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麵之上,一隻細小的紙鶴迎著虛假的陽光飛遠,順著那條隱蔽的暗縫鑽進更遠的夢境廢墟。


    它要找到曼爾,找到聞正言,找到老貓,把李響的下一步指令帶給所有埋伏的“潛伏者”。


    雪麵之下,李響的指尖在冰冷裏微微顫動,像是握住了一把藏在血裏的刀。


    ——————


    曼爾抱著火種碎片,拽著李響父母的意識容器,在廢棄樓宇的陰影裏狂奔。


    背後傳來“嗡嗡”低嘯,幾隻【omega-7清除單元】像無聲的鬼魂,一旦嗅到火種信息素就會瞬間鎖定。


    她跑得氣息發燙,額發黏在鬢角,黑鳥縮在她的後頸衣領裏,翅膀緊緊貼著,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拐進廢棄的地下隧道時,曼爾一頭撞進一個黑影懷裏。


    那人單手扣住她後頸,另一隻手裏閃著一把細長的光刻刀。


    ——聞正言,藏在夢境廢墟裏專門等這一刻。


    “別動——”


    聞正言抬眼,看清是曼爾,眉頭一沉:“……你帶來了?”


    曼爾上氣不接下氣地把意識容器和火種碎片往他懷裏一塞:


    “清除程序跟在後頭——omega-7!”


    聞正言目光一凜,腳下一點,帶著她閃進側牆一條半塌的廢井。


    omega-7追進隧道時,曼爾和聞正言已經躲在廢井後方,一道透明的“意識反流層”正籠罩在二人周圍。


    聞正言掏出手腕上的便攜破解核,飛快敲著殘缺的夢境指令:“別動……把黑鳥給我……”


    曼爾瞪著他:“幹什麽?”


    “它嘴裏有李響留的殘碼,能反向幹擾清除單元——快!”


    曼爾咬牙把黑鳥摁到他手心裏,黑鳥“哢”地一聲啄開羽根,吐出一枚閃著火絲的微型符核。


    聞正言把符核嵌進破解核裏,指節飛快敲擊:


    【鎖定-omega-7 \/ 停滯 \/待機模式】


    下一秒,廢井口閃過一道輕微的藍弧。


    追來的清除程序驟然僵住,麵罩背後浮現一條“錯誤宿主”指令,開始緩緩自轉,像沒頭蒼蠅般在廢井外遊走。


    曼爾抹了把汗:“你這點小玩意兒能撐多久?”


    聞正言冷聲:“隻能撐一刻鍾——趕緊把父母和火種轉移,我撐後麵!”


    曼爾看了看火種碎片,指尖輕輕抹過初火那虛弱的意識影子,心裏暗暗咬住一句:


    【撐住,李響……你要是敢死在療養房,我跟著你一起死。】


    ——————


    與此同時,現實裏的李響被主觀采集纜線死死咬住,後頸那枚金屬接口正把他的意識層一絲絲撕出來,化成可量化的神經參數,上傳到林策麵前。


    數據牆上,李響的神經狀態開始閃紅:


    ——【過載】【高壓采集】【意識層剝離50%……60%……75%……】


    如果再不反製,最多幾分鍾,李響就會變成一具空殼,夢裏一切抵抗都沒意義了。


    可下一秒,李響閉著眼,指尖輕輕在被單裏刻下一道極小的“反向符鏈”。


    這就是他在夢裏跟“初火”接觸後偷學到的一手:


    夢境采集接口雖然是鎖死的,但隻要在意識波動上傳時製造過載回環,就能把一部分采集的數據反向打回采集主機。


    ——就像把抽走的血猛地反噴回輸血管。


    李響嘴角幾不可察地一彎,唇齒之間蹦出一絲冷笑:


    “……你要我的夢……那就吃點真東西吧……”


    ——————


    監控牆前,林策還在盯著那條高速流轉的腦波流線,忽然,所有神經采集參數猛地閃了一下:


    【過載環路 · 激活】


    【數據回灌 · 異常】


    【係統提示:不可識別片段侵入主機……】


    技術員驚恐地抬頭:


    “林博士!李響的采集鏈條開始反向注入——數據汙染——!”


    林策驟然變色,猛地拍桌吼道:


    “斷!立刻斷線!他在往回塞夢境殘渣——!”


    可一切都晚了。


    李響那雙一直閉著的眼忽然睜開,瞳孔裏閃過一點冷厲的光。


    他看著牆角的攝像頭,露出一絲冷笑,聲音低得像在跟誰耳語:


    “謝謝你幫我……把鑰匙送回來了……”


    與此同時,廢井裏,聞正言抱著火種碎片和李響父母,帶著曼爾沿著裂縫往更深處逃。


    omega-7在廢井外愣了一瞬,突然像狗群聞到血腥,集體發出機械嘯聲,猛撲進來。


    隧道盡頭,曼爾握緊黑鳥,猛地回頭:“撐住——別被吃了!”


    而現實裏,李響死死盯著監控台的方向,眼底浮出一抹比鮮血還冷的光。


    【想吞我?好,先看你咽不咽得下這把刀。】


    療養房裏,李響後頸那枚金屬接口閃過一陣刺目的藍光,原本順暢吸走他腦波的信號忽然一滯,像是被堵塞的血管。


    警報燈驟然亮起,操作員慌亂地喊:


    “林博士!編號03采集管線反向流灌——數據正在自我複製!核心區也開始被汙染了!”


    林策死死盯著李響那條逐漸泛紅的神經曲線,麵色鐵青,咬著後槽牙低聲吼道:


    “……開‘夢境強製接入’,我親自進去關他。”


    ——————


    李響意識深處,那片虛構的雪原在崩塌。


    他緩緩坐起來,脊背筆直,後頸還殘留著那根閃爍的銀針。


    ——可它已經不再抽走什麽,反而成了他泄洪的鑰匙。


    頭頂的天空像碎玻璃般一塊塊剝落,露出一個比夜還冷的空洞。


    風裏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那道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雙擦得毫無灰塵的皮鞋,踩在雪上,發出不該存在於夢裏的沉實聲響。


    李響抬頭,就看見林策出現了。


    他沒帶白大褂,隻穿著最普通的襯衣、深色長褲,眼神安靜卻壓得人呼吸發緊。


    林策垂著手,指節上還套著那枚金屬夢境鑰匙,像把擰到一半的槍機。


    兩人隔著風雪對視,誰都沒先說話。


    雪下,李響嘴角緩緩挑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真稀罕啊,林策博士舍得親自下來,怕了嗎?”


    林策沒動,腳下的雪麵卻輕輕塌陷,像是被什麽巨大的意識力量壓得塌出一圈陰影。


    他看著李響,聲音出奇溫和:


    “李響,你以為自己反製成功了嗎?可笑——這根接口原本就是雙向的,你能用它送火種回來,我就能用它把你再度格式化。隻要我想。”


    李響緩緩站起來,盯著林策:


    “那你怎麽不動手?在這兒廢話幹什麽——怕死,對吧?怕你自己那點秘密也順著這根管子漏出去。”


    林策笑了,那笑容像刀子擦在牙麵,冷得一絲血色也沒有。


    他向前走了一步,雪麵化作黑色,露出一層被燒焦的程序殘骸,像是曾經失敗的夢境碎塊。


    李響忽然察覺到腳下的雪下不是雪,而是埋了一層層壓縮過的“實驗殘骸”。


    他腳邊,忽然浮起一幀幀模糊的殘影:


    那是無數個形狀相似的人躺在金屬艙裏,被同樣的接口連在腦後,一個個“夢死”,一個個被擦除。


    他看見一個模糊的女影,捂著肚子,哭著在走廊裏簽字。


    他看見一個戴著手套的年輕研究員,嘴裏喊著“不能再用活體了”,卻被林策一巴掌打翻在地。


    再往下,更多暗影翻湧:


    他甚至看見編號001的原身,一張年幼的男孩臉,被深埋在冷液裏,脖子上插滿針孔。


    李響渾身發冷,抬頭死死盯著林策:“……這些……全是真的?”


    林策垂眸看著他,語氣不緊不慢:


    “當然是真的。否則你以為你媽當初簽的是什麽?救命協議?不——是延續協議。”


    他微微俯身,像是在溫柔地講道理:“你這條命早就死過一次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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