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雲閣


    蘇晚棠剛剛才起了身來,綠枝端來了熱水服侍著她洗漱起來,她用青鹽漱了口,把嘴裏的汙水吐到了痰盂裏。然後接過碧絲手裏的毛巾,輕輕的捂了一把臉。


    “昨兒那邊如何了?”許是剛剛才醒來,蘇晚棠的聲音還甕聲甕氣的,她放下毛巾,隨手丟在了水盆裏。


    “聽說生了三個多時辰,生了個小皇子呢!”碧絲把水盆端到架子上放好,細聲細氣的說道。


    “倒是個有福氣的。”蘇晚棠輕輕一歎,倒聽不出喜怒來。


    “可不是。”綠枝也接了一句,她心裏是有些忿忿不平的,覺得老天爺真是不長眼,鄭禦女那麽個歹毒的人,命竟然如此的好。


    “這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她那樣兒的人,還能平安的生下皇子,真真是命好。”綠枝啐了一句。


    蘇晚棠聞言,嘴角微微往上一揚。她曲身做在了菱花鏡前,看著鏡子中那張芙蓉麵,輕輕用手撫過如凝脂般的肌膚。


    “急什麽呢?且看著吧!”蘇晚棠淡淡的說了一聲。


    這話說的雲裏霧裏的,綠枝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碧絲卻微微的抬起頭,看了蘇晚棠一眼,卻不想這目光正與蘇晚棠鏡中的目光,相對上。


    碧絲嚇的一激靈,趕緊又低下頭。蘇晚棠看著這一幕,低低的笑了起來。


    她又不是什麽白蓮花,也是時候讓身邊的人,認清她的本性了。


    綠枝也反應過來,她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蘇晚棠,又從梳妝台上拿起象牙發梳,替蘇晚棠通起頭發來。


    “反正真有什麽,也是那人活該!”綠枝手上動作不停,低聲罵道。


    綠枝的接受能力是很強的,身為蘇晚棠的身邊人,她早就察覺到了,蘇晚棠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這才好呢!宮裏又不是廟裏,可不需要活菩薩。


    沒有手段,就算美貌異常,也不過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罷了。


    “今日裏梳個什麽發髻?”綠枝低聲的問蘇晚棠道。她的注意力轉移的也快,鄭禦女就是再命好,那也是旁人。


    “飛仙髻吧!這鄭禦女喜的貴子,怎麽樣也得去恭賀一下吧。”蘇晚棠心情頗好,輕言細語說了一句。


    “成。”綠枝也點點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今日裏采薇宮裏恭賀的人,應當是不少的。有妃嬪的地方,自然免不了爭奇鬥豔了。自家小主作為皇上的新寵,可不能叫人比下去。


    綠枝一瞬間就鬥誌滿滿,她又吩咐碧絲道:“你去衣櫃裏將小主那件海棠紅繡花襦裙取出來。”


    說完,她手上的動作不停,極快速的就替蘇晚棠挽了一個髻在頭上。


    “秦桑今日裏還好嗎?”蘇晚棠透過菱花鏡,看著碧絲繞過屏風的身影,又輕輕問道。


    說起秦桑,綠枝臉上不由的就掛上了笑意,她又替蘇晚棠捋了絲頭發上去,笑著說道:“托小主的福,秦桑如今身子是好多了,唯一煩惱的就是頭上的頭發了。”


    主要是秦桑的傷口,正好就是在頭頂上。若是在側麵,就是頭發剃掉了,也還能用其的頭發遮一遮的。現下天氣又炎熱,帶上帽子熱是自不必說的,更多的是奇怪。


    “唉!”蘇晚棠微微歎了一聲,她想了想,又道:“不如你去問問這宮中年老的嬤嬤們,看她們有沒有法子,替秦桑做一頂假發來。”


    大雍朝流行的發髻都是比較雍容富貴的,大氣高雅的。要梳這發髻,所用的頭發都是比較多的,天生頭發茂密的都還好,不用假發,隻用自己的頭發也能梳成精美的發髻。可還有一部分人,天生的頭發便比較稀疏,可又想梳這種發髻,所以在大雍朝早就已經是有假發的存在了。


    不過這宮中女子多用的是發包,像秦桑這種情況,用發包遮掩顯然是有些勉強的。最好是能找到手藝高超的老嬤嬤,給秦桑做一頂假發。


    “唉。”綠枝輕快的應道,心想小主也真是方方麵麵都替秦桑想好了,也不枉費秦桑幫她擋這一遭。


    綠枝的手也是極巧的,不一會兒便給蘇晚棠梳了一個漂亮的飛仙髻,她又打開妝奩,從裏麵取出一套金鑲玉頭麵,放在蘇晚棠的頭上比劃起來。


    “小主,您覺得這套頭麵如何?奴婢想這金鑲玉刻海棠花頭麵,做的精巧無比,又華貴大方,正配您今日穿的那條海棠紅襦裙呢!”綠枝看著鏡中的蘇晚棠,輕言細語地說道。


    蘇晚棠從綠枝手裏取過一隻釵,在頭上換著角度比劃了幾下,看著那釵戴在頭上,確實是效果還是不錯的。她把釵又放回綠枝手裏,點了點頭道:“便依你所言罷。”


    有了蘇晚棠的首肯,不一會綠枝便將那套金鑲玉頭麵,給蘇晚棠戴在了頭上。


    裝扮完畢後,蘇晚棠滿意的看了看鏡中的人兒,美豔大方中又不是風流婉轉。


    扶著綠枝的手起了來,繞到屏風後,碧絲已經把衣服放在薰籠上薰好了,空氣中都漂浮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


    碧絲和綠枝服侍著蘇晚棠,穿好衣服,又掛好禁步等物飾。


    正剛剛弄好,便聽到燕草打了珠簾進來,珠簾隨著燕草的動作,交叉在了一起,搖晃著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小主,玉才人來了。”燕草進屋後,便輕聲喚道。說著她便繞過屏風,直接走了進來。


    燕草的臉紅撲撲的,如同枝頭上的蘋果,臉上帶著明媚的笑意,如同春日裏的陽光,看著人便覺得心情都好了。


    “玉姐姐來了,自然是不能讓她久等的,你們隨我出去迎迎她。”蘇晚棠也是輕笑一聲,而後她又理了理裙擺,帶著丫鬟們出了屏風。


    才剛從屏風裏麵繞了出來,還沒來的及出門,便看見小夏子領了玉才人主仆過來。蘇晚棠忙帶著人上了前去,綠枝與碧絲連忙打起珠簾,迎了玉才人主仆進來。


    “妹妹今日真是容光煥發,瞧瞧這小臉兒,這身段兒。”玉才人進了門便攜了蘇晚棠的手,溫溫柔柔地讚歎了一句。


    “姐姐淨是取笑我,姐姐怎麽不瞧瞧自己,這花容玉貌的,便是玉環在世,見了姐姐怕也是要羞於見人了。”蘇晚棠用手捂嘴,低低一笑,看著玉才人慢條斯理地道,她的語氣輕鬆又俏皮。


    玉才人今日穿了一襲煙紫色繡祥雲的圖案的襦裙,裙邊袖口都用了羽絲線勾勒了祥雲圖案,鎖了邊的。頭發梳了個墮馬髻,慵懶的躺在了半邊,另一邊則別了一朵開的正好的睡蓮花。蓮花花尖兒上粉紅中透著淡紫,倒與她身上的衣裙相呼應。發髻上簪了幾隻壘絲鑲寶石花釵,讓整個造型多了幾分的豔色。


    臉上依舊是淡淡的施了脂粉,襯得肌膚白裏透紅,一副好顏色。眉毛如同柳葉,眼睛猶如水杏兒,裏頭泛著溫柔的光,再加上她嘴角柔如春風的微笑,真是好一個溫柔如水的妙人兒。


    “你啊!”玉才人也是輕輕一笑,目光柔的似水一般。她輕輕伸出手,在蘇晚棠臉頰上輕輕的一掐,嗔道:“這嘴皮子是利索,跟抹了蜜一般的。若是春日裏,妹妹出門可就要當心了。我擔心啊,妹妹這嘴太甜了,被蜜蜂當蜜誤采了去。”


    “嗬~”玉才人這話說的有趣兒,在場的丫鬟們都是惹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就是蘇晚棠也是忍不住的一笑。


    “姐姐都這麽說了,那我可得注意了。否則,我這花容月貌被蜜蜂蟄了,可就真是可惜了。”蘇晚棠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然後又耍寶的說道。


    “你呀你!”玉才人搖頭失笑,一副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


    “好了,就不同姐姐耍寶了。”笑過一陣,蘇晚棠又正色道。


    “姐姐來尋我,可是要一同去看望鄭禦女的?”


    “嗯,”玉才人輕輕點頭,看著蘇晚棠溫溫柔柔地說道:“這鄭禦女雖然可惡,但畢竟是生下了皇上的第二個兒子。母憑子貴,又同在一個宮裏,不去看望也好似是不合情理。”


    蘇晚棠點點頭,正是玉才人說的這個理兒。就算平日裏別了再多的苗頭,與鄭禦女再不對付。在這樣的喜事兒麵前,平日裏的吵鬧自然是要放在一邊的。


    因為鄭禦女生下的不僅是她的孩兒,更是皇上的孩子。你可以對鄭禦女有怨,卻不能對皇上的孩子有怨。不僅不能有怨,還得高高興興的去。


    “姐姐說的是,正是這個理兒。”蘇晚棠接過話,輕聲地說道。


    “我給二皇子準備了一條長命鎖和一對銀鐲子,你呢?”


    “可不是巧了,我也準備了一條長命鎖,一對銀鐲子。”玉才人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她看著蘇晚棠又道:“不過我想,這鄭禦女今日裏,恐怕收的最多的就是這長命鎖和銀鐲子了。”


    畢竟長命鎖和銀鐲子,就是那萬金油一般的東西。孩兒出生時最是常見,也讓人挑不出錯兒來的。


    兩人閑話了一陣,看著時間不早了,便相攜著出了門去。


    自從昨兒鄭禦女生下了小皇子之後,這采薇宮的禁足令也算是徹底的解了。


    雖然說這九嬪以下的妃嬪,沒有權利自個兒撫養孩兒。不過這小皇子昨日裏才出生,實在是太小了,又因為早產,居住的宮室與伺候的人手,就又得變動一下了。所以,小皇子大概這幾日裏都是暫居在采薇宮了。


    采薇宮內室,鄭禦女躺在床上,額頭上戴了一個雪青色珍珠抹額,她的頭發挽成一個髻,用發簪固定在了頭定。因為生產時失血過多,所以她的麵色中是十分蒼白的,偏偏那嘴唇卻紅的似要滴落下來一般。


    因為是在做月子期間,所以屋子裏所有的窗戶都是閉合的。加之現在天氣依然炎熱,之前還有冰鑒震著,倒不覺得熱得難受。


    現下因為坐月子,在這期間最忌寒涼,所以這室內所有的冰鑒都被撤了出去。窗戶房門都閉合,空氣都不能流通,空氣中似乎都帶了一股悶燥的滋味。


    鄭禦女躺在床上,汗水一陣一陣的流,把她的衣衫都打濕了,她煩躁的翻了一個身,隻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極了。


    汗水將她的衣服都黏在了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極了。偏偏現在還是在坐月子期間,連沐浴都不能。


    天哪,這個天氣,還不能沐浴。鄭禦女簡直不敢想象,她出月子的那天,身上的味道會有多難聞。


    她難受,在房裏麵伺候她的宮人,就更難受了。


    “小主,忍忍吧!出了月子就好了。”落霞在旁邊也忍不住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在這不透風的房間裏麵,就如同那蒸籠一樣,落霞隻覺得自己似乎是連呼吸都帶著燥意。


    “這剛生產完的婦人,最是見不得風的,不然以後病痛纏身。”落霞惹著那熱,又老生常談道。


    麵對落霞的苦口婆心,鄭禦女自然也是知道落霞是為了她好的,隻是難免覺得煩躁,實在是這天兒真的是太熱了。


    她自來畏熱不畏寒,這樣的煩悶的環境實在是讓她難以忍受。


    “熙兒今日裏如何?”為了轉移注意力,鄭禦女又問起了小皇子。說起小皇子,鄭禦女的臉上,不由的便落出一個微笑,她心中默念著兒子的名字———蕭熙。心中不無得意,淑妃的大皇子,都是足足養到了三個月,才得了陛下賜名。


    而二皇子,才剛出娘胎,就已經得了陛下賜名,而且還是這樣一個,寓意著前途光明璀璨的好名字。


    鄭禦女隱晦又得意地想到,也許皇上他對於熙兒,是抱有極大的期望的。特別是那天,皇上當著皇後和淑妃說的那些話。天知道,秋水把這些話轉述給自己的時候,自己心裏是有多麽的開心。


    至少,聽皇上話裏的意思,是想把熙兒給皇後養的。若熙兒真成了皇後的養子,那才能真的算得上前程遠大。


    皇後的兒子啊,可是嫡子。自古立嫡立長。


    想起這句話,鄭禦女的心,又忍不住的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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