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深海的血色珊瑚林,近日愈發詭異。


    尋常珊瑚是溫潤的粉白或淺紅,這片珊瑚卻紅得發黑,枝椏間纏繞著青紫色的鬼影,眼窩泛著幽光,指尖垂著半透明的觸須。潛水員若靠近,觸須便會悄無聲息地纏上四肢,珊瑚枝椏瞬間收緊,將人困在陣中,耳邊響起細碎的蠱惑:“留在這裏當花肥,千年後便能化珊瑚仙”,待意識模糊時,皮肉已被珊瑚蟲啃噬得露出白骨,融入血色珊瑚的根係。


    李長生帶著阿木檢查深海浮標時,聲呐屏幕突然被一片密集的紅點覆蓋,緊接著傳來潛水員的呼救:“珊瑚……纏腿……動不了……”信號中斷的瞬間,屏幕上閃過一個巨大的陰影,輪廓如樹似妖,無數珊瑚枝椏從陰影中伸出,像巨手般攥緊了信號源。


    “是珊瑚蠱王!”玄誠子的羅盤針身滲著血絲,針尖死死紮向深海,“焚天宮用百具潛水員骸骨混著深海煞氣煉的邪物,能操控珊瑚聚陣,每片珊瑚葉都藏著怨魂,陣眼就是蠱王的心髒,在最粗壯的珊瑚主幹裏!”


    他說得沒錯。血色珊瑚陣突然劇烈晃動,無數枝椏如蛇般彈起,有的纏上過往漁船的錨鏈,將精鋼鏈勒出深深的齒痕;有的刺破潛水艙的玻璃,觸須順著裂縫往裏鑽,艙內的氧氣管道瞬間被腐蝕出孔洞,嘶嘶漏著氣。一個年輕潛水員被纏在珊瑚叢中,臉色發紫,腰間的潛水刀砍在珊瑚枝上,隻留下淺淺的白痕,反而激怒了珊瑚,枝椏上的尖刺開始往他皮肉裏鑽。


    “用斧頭劈!”趙將軍讓人扔下去幾把開山斧,可斧頭剛觸到珊瑚,就被滲出的粘液粘住,瞬間鏽成廢鐵,“這邪物帶著蝕骨煞氣,硬砍隻會被反噬!”


    李長生沒看那些廢鐵。他盯著珊瑚陣最密集的區域,那裏的珊瑚枝椏交叉成網,隱隱有青紫色的光在流動,正是蠱王操控陣法的脈絡。他忽然想起三爺爺在河邊清理水草的法子:“水草纏船槳,就得用帶弧度的槳葉硬劃,借水的力道能劈出條路”。他瞥見沙灘上晾曬的腳蹼,橡膠材質厚實,邊緣帶著自然的弧度,是漁民潛水時用來借力的,表麵還沾著沒洗淨的海泥和細碎貝殼。


    “阿木,把腳蹼都抱來!”李長生的聲音透過潛水麵罩傳來,帶著海水的悶響,“再備些朱砂、金砂和浸過桐油的麻繩!”


    阿木立刻抱著腳蹼跳進小船,這些腳蹼是望海城老匠人做的,橡膠裏摻了鯊魚皮膠,柔韌性極好,“師父說過,這腳蹼劃水時能借三分浪力”。李長生拿起一隻腳蹼,先往橡膠表麵刷了層混著朱砂的桐油,又將地脈金砂碾碎,塞進腳蹼邊緣的縫隙,再用浸過艾草汁的麻繩把腳掌固定帶纏得更緊。金砂順著橡膠的紋路滲進去,腳蹼邊緣泛起一層鋒利的金光,原本柔軟的橡膠竟變得堅硬帶勁。


    “看好了,怎麽讓這珊瑚陣‘散架’。”李長生套上改造好的腳蹼,縱身躍入水中。海水剛沒過膝蓋,珊瑚陣外圍的枝椏就猛地纏來,他腳尖輕點水麵,腳蹼帶著金光掃出一道弧線——“哢嚓”一聲,纏來的珊瑚枝應聲斷裂,斷口處冒出青紫色的煙氣,被金砂灼燒得滋滋作響。


    “它的關節在枝椏交叉處!”李長生的聲音從水下傳來,氣泡帶著金光往上冒,“珊瑚蠱王靠煞氣聚形,腳蹼的弧度能借水發力,金砂能破它的煞氣!”


    阿木學著師父的樣子套上腳蹼,跳進水裏。一個鬼影從珊瑚縫裏鑽出,伸手抓他的腳踝,阿木抬腳就踢,腳蹼邊緣的金光正踢在鬼影心口,鬼影“嗷”地慘叫一聲,化作黑煙消散。他趁機遊到被困潛水員身邊,腳蹼對著纏人的珊瑚枝交叉處猛踹,那些緊勒的枝椏瞬間鬆動,潛水員趁機掙脫,被隨後趕來的士兵拉上小船。


    珊瑚蠱王顯然被激怒了。整個珊瑚陣劇烈晃動,無數血色珊瑚枝從海底鑽出,組成一個巨大的珊瑚怪,青紫色的鬼影在怪身上遊走,發出刺耳的尖嘯。怪的拳頭砸向水麵,激起丈高的浪,不少漁船被掀得搖晃。


    “踢它的膝蓋和手腕!”李長生指揮阿木,自己則遊向珊瑚怪的頭顱——那裏最大的一片珊瑚葉上,凝著個模糊的人臉,正是蠱王的核心。他運起地脈靈力,腳蹼帶著金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狠狠踢向人臉的眉心!


    “嘭!”


    金光炸開,人臉瞬間潰散,珊瑚怪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巨大的身軀開始崩解。阿木則瞄準珊瑚怪的膝蓋關節,腳蹼連續踢擊,每一腳都帶著金砂嵌入珊瑚縫隙,那些交叉的枝椏“劈裏啪啦”斷裂,珊瑚怪的腿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塌在海裏,激起大片水花。


    最險的是陣中心有個孩童被珊瑚根纏住腳踝,越掙紮纏得越緊,眼看就要被拖進珊瑚叢深處。阿木見狀,腳蹼發力,如箭般遊過去,對準纏腳的珊瑚根交叉處猛踹——金砂順著根須蔓延,那些吸血的根須瞬間枯萎,孩童被他一把抱在懷裏,腳蹼劃水帶起的浪把他們托出水麵,穩穩落在趕來的漁船上。


    日頭正中時,珊瑚陣的晃動漸漸平息。斷裂的珊瑚枝被海流卷走,青紫色的鬼影在金砂的灼燒下消散,露出底下幹淨的海沙。李長生和阿木爬上岸,腳蹼上的金光還未散去,橡膠表麵沾著的珊瑚粘液正被桐油腐蝕成黑水。潛水員們撿回散落的腳蹼,有的邊緣被珊瑚尖刺劃出白痕,卻依舊帶著韌勁,“這腳蹼踢下去,比斧頭還管用!”


    “硬枝怕巧勁,邪祟怕剛柔。”李長生往腳蹼縫隙裏填了些新金砂,讓邊緣更利,“就像桑田峪的鐮刀,弧度夠了,割稻子才省力,這珊瑚枝再硬,也架不住腳蹼借浪發力。”


    玄誠子走過來,羅盤的指針在腳蹼上空平穩轉動,針身的血絲全被震落:“焚天宮想用珊瑚陣困死深海,卻忘了討海人最懂‘借水之力’的理。這腳蹼踢碎的不隻是珊瑚,更是煞氣聚形的根基。”


    趙將軍讓人把腳蹼分給潛水隊,說以後深海作業必須帶腳蹼,“看哪個珊瑚蠱王還敢冒頭,就用腳蹼踢它的關節!”他拍著阿木的肩膀,水珠從少年發梢滴落,“小師父這一腳踢得,比浪裏白條還利落!”


    阿木正用麻繩修補腳蹼上的劃痕,指尖被橡膠邊緣硌出紅痕,卻把結打得格外牢。他望著深海裏漸漸恢複清澈的海水,那些血色珊瑚的殘枝正被海流帶走,突然覺得這帶著金砂光的腳蹼,比任何鋒利的兵器都讓人安心。


    李長生將最後一隻腳蹼掛在船舷上,海風拂過,腳蹼輕輕晃動,金光在水麵上蕩開漣漪。他知道,焚天宮想用珊瑚陣斷了望海城的深海通路,卻忘了這海邊的人,早就把“借勢發力”的本事融進了每一次劃水、每一次踏浪裏。


    因為浪力能借,剛柔能濟;金砂能破煞,腳蹼能開道。


    阿木突然跳進水裏,腳蹼在水麵劃出兩道金色的弧線,濺起的水花裏帶著笑:“師父,這腳蹼能踢碎珊瑚,也能追上海豚!”


    李長生笑著點頭,海風吹過腳蹼的麻繩,帶著海水的鹹和金砂的暖,像一聲輕快的漁歌。戰鬥,仍在繼續。而那些藏在深海裏的珊瑚蠱王,終究敵不過這一雙雙泛著金光的腳蹼,敵不過這用橡膠和麻繩築起的、帶著浪濤聲的防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芥子長生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定鬧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定鬧鍾並收藏芥子長生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