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身的存在升華時,所有的因果一同斬滅,神靈理應無情無愛,無牽無掛。


    他篤定,即便是身為人類之身的寂歌會恨他,可是天道不會。


    祂一視同仁,冷酷的近乎殘忍。


    寂歌注視著他,忽然控製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她身上浮現密密麻麻的線,幾乎將她纏繞包裹成巨繭。


    緋紅的因果線,淡金的姻緣線,還有數量最多的,恍若垂天之雲的,漆黑的罪惡之線。


    它們原本纏繞著纖細少女的身體,而在此刻脫落。


    天穹猩紅未褪,卻又忽的展現出一片瀲灩瑰麗的霞光,恍惚有悅耳古老的聲樂奏響,鍾聲渺遠,遠遠地傳來。


    舊天道隕滅,新天道誕生。


    寂歌茫然地捂住心口,她身上的命線漸漸消失,色澤越來越淡,而新天道額頭出現一枚無上神印,彰顯主宰身份。


    濃烈的愛,濃烈的恨,那些刻骨的情緒,像是香爐裏燃盡的灰一般,越來越淡,隻剩下索然的寡淡與虛無。


    她站在原地,孤身一人,卻不知道要去哪裏。


    沒有歸途,亦沒有來路。


    回頭萬裏,故人長絕。


    聖主尊重俯身,行上古禮儀。


    他的嗓音隱隱和天地間回蕩的嗓音交疊。


    “恭迎天道。”


    “可我不想成神,我不要成神。”新天道眼圈湧出淡淡的淚光,像是霧氣一般濕涼朦朧。


    如同珠玉落在古老的木盤之上,琤琮清越,她的聲線也被扭曲的晦澀難明,像是遠古遺留的諍言,難以解讀,難以傾聽。


    她一笑。


    指尖點住額頭神印,猛地下按。


    神印破碎,絲絲縷縷的黑色攀上,恍若鎖鏈,將它困住。


    ——天道墮落。


    那些即將消失的命線再次鮮豔,纖細長線凶猛纏絞,穿透她的血肉,想要將她殺死。


    寂歌身體上綻開大片血色,如同一座莊重慘烈的血浮屠。


    可她卻彎起唇,抓住那一根親昵眷戀蹭著她的紅線,呢喃,“找到了。”


    她指骨勾上紅線。


    整個世界的氣運都被她抽去,毫無保留地傳向紅線,紅線色彩越來越鮮豔,豔麗的如同躍動的血管。


    砰砰——


    她珍惜將紅線抱入懷裏。


    “糟了。”聖主瞳仁收縮,眸底神色凝重,他沒想到會有人願意放棄天道的至高身份。


    天道闔眸。


    她腳下的氣運越來越濃烈,隱隱形成一個直徑數百米的漩渦,雄厚的氣運被新天道吞噬,又被她過濾傳入命線。


    聖主揭開底牌。


    知曉計劃成功天道宮與新天道必定對上,按照聖主的性格,他不可能全無準備,一柄淡金的鋒利匕首被甩出,戾光隱隱,刺的人眼珠發疼。


    這是一柄用無數奇珍異寶煉製的靈器,而它的主材是從寂歌身上抽出的神骨,所以它可以克製新天道。


    也因此,這柄匕首被稱作屠神匕。


    屠神匕攜帶鋒利金光,襲向少女神靈的眉心,它刺入新天道肌膚,一道血線蜿蜒而下,將少女精致明豔的麵容切割成不規則的兩半,恍若魔神臨世,驚悚又恐怖。


    寂歌睜開眼,手指輕描淡寫握住匕首,它再難寸進,而天道笑起來,笑聲放肆又囂張。


    “多謝你,助我圓滿。”


    聖主心一沉。


    在他的注視之下,屠神匕開始融化,仿佛觸碰滾燙日光的落雪,滋滋蒸發成水汽,消失殆盡,隻剩下一塊拇指大小的金色骨頭,被她咬在嘴裏,吸收。


    所有權柄和法則盡歸她手,再沒有人能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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