才知道老白越這幾日總是忙進又忙出是在整些什麽,而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還有四天。


    “不知王爺今夜來找琉璃,又是哪兒疼?”白琉璃也以一副認真的口吻問百裏雲鷲,前夜來時說來眼睛疼,昨夜來時說左臉疼,那今夜輪到哪兒疼了?


    她也終於知道,他在左大獄裏的突然疼痛,以及在蕭府時的莫名疼痛,都是裝的,也便難怪她診不出個所以然,隻是他裝得太真,竟是連體溫都能裝,真讓她不得不讚他一聲“高手”,隻是她不知,他為何要裝而已。


    “今夜哪兒也不疼,隻是來陪琉璃而已。”


    “這樣的話,王爺可以請回了,琉璃準備到蕭府為蕭少公子診脈,不需要王爺作陪。”白琉璃說著,自椅子上站起了身。


    “正因如此,我才要陪著琉璃,我不能忍受我的未來娘子這麽三更半夜的和別的男人呆在一個屋簷下。”百裏雲鷲一副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口吻,給人一種攆他他也不走的感覺。


    前幾日他在牢獄裏“做客”便勉強算是罷了,既然他做完客了,自然就不能什麽都罷了。


    況且,能擁有暖玉簫的人,必然不簡單。


    蕭安心,可不僅僅是個病秧子而已。


    百裏雲鷲煞有介事的口吻讓白琉璃忍不住笑了,“那感情好,那請相公先替琉璃把裏屋桌案上放著的小木箱拿來可好?”


    一個玩笑的“相公”,讓百裏雲鷲一時變成了個木頭人,隻聞白琉璃如銀鈴聲般悅耳的聲音在耳畔輕響。


    也因為這一個玩笑,百裏雲鷲沒有察覺到,有一道黑影自院牆外一閃而過。


    琴簫和鳴,與淡淡的熏香一齊繚繞在屋中梁上,顯得夜的寧謐靜好。


    然若是細聽的話,便會感覺得到今夜的琴聲有些合不上簫聲,似乎撫琴之人有些心不在焉。


    一襲勝雪白衣的蕭安心臨窗而坐,墨發垂肩,眉目溫然,手中一支白玉簫,悠然的簫音自他起起落落的修長十指間流溢而出,明明沒有絕世的容貌,卻讓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移不開眼,倘若不去看他身下的木輪椅,他靜然溫和的模樣恍惚令人覺得他本該是畫中的傾世公子。


    一雙溫和如水卻又璀璨得似能裝下整個星空的眼眸,此刻正望著撫琴之人,眼神溫柔得如三月裏最暖人心的春風,如一泓氤氳著暖意的溫泉,那凝眸專注的模樣,似乎要將眼前之人揉化他溫柔的眼波中一般。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此刻的眼神是多麽的溫柔,但是君眉知道,他這樣的揉滿滿腔溫柔的眼神,僅僅是對於眼前這個正在撫琴的女人而已。


    一曲罷,蕭安心將白玉簫輕握在手心,看著仍在撥弦的白琉璃,聲音溫和道:“白姑娘。”


    白琉璃似乎沒有聽到蕭安心的聲音,亦沒有意識到一曲已終,十指仍落在箏上,然她卻又不再撫曲,而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琴弦,盡管她的神色淡淡,但她的舉動卻已經將她的心不在焉完全表現了出來。


    看著白琉璃心不在焉的模樣,蕭安心溫柔得近乎能化出水來的眼神中似有淺淺的哀愁浮上,使得身子本就羸弱單薄的他顯得愈加蒼白羸弱,令君眉的心跟著生生擰疼。


    “白姑娘?”蕭安心又喚了白琉璃一回,這一次白琉璃才以手輕按住微顫的琴弦,抬頭看向蕭安心,禮貌地淡淡一笑,“少公子叫我?”


    蕭安心這幾日的脈象很平穩,證明她的醫治方法行得通,她尚且不敢拍胸脯保證能讓他平安到老,不過至少他這三個月內不會受病症的折磨,至於如何讓他的生命再不受三陰絕脈的威脅,她還需慢慢研究。


    這幾日她不需為蕭安心施針,隻是他每天仍必須藥石不斷,她也無需一天前來蕭府兩趟,隻消每日亥時來為他診脈觀察他的病情,為時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裏,他們或坐下談論詩詞歌賦,或合奏幾曲,或月下小酌。


    雖與蕭安心相識的時日甚短,可她覺得,蕭安心之於她,不失為一個知己,明明隻是互不了解的兩個人,他們卻能由對方一句簡短的話中知曉對方心中想的是什麽,她是如此,他亦是如此。


    天地廣廣,想要覓得一個無需多言便能心領神會自己心中所想的知己何其困難,而眼前的蕭安心,竟是讓她遇上了,於她這麽一個重活一世的人來說,何其幸運。


    倘若她與蕭安心一齊靜坐時,沒有百裏雲鷲那個冷麵男一直在旁呆著的話,想來他們相談會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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