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被宮女重新放置的酒杯,再次跌落在地,身子抖得幾欲昏厥,皇上沒說話,下方便無人敢開口,場內一時鴉雀無聲。


    刺耳的破碎聲,令眾人回過神來,明眸之際,眾人才恍惚,藏藍官服跪了一地,家眷惶然僵持於座位,一聲也不敢吭,心思通透的人,偷偷瞧了眼上方,臉色陰沉的慕容天,內心一片嗚呼哀哉,這下完了,朝中各派,分庭而立,一覽無餘!


    李群明亦回過神來,暗罵一聲,他沒想到身後這些個官員,平日裏讓辦點事,都磨磨唧唧,推三阻四,今日倒好,他沒暗示亦沒使眼色,他們這是發什麽瘋,如此大義凜然?高義薄雲?


    這下好了,本就是一件極小的事情,他和皇後幾句軟硬好話,便可成事的芝麻粒小事,如此被他們一攙和,倒是變成分幫結派的大事了,這幫蠢貨!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心思百轉間,試探著開口:“皇上,公主原隻是聽了那道士的話,求個宅子而已,臣等,皆以為小事一件,既然柔妃娘娘不願,這十五月圓的,公主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傷了與柔妃娘娘的感情”


    厲眼微眯,不著痕跡的朝慕容墨蘭使了個眼色:“你說是嗎,蘭香公主”


    要說慕容墨蘭這個人,與慕容墨循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平日裏,深受皇後寵愛,才情兼具,舞藝過人,為人處事,一呼百應,眾星捧月慣了,自是受不得,當眾賠禮道歉這樣的窩囊氣,前兩日被禁足,正悶了一肚子火。


    若不是方才沐藥兒禮讓,她還不能驚豔全場,既然舞已經跳了,效果亦達到了,那宅子,自是要得手的,這可是未來夫家,交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她當然不能砸手裏了,不然入了門,還不得被人小瞧了去。


    更何況,如今,半數以上的官員都支持她,這可是慕容墨蘭從未享受過的殊榮,如此虛榮心爆棚的時刻,慕容墨蘭自是權當沒看到李群明的暗示,亦權當不明他話中的提醒。


    甚是不愉的睨了眼半死不活的上官柔,朝著慕容天半撒嬌半任性道:“父皇,那郡主府荒著也是荒著,擱置在那裏,算怎麽回事,父皇將它賜予蘭兒,豈不圓了它的價值,再說了,那道士說蘭兒雙十犯水,住進去方能化解,父皇可不能不管蘭兒死活啊,父皇”


    李群明聞言,氣的胡子一翹,差點跌在地上,這個任性的糊塗公主,怎這般分不清局勢緩急,如今是討論宅子的時候嗎!再搶下去,命都快沒了!這個祖宗哎。


    李群明斜著身子,暗中掐了身旁李武的手臂,哪知那李武也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正甚是欣慰的瞧著慕容墨蘭,手臂一疼,差點叫出聲來,餘光瞥見自己的叔叔咬牙切齒瞪著自己,心中一寒,卻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一時間,叔侄兩隻得大眼瞪小眼。


    沐藥兒星眸微轉,心中甚是滿意,南宮牧果然將眾人心思,摸得一絲不差,李詩詩刁蠻,慕容墨蘭虛榮,李武愚鈍,空有蠻勁,太子陰暗沒腦子,皇後聰明卻性急了些,李群明老奸巨猾,許是年齡大了,縮頭縮腦了些,慕容天心思多變,善思疑慮,嗯,若說她尚無把握的,便是她的仇人,李季麟了。


    為了野心,甘做太子男寵,如此氣魄,她確無把握,不過他今晚沒來,倒是有些意外,抬頭看天,滿月當空,最是七弦,嗯,果真一個花好月圓日,遙見慕容天臉黑如墨,深不可測,忽而微提了口氣,正待說話,沐藥兒眼睛閉了又掙,掙了又閉,,幾經反複,方伸手攏了攏鬥篷,站起身子。


    眾人皆被詭異氣氛所逼,低眉垂目,是以,幾乎沒人注意到她,隻慕容墨月,依然一副懶散邪肆的靠著椅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見她終於站起身,周身莫名的興奮,端起杯子,接連兩杯烈酒下肚,依舊掩不了他的笑意。


    慕容天敲著指節,緊盯慕容墨蘭的眉眼,須臾,沉聲道:“既然蘭兒,如此想要那郡主府,那朕......”


    “舉杯消愁,愁更愁,既然消不得愁,還是莫貪杯了”


    輕輕柔柔的酸澀嗓音,仿若一池拂柳,掃平眾人焦躁的憂慮,慕容天突然被人打斷,麵上不愉,威嚴的鷹眼掃過來,眾人亦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時搞不清楚,此時的狀況。


    隻慕容墨月和慕容易的神色,帶著些許的興奮與期待。


    沐藥兒慢悠悠的撿起地下的酒杯,放在桌上,在上官儀征楞的目光中,將他扶著坐好,星眸迷離間,慕容天甚含龍威的聲音,適時響起:“沐藥兒,你,在幹什麽!”


    沐藥兒轉身,見他麵色不愉,怒目橫眉,心下一沉,牙尖一咬,暗中提了內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麵含淒涼悲切,眾人被她這突然的一跪,驚得一頭霧水,慕容天亦是詫異驚心,皺眉間,下方那人已開了口:


    “皇上,民女並非,故意打斷龍言,挑戰龍威,隻這十五月圓之際,實難抒心中疑慮,擾心之下,方做了不合規矩之禮,還請皇上恕罪”


    慕容天眼角微挑,沉聲問道:“哦?你有何疑慮,說來聽聽,朕倒要看看,何事令你如此煩心,連殿前禮儀,也顧不得了”


    “民女方想起自己的身世,一時感慨萬千,情難自控”


    慕容天眯著眼睛,朝慕容易看了一眼,狐疑道:“你的身世?你不是孤兒嗎”


    君心難測下,慕容風顫著身子,萬分焦急的看著沐藥兒,正欲起身,卻被慕容易一把按住,抬眉之際,被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僵住身子,爹爹為何要攔他?心思百轉間,忽的仔細瞧了眼沐藥兒,見她雖神色淒然,眉間卻還是他熟悉的淡定漠然,提起的心終緩緩放下。


    有人愁,自有人歡喜,李詩詩望著眼前這一幕,滿麵興奮,她沒想到,害她處處落了下風的沐藥兒,竟會突然殿前失儀,想起身世?腦子壞掉了吧,當今聖上,最是心思難測,敢打斷龍言,甭管什麽理由,純粹找死,遙見慕容天臉色陰沉,風雨欲來,李詩詩樂不可支,喜上眉梢,就等著聖口一開,將人處死。


    然,沐藥兒下麵的一句話,卻令她大驚失色,心驚膽戰:


    “民女名喚沐藥兒,是因家師姓沐,十二年前,下山采藥時,撿到了民女,故取名沐藥兒,師父說,彼時他扮作乞丐,見民女身上趴著一血紅小蛇,甚是驚奇,好奇心下,才收了民女,適才聽詩詩姑娘說,那上官琉璃亦是十二年前,在街上被家奴驅趕,民女覺得委實太過巧合,便想問一句上官老將軍”


    轉眸,目光灼灼的望向上官儀,萬籟俱寂中,一字一句的開口:“沐藥兒,是不是......上官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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