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玄幽與李響搏鬥的街頭,黑色的裂縫緩緩浮現於虛空之中。


    那不是空間的斷裂,而是記憶的坍縮點。


    槐音悄無聲息地出手,她的意誌穿越棋盤,注入玄幽體內深處某段被封鎖的記憶之核。


    玄幽的瞳孔微微一震,身體開始輕微顫抖,那些尚未愈合的傷痕如同野草般瘋長。


    下一瞬,“記憶消除”的浪潮,再度如黑潮般席卷而來。


    這一次,不再是玄幽有意識地釋放,而是一種失控的爆發。


    以玄幽為圓心,黑霧迅速向四周擴散,吞噬街道、建築、乃至空氣中的顏色。


    一切被染黑的區域,如同被人擦去了故事,變成了空白紙張。


    李響一驚,立即後退,可這股力量的蔓延已經快得如同呼吸,轉瞬即至。


    他看到不遠處一個老太太正被黑氣波及,隻來得及發出半聲尖叫,便呆立在原地。


    瞳孔渙散,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像是被抹去了時間的印記。


    而她的兒子衝過來抱住她,痛哭大喊:


    “媽!媽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阿朗啊!”


    可那女人隻是呆呆地望著他,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


    慘叫聲此起彼伏,城鎮裏的人一個接一個變得迷茫、空洞。


    他們之間開始互相推搡、驚恐尖叫,甚至相互毆鬥。


    那些失去了記憶的人,不再知道自己是誰,隻知道眼前有“危險”,下意識想保護自己。


    李響心中一緊:


    ——這不再是單純的戰鬥,而是群體意義的崩壞。


    “不知道傲天他們那邊怎麽樣了,總之先不能在這裏待下去了……”


    但玄幽的侵蝕記憶與槐音的幹涉之下,就連體內的願力也開始不穩定地震顫起來。


    李響隻覺腦中一陣模糊,有幾個名字一閃而過,像是熟悉卻抓不住的夢境:


    “曼……傲……誰……”


    “不對!”


    他咬破舌尖,鮮血的腥味短暫的拉回了他清醒的意識。


    “槐音……為什麽事事都要幹涉!”


    而玄幽那邊,依舊處於混亂的狀態中。


    他的嘴裏發出痛苦的囈語,似是對某段殘缺記憶的掙紮。


    他的瞳孔時而泛黑,時而清明。


    腦子裏像是有一塊被撕扯的幕布,來回掙紮在“過去”和“虛無”之間。


    李響知道這種狀態下的玄幽,已經不可能再保持清醒,除非從源頭切斷槐音的操縱之力。


    而他自己,也必須馬上遠離這個記憶腐蝕的旋渦中心。


    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衣服,浸濕之後遮住口鼻,朝著冥權鎮城外撤離。


    此時,他腦中唯一清晰的念頭便是:


    “去找曼爾,她一定有辦法!”


    ——


    與此同時,遠處的棋盤之上。


    “師傅啊……”


    槐音垂下眼睫,聲音中帶著一絲嘲笑:


    “您已經老了,為什麽還不放手把這世界交在我手上,何必非要趟這場渾水呢?”


    榮衍隻是輕輕落下一子。


    黑子如雷鳴墜地,帶起一陣濃重的棋意反震,竟讓槐音手邊的棋子晃了晃。


    她麵色微變,抬眼凝視。


    那一子落下後,整個棋盤上的局勢再次陡然生變。


    原本槐音占優的外圍布勢也被迅速包抄,猶如一張悄然布好的網。


    “論下棋,我或許的確不是你的對手……”


    她輕聲說道:


    “但是,今天對弈之棋,又何止眼前這一盤棋局?”


    榮衍望著棋盤,聲音淡泊如雲:


    “你以為你暗中做了什麽,我不知道?”


    “你又怎知,在另一盤棋局之上,我沒有事先落子?!”


    ——


    李響在黑潮與混亂中飛奔,身邊是大片失控的人群。


    他的衣角被撕裂,肩頭沾了幾道血痕。


    這些新傷並不是玄幽所傷,而是被那些“失憶者”瘋狂撕咬間留下的痕跡。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窒息的壓迫感。


    仿佛這整座冥權鎮都化作了一片“遺忘”的沼澤,吞噬著一切記憶。


    終於——


    他衝出破碎的城門,那一瞬間,像是從濃霧中躍入清澈的水麵。


    一瞬間,隻感覺呼吸恢複,意識清明,周圍的天地,也不再扭曲晃動。


    前方的營地處,一道深藍色的屏障靜靜矗立,如海洋之心。


    屏障之內,曼爾正盤坐在地,渾身閃耀著一道道如海浪般的流光。


    她的額頭沁出冷汗,臉色蒼白,但雙目中卻無比的堅定。


    在她四周,是數十名難民。


    他們帶著恐懼與迷茫,卻也緊緊圍攏,依靠在曼爾的屏障之中。


    他們知道,若沒有這道屏障,他們早已被那種黑霧吞噬得無影無蹤。


    而曼爾,正在孤身一人對抗來自“玄幽”釋放的——遺忘黑潮。


    “曼爾!”李響大聲喊道。


    曼爾睜開眼,眼角露出一絲疲憊卻溫暖的笑容:


    “響哥哥……你終於來了……”


    她話未說完,身子就輕輕一晃,差點昏倒在地。


    李響連忙衝上前。


    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按在她的後背,嚐試將願力注入她的體內。


    他能感覺到曼爾體內的願力,正像漏鬥一樣飛速流逝,而她自身願核的承受也接近極限。


    值得慶幸的是——李響的願力似乎十分的特殊,竟能毫不費力地融入曼爾的願力之中。


    “你的願力……”


    曼爾輕聲說道:


    “它竟然能填補我消耗的願力……”


    “呃……我也是剛知道。”


    屏障外,楚隨風正捂著口鼻正率領手下,將吸入黑氣、陷入暴走的人群隔離轉送。


    他一邊指揮,一邊大聲喊道:


    “一旦發現催化儀,立即銷毀,不用上報!”


    李響皺眉:


    “催化儀?居然還真有這種東西?”


    楚隨風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我也是最近才想起那個名字。”


    “在冥權鎮內出現黑潮的時候,我發現城外也有幾處地方出現了黑潮,我帶人去查看的時候才發現,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放置了催化儀!”


    “原來當初無智口中的‘催化儀’,竟然是玄幽用來施展黑潮時的中繼裝置。”


    李響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玄幽與無智,竟然真的早就合作了!


    ——看來不僅是冥權鎮,恐怕混沌之森的所有地方,都早已被埋下了“失憶”的雷場!


    ——如果不是這樣,那玄幽又怎能在一次又一次重建城鎮的時候,消除所有人的記憶?


    曼爾這時咳嗽了數聲,緩緩說道:


    “響哥哥……我不能維持這個屏障太久了……而且它的範圍也不能再擴大了……”


    “如果不能阻止玄幽繼續釋放黑潮,恐怕我們最終都會被洗掉記憶,變成陌生人了……”


    李響低聲問道:


    “你那裏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阻止他的釋放?或者淨化掉他的黑霧?”


    “響哥哥……我翻遍藥典,隻有這一個辦法能抵擋那團黑潮一會兒,至於其他的,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李響沉默片刻,緩緩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隻能試著去想辦法叫醒玄幽,如果實在不能叫醒他,那就……”


    楚隨風知道李響此刻內心的糾結,他拍了拍李響的肩膀,說道:


    “無論你最終選擇什麽,我們都會堅定地站在你的身邊。”


    就在李響臨走之時,曼爾叫住了李響:


    “響哥哥,既然你我的願力能夠相融,那這‘淨化屏障’你應該能用,我把口訣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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