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熱搜一下還引爆了幾大娛樂論壇, 甚至是一些門戶網站的討論。


    遍地都是相關的帖子。


    陳於瑾在電話裏說:“其實也並不是多大的事, 不過這個肖俊確實有所依仗。宋家有個私生子, 得叫他一聲舅舅。”


    他的氣息有點不穩, 大概是一邊在走一邊在說。


    “一個私生子, 也算依仗?”顧雪儀有點驚訝。


    “宋家家主還在世, 他親口許的諾, 說是私生子個個都有繼承家業的權利。也就是說,私生子也就和婚生子沒差別了。”


    顧雪儀心下冷淡地想。


    那倒還不如像老宴總一樣死了好。


    活著還添麻煩。


    這現代大家,怎麽連妾生子越不過嫡子的道理都不懂?


    “閻王易躲, 小鬼難纏。事情越拖,中間越生出事端。對付小人,便要趁他還未反應, 就將事情一口氣辦成。他就算再暴跳如雷, 也沒辦法了。”顧雪儀說著,抬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不錯, 是這個道理。”這時若是要做君子, 那就得被小人鬧心了。


    “隻是……”顧雪儀頓了頓, 這才又從記憶中勾出了那位宴先生。


    “隻是什麽?”


    “我原本想著, 恐怕對宴朝聲名有礙。但他原本就與宋家不合,倒也不差背這個鍋了。”


    陳於瑾哭笑不得:“太太說的是。”


    顧雪儀這頭放下了茶杯, 一抬眸, 就看見宴文宏走下了樓, 正定定地看著她。


    顧雪儀想了想,也不好在宴朝的弟弟妹妹跟前, 展露冷酷無情那一麵。便也出於“宴太太”的身份,多問了一句:“上次請陳總去查探的有關宴朝、宴勳華的消息,可有結果了?”


    大概是顧雪儀太久沒提起過宴朝了,今天突然一下頻繁提起,陳於瑾一時間還有點不太適應。


    他沉默了幾秒,才回答道:“暫時還沒什麽消息……”


    “是嗎?”


    “嗯……”


    陳於瑾總有一種,顧雪儀再輕輕問上一聲“是嗎”,他就扛不住了的感覺。


    “好,那我知道了。陳秘書好好休息。”顧雪儀說著掛斷了電話。


    她沒有追問。


    因為她本來也不是真的關心宴朝。


    “……”陳於瑾愣了愣。


    掛得還挺快?


    等掛完電話,宴文宏就跟著坐了過來,問:“在等大哥嗎?”


    “嗯。”


    宴文宏一下安靜了。


    顧雪儀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宴文宏立刻又恢複了,笑著說:“我們今天也在外麵吃吧。”


    “可以。”


    宴文宏的新學校已經在安排了,但考慮到他的心理問題,所以沒有立刻讓他入學。


    宴文宏待在家裏,還是和之前一樣乖巧,至少表麵是這樣的。他的要求大多不過分,顧雪儀也就不會拒絕。


    而另一頭的網絡。


    因為警方已經出了警情通告,淮寧中學一邊被大罵的同時,顧雪儀的名字也頻頻被提起。


    【我真的服氣了,這是什麽專做慈善的豪門太太啊啊啊!】


    【顧雪儀人美心善!】


    【我已經看見警局的人往宴氏送錦旗去了,宴氏錦旗又添一!還會有三四五六嗎?】


    【我真的粉宴氏了!宴氏旗下都有啥公司來著?我要去消費了再見姐妹!】


    【我來,我會彩虹屁!讓我先來!宴太太不僅人美心善,眼光還一流!她挑的冬夜的畫,就真的超絕!宴太太一定很適合做伯樂……】


    ……


    “顧雪儀”三個字,一下成為了微博上搜索量最高的詞條。


    看得不少小明星私底下眼珠子都嫉妒紅了。


    最近剛剛有了些人氣的小鮮肉金函學,就忍不住對著手機感歎:“同人不同命,有些人真是天生就能擁有別人擁有不了的東西……”


    宴文嘉同樣在刷手機,他最近仿佛成了個刷手機狂魔,連媒體都這樣報道他。不少粉絲還對此欣慰落淚。我們原哥終於不到處浪了!


    宴文嘉聽見聲音,立刻就抬起了頭:“那是因為你本來就很糟糕。當然不能和她比。少買點熱搜。”


    金函學:?


    宴文嘉起身往後台走,麵色陰鬱。


    他們這群庸俗又愚蠢的人,又怎麽有資格評判她?


    金函學眼睜睜看著宴文嘉走遠,想發怒又不敢。


    直到宴文嘉身影徹底消失了,他才敢轉頭問經紀人:“我哪裏得罪他了?”


    經紀人歎了口氣:“早就說你不要去招惹他了。上次一起錄節目,你老和他搭話,他就說你煩了。”


    金函學:“……”


    上次?


    上次他說了什麽?


    哦,他不就問了句,是女朋友嗎?


    難不成還被他說中了?


    金函學低頭又看了看手機,上麵放著一張那位宴太的照片。


    他隱隱約約記起來,那天錄製間隙,原文嘉好像還轉發了某條和這位宴太相關的微博……


    “走了,發什麽呆?”經紀人拍了他一下。


    “哦,就來。”


    淮寧中學一幹人員,很快就被處置了,並且已經提起了公訴,隻等待法庭宣判那一天到來了。


    但顧雪儀從來秉持,做事要麽不做,要做,就要不拖泥帶水的原則。


    於是這次她給江越打了個電話。


    江越接電話倒是接得很快,並且剛一接起,就感歎了一句:“稀客啊!”


    顧雪儀權當沒聽見他的調侃,微微一笑:“想請江先生幫個忙。”


    “什麽忙?你說。”江越說著,自個兒都忍不住笑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和宴太太狼狽為奸了。”


    “哪裏是狼狽為奸,次次都是光明正大,做的也都是善事。”顧雪儀麵色不改。


    “好,那宴太太說,這次又是什麽善事?”


    顧雪儀報了一串地址:“那一塊地皮是你們的對嗎?”


    “是……怎麽?”


    “江氏的建築公司在附近有一片工地,配備了鏟車、挖掘機對吧?”


    “是……”


    “我買下那個地方,請江總受累,把那兒給推平吧。”


    那頭接電話的江越一下坐直了身體。


    他飛快地查了下那個地方。


    地址應對的是,淮寧中學。


    她鏟學校幹什麽?


    而且……


    “要動工得有批文。”


    “簡昌明那裏有。”


    江越吸了口氣:“感情宴太太是來真的?這都準備好了?”


    他也不得不感歎她的雷厲風行。


    “宴太要是真的討厭這所學校,其實要教訓那些學校的人,是很容易的嘛。”


    “但要教育那些家長並不容易。”


    江越怔了怔,半晌才說出來一句話:“……哈哈,沒想到宴太太在教育這方麵還頗有心得。”


    “不敢當。那個地方佇立在那裏,總有家長還會聞訊而去。沒了肖校長,還有李校長。推平了,人人就都知道,他們得罪了我宴家。有些人聽不進去大道理,但卻大都欺軟怕硬,畏懼錢權。”


    “有道理,宴太太想得真周全,但是這筆錢……”


    “反正是宴朝出。”顧雪儀刷別人的卡,又怎麽會有壓力呢?


    江越心底莫名有點不痛快。


    他尋思顧雪儀和宴朝之間的關係,也沒親密到這份兒上啊。


    “算了,推就推了吧。也不用提錢不錢,買不買了。我今兒也看了新聞,就這麽個人渣地方,推了也行。當我江越沾您宴太的光,一塊兒做善事了。”


    顧雪儀勾唇一笑:“那就謝謝江總了。”


    江越掛了電話就讓人推挖掘機去了。


    那座前幾天還在圈養學生的學校,一轉眼就在一片煙塵中,轟然倒塌了……


    這邊剛一倒完,宋家的電話就打到了江越這裏。


    “江總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故意的?”那頭傳來了磨牙的聲音。


    江越事務繁忙,平時如果不是正好想接的電話,對誰都沒好臉色。


    他拿下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說:“你他媽誰啊?”


    那頭噎了噎,才忍辱負重地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句:“我是宋武。”


    江越這才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扒拉出這麽個人物。


    江越反問:“哦,怎麽了?”


    宋武被他的語氣激怒,又轉念一想,你們江家跟我們宋家是盟友,你還這麽對我們?你這不是過分嗎?


    宋武抓緊了手機,激動地道:“你挖的那個地兒,是我的地方!”


    “那是老子的地皮,老子想挖幾個窟窿挖幾個。你他媽算老幾?你要找老子算賬,讓宋景來找老子!”


    宋武氣得夠嗆,還沒等他多話。


    江越就把電話掛了。


    江越掛完電話,又有點生氣,又忍不住想笑。


    艸。


    老子怎麽又上顧雪儀的套了?


    江越連忙又撥了顧雪儀的號碼,打過去……


    占線。


    江越:“……”


    簡昌明正在和顧雪儀通話。


    他在那頭問:“簡家欠你的人情,你可以保留下來,等到真正需要的時候再用。在這個時候用掉……不覺得不劃算嗎?”


    顧雪儀一手正在翻書,然後一邊頭也不抬地應道:“這個人情聽上去太大了,我擔心簡先生總惦記著,總怕我要挾恩求報,哪天實在忍不住了,便將我殺了,以絕後患。”


    簡昌明忍不住笑出了聲:“……怎麽會?簡家又不是土匪。”


    顧雪儀依舊口吻平淡柔和:“那便當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簡昌明斂了斂笑容,輕歎一口氣,道:“宴太太才是君子。”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然後才掛斷了電話。


    簡昌明攥緊了手機,坐在椅子上,膝上的財經報半天都沒有翻動。


    簡芮進來看見他的模樣,忍不住問:“小叔怎麽了?你……不高興?”


    簡昌明這才低下頭,重新翻動報紙。


    “第一個看透我的人,是宴朝。第二個,是顧雪儀……”


    簡芮靜靜地聽著,嗯?所以然後呢?


    簡昌明卻沒有再說話。


    雖然顧雪儀的用詞有些誇張,誇張到了帶了一絲調侃輕鬆的味道……但事實的確是這樣。


    任何一個大家族,都不會願意欠下人情。一旦欠下,恨不得立刻還恩。否則總會寢食難安。


    他們的人情太大了……


    他不是君子,她才是。


    她看得明白,所以主動退讓,消耗掉那份人情。


    而他順水推舟,皆大歡喜。


    等和簡昌明通完了電話,顧雪儀才發現了江越的未接來電。


    她差不多已經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顧雪儀抬頭叫住了女傭:“給我端一份水果過來。”


    女傭應聲,連忙去了。


    等水果拿到了手邊,顧雪儀也洗淨了手,這才一邊吃著提子、車厘子,一邊給江越撥了回去。


    “宋家給我打電話了。”要說剛才還有點怒氣,這會兒都消得差不多了。江越都差點懷疑,顧雪儀是不是故意占線了。


    “嗯,他們指責江先生了?”


    江越沒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故意怒道:“你又拖我下水?”


    “我那天無意間聽陳秘書和簡先生說起,今年年初在阿聯酋競標的時候,宋氏對江氏的車動了點手腳,以致江氏錯過了招標,還差點車毀人亡。你們三家彼此關聯又重疊的產業太多了,以後的衝突隻會越來越多。我還聽說年中的時候,江氏、宋氏、封氏共同修建的大樓,也出了不少事故……”顧雪儀咬了口提子,汁水四溢,特別甜。


    “這不正是提醒江先生,應該適時抽身嗎?”


    “陳於瑾連這些都跟你說?”江越斂住了怒意。


    當然那怒意本來也是裝的。


    “三家太緊密了,本來就不是一件好事。這也正是一個,讓你們彼此分離得遠一些的契機。”顧雪儀頓了下:“我們再來聊聊寶鑫的事吧。”


    江越沉默了幾秒。


    顧雪儀也極有耐心地等著。


    直到那頭重新傳出了聲音,江越輕笑一聲,說:“請宴太太以後多教教我,該怎麽調教我那個頑劣的弟弟!”


    ……


    一輛皮卡輕輕搖晃著,來到了一座建築前。


    剛一停穩。


    一枚子彈就打在了輪胎上。


    緊跟著是一連串的子彈……


    槍火聲不絕於耳。


    他們剛剛從遠近聞名的拐賣村過來。


    於是車裏就又多了幾個女人,她們都多是在國外旅遊、留學的華國人,被人拐騙到了這裏。


    小護士也在其中。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她們好像沒有什麽分別的。


    原來真的像是他們口中說的那樣,同為華國人的份兒上,捎她們一程,救她們一把。


    女人們在一片槍林彈雨中,抱緊了頭。


    往車的更深處躲去。


    很快,幾聲更震耳欲聾的轟轟聲響起。


    明明她們置身車內,卻有種火焰撲麵而來,將她們炙烤得渾身滾燙……


    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聲音終於停歇了。


    大漢踹了一腳地上的辮子男:“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行了,這下可以名正言順搶塔塔的老窩了!”


    車門打開,年輕男人走了下來。


    他穿著雪白的襯衣,黑色的長褲,站在中間,完全不像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倒更像是一個誤入這裏的貴公子。


    他沒有出聲,而是徑直走進了麵前的那棟建築。


    建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孔洞,那些都是火器留下的痕跡……


    男人推開了門。


    裏麵躲著幾個麵目黝黑的女人,她們嘴裏驚慌地喊著當地方言,一邊往裏躲。


    他徑直走上前,嘴角似乎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看上去越發像個貴公子。


    他按住了其中一個女人。


    扒落了對方的頭巾。


    旁邊緊挨著的一個女人,飛快地掏出了槍,但還沒等扣下扳機,“砰”的一聲。女人倒了下去。


    年輕男人手中的槍管,飄出了淡淡的白煙。


    其他人徹底不敢動了。


    而那個被扒落頭巾的人也終於轉過了頭,露出來的並不是當地女人的臉,而是一張布滿皺紋的男人的臉。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計劃進行到最後一步了,你不親眼看著我死,你怎麽甘心?”年輕男人淡淡道。


    “宴朝……”他咬著牙:“你故意騙我。”


    “你這老王八往非洲一躲,就是十幾年。躲著也就罷了,還跟蒼蠅一樣時不時出來尋找存在感。你太煩了。”年輕男人還是用平靜貴族般的口吻,說著這樣的話。


    “我……”老人還要開口。


    年輕男人已經把槍管塞在了他的嘴裏。


    國內的11:31分。


    裴麗馨的手機屏幕亮了——


    【宴勳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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