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開啟的刹那,一股微弱卻綿長的風從黑暗深處拂來,宛如從遙遠夢境深處傳出的歎息。


    小蜚獸一躍而入,李響緊隨其後,兩道身影瞬間被黑暗吞沒。


    在那道漸漸關閉的通道前,龍傲天站著看了一眼曼爾,嘴角一勾:


    “真別說,等這事過去,你可得好好跟響哥談談,別一天跟個小貓似的躲躲藏藏。”


    “你閉嘴吧!”


    曼爾白了他一眼,卻仍難掩耳根的紅意。


    她轉過身,手忙腳亂的,裝作認真處理事情的樣子,輕聲說道:


    “我們先去把李叔李嬸接過來。”


    與此同時,在通道深處。


    李響快步前行,腳下地磚微微泛著青光,


    小蜚獸時而跑前時而落後,它的尾巴像燈籠般在黑暗中輕輕晃動。


    “你說這通道是塔主布的,還是塔主也根本沒發現?”


    “我看八成是他發現了,但懶得封。”


    小蜚獸輕飄飄地回答,


    “夢境之塔不是塔主建的,他隻是臨時借住,說是塔主,其實也隻是暫時的看門人。”


    “臨時的……?”


    李響一下子想起了混沌之森的那個塔主——玄幽。


    難道這個夢境之城的塔主,也跟玄幽一樣,曾經跟槐音發生過什麽?


    不對,怎麽突然開始八卦了起來。


    至於小東西說的那個意思,應該是說塔主幹不好,也會被槐音換掉吧。


    “小東西,那這通道通到哪兒?”


    “一個核心節點,一個……夢與夢之間的接縫地帶,能看到塔的最底層結構。”


    “也就是說,是最接近塔心的位置?”


    小蜚獸點頭:


    “也可能是整個塔的神經末梢,所有信息流、能量流都會從這裏路過。”


    李響眼神一凝:“這就有意思了。”


    ……


    而此時,曼爾已經將李響父母引入中層靜室,她輕聲安撫著二人,開始幫兩人治療起來。


    “有我在,你們很快就會恢複的。”


    她喃喃自語,又下意識望向通道的方向。


    不知為何,她隱約感覺到,有一股極深沉的力量,正在從通道深處蘇醒,像是在回應李響他們的行動。


    另一邊,龍傲天守在門口,神情淡定。


    而李響這邊,沿著通道越往下,就發現空間就顯得愈加扭曲起來。


    牆壁仿佛不再是實物,而是由某種濃稠的夢境意識構築,


    李響每走一步,四周的場景都在微微顫動、變幻,


    就像是行走在一場尚未清醒的深夢之中。


    小蜚獸的尾巴輕輕一掃,勉強維持出一條安定的路徑,但它的神情卻漸漸凝重了起來。


    “這地方……比我想象的還深。爸爸,你有沒有感覺到?”


    “感覺到了。”


    李響點頭,眼中也多出一抹警惕,


    “這裏不像是通向什麽簡單的儲藏室,反而更像……塔的能量之源。”


    “能量之源?”


    “又或者是一種塔本身的記憶結構。這種不斷變幻的環境,像是防禦機製,也像是篩選器。”


    說話間,前方的通道赫然開闊,一座完全由夢境流體構築的巨型大廳展現在他們麵前。


    那不是普通的建築空間:


    ——四壁似水,屋頂如夜,正中懸浮著一顆巨大的晶核,形似心髒,卻緩慢跳動著,


    每一次鼓動,都會帶起整座塔身微微共振。


    “小東西,這就是塔心吧?”


    小蜚獸點了點頭,聲音低沉下來:


    “對,這是夢境之塔真正的‘心髒’——一枚混合著萬千夢境線索、願力殘響。”


    “換句話說,這裏可能藏著願力世界的真相?”


    “爸爸,一切皆有可能喲!”


    李響沒有多說,直接踏步進入那塔心大廳。


    剛踏入第三步,一圈圈漣漪從腳底擴散開來,大廳中央的晶核猛然亮起,


    那夢境液態牆壁中,浮現出無數模糊的身影與片段,


    像是一段段被遺棄的記憶,正在主動向他靠攏。


    “小心,這裏正在讀取你的記憶!”


    小蜚獸急的大喊。


    李響卻沒有動,反而閉上了眼。


    “那就來吧!給你你想知道的,同時也給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倏地,一道熟悉而陌生的畫麵浮現。


    畫麵之中,自己被困在原地無法動彈,


    對麵走來一名女子,看輪廓很像是當初給自己額頭上點東西的那個女人。


    漸漸地,那張臉開始清晰了起來。


    ——沒錯,正是槐音。


    雖然心中早已料到,但是不清楚槐音這樣做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就在他困惑之間,這段記憶響起了槐音的聲音。


    “苦等了那麽多年的萬象願石,居然跟你最適配,真是可惡。”


    “不過幸好這個願石還需要時間培育,不妨就用你的身體來培育它吧,等成熟之後我再拿。”


    隨後,她指尖凝出一滴鮮血,點在了李響的額頭。


    “你的成長需要曆練,就讓我給你安排一些對手,幫助你成長吧!”


    這句話之後,槐音便走遠了,隻剩下自己呆在原地。


    30分鍾過後,自己還在原地。


    忽然間,他感到大廳晶核驟然劇烈震動,整座塔心空間開始崩塌式晃動。


    小蜚獸臉色驟變:


    “不好了爸爸,有人試圖強製接管塔心!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李響反手一揮,那株小樹苗從他體內悄然升騰而起,紮根在塔心空間中心的位置。


    霎時間,萬象願石的翠綠之光與夢境之塔的心核光輝交融!


    整個空間被翠綠與銀白染滿,穩住了大廳的震動。


    “我們不用離開了。”


    “我們要向更深處走。”


    “去找隱藏的真相。”


    前方的通路仿佛沒有盡頭,翠綠與銀白的光芒在他們身周流轉,


    如同沿著夢境深海中一條被記憶親手雕刻的河流前行。


    李響與小蜚獸並肩走在其中,身邊景象不斷變化。


    一會兒是殘破的廢墟:


    ——廢墟中有模糊的哭喊聲,那是某一段願力被踐踏的回音;


    一會兒是盛大的王庭:


    ——可王座上坐著的卻是一個沒有麵孔的殘影,有點像大業;


    一會兒又轉入無邊森林,萬物皆靜,


    唯有那株萬象願石的綠光在前方閃爍,像是在篩選,又像是在引導。


    “這不是普通的空間。”


    李響低聲道,“它正在逼我經曆別人的記憶。”


    話音未落,一道巨響從前方傳來。


    整條通路的盡頭豁然開闊,那裏是一個灰白色的大廳,中央立著一尊高大的人形雕像,


    而那雕像的臉,果然與倪大業……一模一樣!


    小蜚獸眼睛瞪大:


    “響哥哥,你看——”


    李響點了點頭,沒錯,這裏存放的應該就是他的記憶。


    待他倆走近一些,那雕像猛地睜眼,


    原本沉寂的身體裂開無數紋路,倪大業的幻象緩步走下台階:


    “你能來到這裏,說明你的悟性不差,和我當年一樣。”


    “聽我講一個故事吧。”


    30分鍾過後……


    “什麽,天命組織是你創建的?”


    李響望著眼前這位神秘莫測的塔主,忽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你現在……是人?還是殘影?”


    倪大業背對著他,站在那口石井邊緣,輕聲道:


    “是影,也是人。是當年的我,但不是現在的我。


    你可以理解為,這是我當年留在這裏的初心,但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李響沉默不語。


    倪大業沒有回頭,繼續道:


    “我當年創建‘天命’,並不是為了什麽權力。


    我發掘了願力——願是人之本心,是一切的源起。由願生,因念而變。


    既然如此,人之信念、夢想、意誌,應該能塑造出一個更自由、更公正的世界。”


    “我不信神,不信宿命,但我信‘願’。”


    “所以你成立天命組織?”


    “不錯。那時,我找來了十二位願主、聯合蜚獸,構建出了最初的‘夢境之城雛形’”


    “我們精心挑選擁有願力,本性純粹的人,來到我們的世界,共同打造夢境之城。”


    “你有點過於理想化了,這樣的世界真的會存在嗎?”


    “最開始的確有效果,在我們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夢境和現實之間建立了平衡回路。


    這裏所有人的情感、希望,甚至絕望,都有了釋放出口——夢境世界。”


    “可很快,事情就有些變味了。”


    李響的眉頭緩緩擰起:


    “難道是因為帝闕?”


    “不是……”


    倪大業轉過身來,眼神清明如初,卻也疲憊至極。


    “是我。”


    “是我低估了人性的陰暗麵。願力本無錯,但當它被無限放大、甚至參與到這個世界打造的時候,就會失控。強者的願,會吞噬弱者的願,逐漸成為‘唯一的意誌’。”


    “而帝闕,是在那個時代,願力最強的人,甚至遠超於我。”


    “我還記得他初來之時,是個安靜的孩子,一心追尋真理,是最不可能成為暴君的那種。”


    “可他太聰明了,聰明到他知道,規則不該平等,願也不該人人共享。”


    倪大業輕歎一聲。


    “他逐步清洗了組織中反對者,替換了我留下的願力規則,將天命變為現在這個怪物一樣的機器——不再是用‘願’去拯救人,而是讓‘人’成為獻祭願力的容器。”


    李響捏緊了拳。


    “那你為什麽不阻止?”


    倪大業苦笑:


    “我當然試過。但當我意識到那條路已經無法回頭時,已經太遲。


    我自身的權限被逐步剝奪,後來我隻能將塔自封,用最後的權限保住這一座高塔。”


    “那你留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倪大業看著李響,目光忽然變得深邃:


    “我把殘影留在這裏,是在等一個變數,而你能來這個,很顯然你就是那個‘變數’。


    尤其是你身上的願石之力,是所有願力的本源。


    而我看你,身上並沒有暴戾之氣,不然的話你體內的願石,會出現排斥現象。”


    “所以……你要慎重決定,你每次選擇使用萬象願石的權利。”


    “如果當初我遇到的是你,而不是帝闕。


    或許就可以接過我當年沒走完的路,建立一個真正自由的願力世界。”


    李響一時無言。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幻覺,但他明白,倪大業所說的那一切,不是編造:


    ——因為那不是別人告訴他的,而是自己心中早有疑問的部分,被這個幻影一一解答。


    “即便你在那時遇到的是我,我也不會選擇跟你一起做事,因為那是你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夢境之城已經沒時間了,自從蜚獸死後,或許說自從我失勢以後,這個世界就已經變得不穩定了。”


    “殺死蜚獸並不是我的本意,本質上來說也算是我被天命組織的人暗算了,但是小蜚獸還在,一切都還有變數,不是嗎?”


    “已經太晚了,世界的崩塌就像是堆砌的積木,一旦最基礎的積木損毀,將再也無法重建。”


    “既然如此,你留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何必要把自己困在這裏,沒有意義。”


    “當那塊積木撤去,我就成了那塊積木。積木——就是我存在這裏的意義。”


    “聽你說了這麽多,我怎麽覺得,你是塔主的願力本體?”


    “你很聰明,但也很危險。”


    說完,他的身形開始逐漸模糊。


    “記住,李響。”


    “你要的答案,在最上方的世界,不在這裏,你要一直走下去!”


    “你要去走那條路,把它親手走出來。”


    話音落下,整個記憶空間緩緩坍塌,化作光粒四散。


    李響睜眼,發現自己還站在塔中深處的那口石井邊,一切仿佛隻是幻夢。


    可他的手中,多了一樣東西。


    一枚微微發熱的火石,其上紋刻的,是一個“倪”字。


    他忽然笑了笑,眼中透出一抹淡淡光亮。


    “幻影也好,殘魂也罷……你把火種給了我。”


    “那我來試試,能不能點著這片死灰。”


    當李響一步步踏出塔心,回到主通道時,夢境空間的光影在他身後緩緩合攏,


    仿佛那一場對話、那段記憶從未存在過。


    他的內心有一個懷疑,塔上邊的塔主,到底想做什麽?


    如果說在這裏的是塔主的願石,那他的豈不是沒有願力?


    “難搞,本來還想靠他跟天命幹一架,現在看起來,好像隻能自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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