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天的蒼穹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晶體生命如潮水般從虛空傾瀉而下。它們並非實體,而是由無數棱麵構成的流光,每一片棱麵都折射著不同維度的殘影——破碎的仙山、倒懸的星河、燃燒的宮闕……這些碎片在晶體表麵流轉,如同億萬麵鏡子映照出逍遙界的終焉圖景。


    張玄橫握雷紋匕首,刀刃上纏繞的紫電忽明忽暗。他身後,陳麗額間的星門鑰匙正滲出淡金色血絲,而吳妍的指尖已凝出七枚青銅卦簽,卦象皆是“大凶”。


    “這玩意兒吞天噬地的架勢,可比扣肉的飯量嚇人多了。”劉芒扛著斷了一半的龍骨刀,咧嘴一笑,試圖驅散緊繃的氣氛。


    伏在他肩頭的黑犬抖了抖耳朵,化作人形少年。扣肉一襲墨色長袍,袖口繡著星軌紋路,眉眼如淬過寒泉的劍鋒。“它們不是在吞噬,而是在‘編譯’。”他抬手虛劃,一道雷光劈向最近的晶體流,棱麵卻將雷電解構成細碎的數據符文,轉瞬吸入核心,“看見那些符文了嗎?這是天道用來重寫世界的底層法則。”


    陳麗忽然踉蹌一步,星門鑰匙爆發刺目光芒。她捂住額頭,指縫間滲出的金血竟在半空凝結成模糊的麵容——那是個眉眼與她相似的少女,卻帶著上古祭司的悲憫神情。“這是我……三百年前飛升失敗時的模樣。”她聲音發顫,“這些晶體在抽取我的記憶!”


    仿佛回應她的話語,晶體洪流驟然收縮,凝聚成一座巍峨的尖塔。塔身表麵浮出萬千張陳麗的麵孔:稚童時的懵懂、築基時的堅毅、麵對雷劫時的絕望……每一張臉都在無聲嘶吼,塔頂則幻化出她年輕時頭戴青蓮冠的虛影,隻是瞳孔已化作冰冷的棱晶。


    “陳姑娘,勞煩借一縷神識!”扣肉並指如劍,指尖雷紋交織成鎖鏈狀。陳麗咬牙點頭,星門鑰匙射出一道金光沒入雷鏈。少年將雷鏈甩向尖塔,鏈條瞬間崩解成無數卦象,在塔身表麵烙下“震”“離”“兌”三爻。


    塔內傳出齒輪咬合的巨響,陳麗的虛影突然開口,聲音卻像千萬人重疊嘶鳴:“媧皇曆第三十六次輪回,清潔程序啟動。”尖塔底部裂開深淵巨口,五重天的靈脈如被無形之手撕扯,山河崩碎成數據洪流湧入其中。


    張玄的雷鞭狠狠抽在地麵,炸開一道焦痕:“不能讓它吞掉靈脈核心!吳妍,用‘地火明夷卦’截斷吞噬路徑!”


    “早等著呢!”吳妍揚手拋出卦簽。青銅簽沒入大地,逍遙界突然劇烈震顫,九條赤紅火脈從地心噴湧而出,在尖塔下方結成蛛網狀屏障。晶體塔撞上火網的刹那,竟發出金屬扭曲的哀鳴,表層麵孔紛紛龜裂。


    劉芒趁機躍至半空,龍骨刀裹挾著龍魂殘影劈向塔頂:“給小爺裂開!”刀鋒切入虛影的瞬間,陳麗年輕時的麵容突然扭曲,化作一張布滿利齒的巨口咬住刀身。劉芒瞳孔驟縮——那牙齒的排列竟與扣肉失控時的機械相柳一模一樣!


    “退!”扣肉閃現到他身側,一掌拍向龍骨刀。雷光順著刀身灌入巨口,撕下一大塊晶體碎片。碎片墜地後迅速增殖,化作無數巴掌大的小塔,塔頂皆頂著微縮版的陳麗頭顱,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張玄的雷鞭橫掃一片小塔,卻發現它們落地後再度重生。“這東西在利用陳麗的神魂無限複生!”他轉頭看向扣肉,“你的時空法則能不能凍結它們?”


    少年抬手召出星雷鎖鏈,卻突然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他黑袍下的皮膚浮現機械紋路,右眼瞳孔裂開一道血紅枷鎖。“……相柳的本能在反抗我。”他喘息著扯開衣領,鎖骨處已生出半寸水晶鱗片,“若我動用全力,恐怕……”


    陳麗突然按住他肩膀。她額間的星門鑰匙已完全染成金色,年輕時的虛影在她身後若隱若現。“用我的記憶做誘餌。”她指尖刺入星門,抽出一縷纏繞青絲的金光,“它們既然渴求我的數據,就把‘媧皇宮坐標’喂給它們!”


    扣肉眼中雷芒暴漲:“你要用‘毒餌計’?但萬一它們反向解析……”


    “那就讓它們解析。”陳麗將金光拍入雷紋匕首,“張玄,還記得你破開刑典的那一招嗎?”


    青年一怔,旋即倒轉匕首刺入自己掌心。鮮血浸透雷紋的刹那,刀刃迸發出混沌初開般的紫光——那正是他從前一季雷獄中繼承的“逆天者”權柄。陳麗的金光與紫光交融,化作一枚布滿裂紋的玉簡虛影。


    “來吞啊!”張玄將玉簡高高拋向尖塔。晶體洪流瘋湧而至,玉簡被撕碎的瞬間,海量混亂數據如毒瘴爆發:媧皇宮的星圖被篡改成死循環,補天秘術摻雜著相柳的暴走記憶,甚至夾雜著張玄前三十六世輪回的殘片。


    尖塔劇烈顫抖,表麵的陳麗麵容開始錯亂疊加,時而化作老嫗時而變成女童。五重天的吞噬戛然而止,晶體棱麵滲出汙濁的黑血。


    “就是現在!”吳妍催動火脈纏住塔基,劉芒的龍骨刀捅入塔身裂縫,扣肉則用最後的力量撕開一道時空裂隙。張玄躍至塔頂,雷鞭纏住陳麗的虛影脖頸,卻在發力前遲疑了一瞬。


    虛影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你下得了手嗎?這可是陳麗的一部分哦。”


    “聒噪。”張玄閉目揮鞭,虛影在雷光中炸成晶粉。失去核心的尖塔轟然坍塌,晶體生命如退潮般縮回虛空裂縫。


    塵埃落定時,眾人望著滿地晶粉沉默不語。那些粉末漸漸聚成一麵鏡子,映出的卻不是他們的倒影,而是三十六重天外某座被星鏈禁錮的青銅巨門——門縫中隱約可見半截斷裂的金箍棒。


    扣肉盯著金箍棒上的裂痕,機械紋路漸漸消退:“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早反抗過天道。”


    陳麗忽然按住心口,她的右手背浮現一片晶體鱗甲:“不,是我們從未逃出過反抗的輪回……”


    虛空裂縫突然傳出齒輪轉動的聲響,仿佛某個龐然巨物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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