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是死了……車禍之後的記憶我完全沒有。”


    他輕輕歎息一聲,


    “所以,如果我不是死了,那我就解釋不清眼前的這一切。”


    他搖搖頭,似在自嘲:


    “你知道嗎?我常常覺得,那場車禍之後,我就一直困在某個意識的夾縫裏。寫作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東西。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死死抱著自己的稿紙不撒手。”


    李響站在他麵前,一時無言。


    他很想安慰幾句,卻發現語言根本無法寬慰這種孤獨,


    ——一種被現實拋棄、被記憶侵蝕的孤獨。


    就在這時,聞羨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磨損得很厲害的筆記本,遞給了李響。


    “這是我的日記,記錄了我在這段模糊時間裏的點點滴滴。有些內容很亂,有些看起來像瘋話……但你拿著吧,或許對你有用。”


    李響接過那本筆記本,封麵是灰色的帆布,邊角已經翻卷。


    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句話:


    「我若失憶,請告訴我,我曾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


    李響緩緩抬起頭,看著聞羨那張疲倦而陌生的臉。


    “或許……你並沒有死。”


    “如果你的意識還在寫作,如果你還在努力記錄和思考,那你就沒有死。”


    李響一字一句地說道,


    “所以,堅持下去,活下去。哪怕隻是在夢裏,也別放棄自己。”


    聞羨眼眶微紅,望著他,唇角微動,卻沒能說出什麽話。


    李響輕輕點頭,然後後退一步,腳下的空間開始泛起波瀾,仿佛夢境在悄然鬆動。


    他的身影緩緩褪出那片幻境。


    夢境空間像一道水麵緩緩閉合,而他睜開眼,回到了現實與夢境交織的主道之中。


    手中,那本筆記本仍然實實在在地存在著,仿佛是從一個已逝世界裏搶回來的唯一線索。


    “爸爸,我們接下來去哪?”小蜚獸仰著臉問。


    它的嗅覺似乎還沉浸在剛才夢境的奇異味道中,身上的光芒微微波動,像是隨著情緒在變化。


    李響低頭看它一眼,眼中已無早前的迷惘,而是一種逐漸清晰的使命感。


    “繼續往前。”


    他說,“去找我在這個世界的父母的線索。”


    “他們之所以會被抓走,他們身上一定藏著什麽秘密。”


    小蜚獸用力點點頭,認真地回答道:


    “好嘞爸爸,我將追隨您的腳步!”


    “無論前方是噩夢,還是命運,我都不怕!”


    李響勾起一抹笑意,摸了摸它的頭:


    “別光說漂亮話,一會還得靠你破陣。”


    “哼,我可是夢境之主的兒子,我怕誰?”


    說著,小蜚獸昂首挺胸地跳上前方的階梯,腳步輕快而堅定。


    而李響翻開手中日記的扉頁,第一頁,便是一張熟悉又模糊的畫:


    一個女人,站在夕陽下抱著孩子。


    畫風粗糙,卻有一種刻骨的溫柔。


    【日記第一頁·2021年4月16日】


    這是我被困房間的第1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間房子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出去。


    我記得,我遭遇了車禍。


    我想,我應該在躺在地上,應該在醫院的急診室內,應該在靈堂裏躺著……


    但我卻被困在這個房間裏。


    既然出不去,我總要做點什麽,思來想去,那就把我之前未完成的理想繼續完成吧。


    一天過後,我寫了很多東西,這個空間似乎給了我很多靈感。


    等我寫完心中所想,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我在這裏,似乎不需要休息,也不用進食。


    這應該是個好事情,我可以心無旁騖的寫我想寫的東西。


    這應該是個好事情,說明我真的是死了。


    真是有趣的一天啊。


    【日記第二頁·2021年4月17日】


    昨天寫太多了,今天沒靈感了。


    完蛋了。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切,還以為這聞羨很厲害,結果就這?”


    “算了算了,先不看了,還是接著找線索吧。”


    李響跟小蜚獸繼續向前走著,直到走進一個死胡同。


    “看來,這裏沒有路了,我們隻能返程了。”


    李響皺起眉頭,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小蜚獸卻忽然嗅了嗅空氣,耳朵抖動了一下,伸出爪子指向前方那堵老舊的牆壁:


    “爸爸,不對,那堵牆後麵,有一股異樣的氣流在流動,不像是密閉的空間,像是……隱藏著通道。”


    李響眯起眼,走上前,伸手輕敲牆麵,聲音悶沉,卻帶著輕微的空響。


    他沉默片刻,忽然後退一步。


    ——“砰!”


    一腳猛踹!


    老舊的牆壁在衝擊下應聲而碎,碎石滾落間,一條狹長而昏暗的走廊,赫然出現在兩人麵前。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腥甜味,像是腐敗又夾雜著某種藥劑的氣息。


    “這是……什麽鬼地方?”


    小蜚獸豎起毛,謹慎地往前走了一步,喃喃道:


    “這裏的味道,好像是……曾經的血肉與劇烈夢力碰撞後的殘留……”


    走廊兩側,一扇扇鐵門緊閉,鐵門後是一個又一個窄小的房間,像是牢房。


    每間房的地上,都有血跡幹涸成褐紅色,有的牆麵甚至殘留著指甲劃痕和嘔吐痕跡。


    還有幾處積水般的黑色液體蜿蜒幹裂,不知是人類血液,還是某種非人存在的體液。


    李響低頭看向最近的一間,鐵門上方竟然掛著一個編號銘牌


    ——【s-13】。


    他走近些,探頭向內望去,隻見房間內殘留著鎖鏈和藥物殘渣。


    一根脊椎狀的東西孤零零地躺在角落,表麵還有金屬嵌合痕跡。


    “看來這裏曾經是實驗場,專門關押實驗體的地方。”


    “而且是那種……不被允許公之於眾的。”


    他忽然抬起頭,看向走廊盡頭:


    “小東西,你聞聞看,看能不能聞到什麽味道?”


    小蜚獸臉色凝重,鼻子使勁嗅了嗅:


    “這裏……殘留著和你身上的氣息相近的味道。不是你本人……但是你血緣至親的氣息。”


    李響心口驟然一緊。


    “看來,我們來對地方了。”


    他隨手推開另一間編號為【s-14】的房門。


    剛一觸碰,門“哢噠”一聲自動打開。


    門後,是一間比其他囚室更大一些的房間。


    牆麵上,居然貼滿了記錄紙,上麵記錄著各項實驗參數,還有手繪的夢境構造圖。


    角落裏有一張帶著血跡的便簽——上麵寫著:


    【如果他還活著,請告訴他,我們不是放棄他,而是……沒來得及再見他一麵。——l】


    李響的手指猛地一顫。


    “l?”


    他喃喃出聲,瞳孔輕輕收縮。


    小蜚獸也感到氣氛不對,低聲問道:


    “爸爸,你沒事吧?”


    “走,我們把這個地方徹底翻一遍。”


    “我感覺……我父母消失的真相,就埋在這裏的某個地方。”


    “嗯!我聽爸爸的。”


    沒走出多遠,李響的目光便被牆壁上貼著的一張泛黃便簽吸引了注意。


    他伸手將那張邊角卷翹的紙輕輕揭下,紙上字跡潦草,卻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力道:


    【實驗失敗了,聽說是某個實驗體逃走了,如果我也能逃走就好了。但是我還在這裏。】


    李響的手指微微一緊,繼續往下讀:


    【我來到這裏之後,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一切都在睡覺,夢與夢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我甚至都忘了醒著是什麽感覺。】


    【他們在我們體內注射了一種奇怪的藥劑,使得人隻能沉睡、做夢、陷入夢的更深層……據說,這麽做,是為了“把那個實驗體給找回來”。】


    【可這也太搞笑了吧?明明是在找人,為什麽非得用夢?還是那種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在做夢的夢?】


    【他們管那個實驗體叫“蜚主”,說他隻能活在夢裏……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夢出來的,但他們每次提起“蜚主”時,眼神就像在看某種神明。】


    【而我們,就像是被放在供桌上的貢品。——k】


    “蜚主……”


    李響喃喃出聲,眼神緩緩轉向站在身邊的小蜚獸。


    “你父親?”


    “看來是我那死去的親爹。”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些被困在夢裏的實驗體,他們所做的夢……就是引誘你父親的誘餌。”


    小蜚獸點頭,聲音低沉:


    “他們是在把活人當成獵物,供我那死去的親爹捕食,畢竟它從實驗室逃出的時候,應該很虛弱。”


    “看來這裏,一定藏著關於你父親,也關於我父母的真正秘密。”


    “好啊爸爸,咱們這就去看看,這個所謂的‘九峰療養所’,究竟還藏了多少惡心人的事。”


    就這樣,他倆一前一後,在那詭異又沉默的夢境實驗走廊中,不停尋找著殘存的便簽、塗鴉和碎紙條,試圖拚湊出一個完整的真相。


    那些筆跡各異、撕裂邊緣模糊的便簽,像一封封從深淵中爬回來的遺書——


    【她的身體排異反應不大,極可能是特殊體質。雖是人類,卻對夢境能量沒有排斥……】


    【她不知道自己是“半體”,但注入催化劑後,已經開始與幼卵產生微弱共鳴。我們不能告訴她……】


    【那一夜,蜚主逃了。係統短路、能源泄露、實驗體自燃……整個實驗區被關閉,但我知道他還活著。】


    【那女人也不見了,有人說她懷抱著某個卵體,在基地崩塌前從d層逃了出去。】


    李響凝視著這些隻言片語,心中逐漸拚出了一個模糊卻震撼的圖景:


    ——那張之前在夢境空間看到的照片,是關鍵。


    照片中那對並肩站立的實驗人員,男性是科研服裝,女性穿著誌願者背心。


    但她的眼神中明顯帶著一種“不屬於研究員”的天真。


    結合這些信息,李響幾乎可以斷定:


    那位女性,很可能原本就是某個隱藏實驗體,隻是她一開始對此一無所知。


    她的任務,是接觸並“溫養”蜚獸的幼卵——也就是後來的小蜚獸。


    而她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程果的母親。


    小蜚獸站在李響身邊,臉色難得凝重,目光緊緊盯著某張便簽的一角。


    “爸爸,”它語氣前所未有地低沉,“你看這一句。”


    李響順著看去,紙上寫著:


    【我們無法控製那枚幼卵……即使失去了蜚主,它依舊開始覺醒。】


    【要是那女人也逃了,那……】


    【那我們隻能派出新的‘觀測者’……】


    觀測者。


    這個詞讓李響的心忽然一沉。


    而就在不遠處的一間房門裏,他意外發現了一台破損的相機。


    他幾乎是被某種預感驅使地拾起它,按下快門底片槽。


    哢噠——


    一張發黃的合影,從中滑落。


    他愣住了。


    ——照片上赫然就是那張熟悉的實驗室合照。


    隻不過,這次,他終於看清了那女人的正臉。


    那張臉,幾乎與他記憶中母親年輕時的模樣一模一樣。


    而站在她身邊的男人……白色的試驗服裝的顯著位置上,有一個數字3。


    這個數字3代表了什麽?他是這個實驗室的排名第3的管理者?


    亦或者,這個3是一個代號,代表了他在某個組織的地位。


    突然之間,他想到了很久之前,楚大哥說過的一個信息。


    在天命組織裏邊,有一個排名第三的人物,似乎常年生活在實驗室裏。


    難道這個3,就是天命組織裏的3號人物?


    回想之前程果說過的話,她的出生伴隨著她母親的死去。


    而她自小,就被謝顏帶著,一起生活,幫她做事。


    而謝顏,也正是天命組織裏的人。


    如此說來,這一切倒是吻合上了。


    當年,程果的母親從實驗室裏逃了出去。


    一方麵是因為她的體內有蜚獸的幼卵,如果不逃,必然要成為下一個實驗品,而她深知成為試驗品意味著什麽;


    另一方麵,應該就是因為,她那時已經懷了孩子,她想讓她的孩子活下去!


    而他現在手上掌握的線索到了這裏,基本上就斷了。


    如果想知道後邊發生了什麽,眼下隻能去找程果,還有謝顏,去問個明白了。


    “小東西,你現在能感應到溫冥仁跟那個無所謂,還在夢境世界裏嗎?”


    “在的,爸爸。你問這個是要做什麽?”


    “我們可能要偷摸地回去一趟,順便帶兩個人出來,你這邊有沒有問題?”


    “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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