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麻線解開絆馬索的輕響還在墓道回蕩,考古隊穿過耳室時,地麵突然下陷。原本堅硬的石板化作流動的黃沙,像被煮沸的金湯,剛接觸到隊員的鞋底就發出“滋滋”的聲響,鞋底的橡膠竟被腐蝕出細密的洞。被流沙卷中的專家剛想掙紮,身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黃沙沒過膝蓋的瞬間,他突然覺得有無數隻手在沙下拉扯,把他往黑暗裏拽——這是被“噬身咒”扭曲的機關。本該“防盜墓,守秘寶”的流沙陷阱,此刻成了活吞人的巨口,陷得越深,吸力越強,離陷阱邊緣最近的專家已被黃沙埋至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吸進細小的沙粒,連玄誠子的阻沙符都被流沙吞噬,符紙在沙中化作一縷青煙,反而激起更洶湧的沙浪。


    “是‘流沙噬魂陣’!”玄誠子甩出桃木劍,劍插入沙中竟被瞬間吞沒,羅盤指針在“陷”位劇烈震顫,針身裹著層細沙,像被流沙啃過的痕,“這流沙混著殉葬者的骨粉,沙粒裏藏著‘噬體煞’,陷阱的‘虛浮性’專克踏實!它把‘防禦’變成了‘吞噬’,你越想掙紮,沙下的吸力就越強,最後連你的魂魄都會被碾成沙粒,變成陷阱的養料;你扔重物施救,沙會瞬間將重物吞沒,反而激起更大的漩渦;你用木板鋪,沙會從木板的縫隙裏鑽,把木板變成壓你的石板!”


    話音未落,被流沙埋至胸口的專家突然發出絕望的嗚咽。他的手指在沙麵上抓出深深的痕,卻抓不住任何實在的東西,沙下傳來他祖父的聲音:“別抓虛的…找實的…”——這是他五十年前失蹤的祖父的聲音,老人當年就是在考察一座古墓時掉進流沙陷阱,最後隻留下半截被沙粒磨爛的繩索,臨終前(失蹤前)在日記裏寫“流沙怕實不怕虛,抓牢實在的,別信流動的”,此刻這詛咒在他身上複刻,連他掉在沙麵上的考古鏟,都被流沙瞬間吞沒,連點聲響都沒留下。


    “這陣噬的是‘虛浮’!”玄誠子祭出“鎮沙符”想貼在沙麵,符剛觸到流沙就被卷得無影無蹤,“你越想靠掙紮求生,沙下的煞越興奮!陷阱本是‘阻’,現在成了‘噬’,虛得越狠,噬得越狠!”


    李長生的目光落在隊員背包裏的舊竹篩上,篩眼布滿細密的竹條——是他祖父篩糧用的,說“篩子能漏沙留實,比啥都管用”。他突然想起三奶奶總在院子裏擺著個竹編的簸箕,簸箕邊用藤條加固過,說“這簸箕能揚場、能濾沙,實在得很,那些虛浮的東西,見了它就沒轍”,她曬糧食從不用塑料布,總用這簸箕,說“竹篾透氣,沙能漏,實的留得住,就像人心,得實在,別學流沙飄忽”,簸箕的把手纏著圈粗麻繩,說“抓得牢,才不會被虛的東西帶跑”。


    他從背包裏掏出個布包,解開時露出個舊竹篩——篩是老竹篾編的,邊緣有處小小的破損,是三奶奶篩石子時撞的,說“不礙事,漏沙更利索”;篩底用藤條加固過,是她怕篩子散架特意加的,說“藤要韌,心要實,虛頭巴腦的架不住事”;布包裏還裹著塊方形的青石板,是院門口的墊腳石,說“石能鎮沙,竹能濾虛,兩樣湊齊,比啥都踏實”,散發著竹的清香混著泥土的厚重,顯然是她用了一輩子、篩了無數次的“鎮沙篩”,篩眼裏還卡著點麥粒,是曬糧時沾的,帶著煙火氣。


    “流沙太浮,專克虛晃的勁,才被噬體煞鑽了空子。”李長生抓著竹篩的麻繩把手,對著那片吞噬專家的流沙,猛地扣了下去——竹篩的邊緣插進沙麵半寸,篩眼瞬間漏下細密的沙粒,卻托住了專家下沉的身體。


    “嗤——”


    帶著麥香的竹篾剛觸到流沙,洶湧的沙浪突然像被凍住的河,“簌簌”減速,沙下拉扯的力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專家胸口的黃沙竟開始往下漏,露出的皮膚雖還沾著沙粒,卻不再被腐蝕,他抓住竹篩邊緣的刹那,終於能穩住呼吸,不再往下陷。更驚人的是,竹篩覆蓋的沙麵竟慢慢凝固,像被注入了實在的力量,篩眼裏漏下的沙粒落在地上,竟結成細小的土塊,帶著“實”的質感。


    “這篩…鎮的是‘實’,不是‘虛’?”玄誠子愣住了,看著竹篩上的青石板,石板壓住的地方,流沙完全停止了流動,比任何鎮沙符都有力量,連耳室裏的噬體氣都散了。


    李長生沒說話,隻是用麻繩把竹篩牢牢係在旁邊的石柱上,動作像三奶奶曬糧時固定簸箕那樣,紮實得不留一絲鬆動。他係到第三個結時,專家突然騰出一隻手,抓起篩眼裏的麥粒,哽咽道:“祖父說的‘找實的’,是讓我們抓住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別信那些虛浮的掙紮…”——這句被他當作廢話的話,此刻隨著竹篩的踏實,終於在血脈裏醒了。


    “三奶奶的篩,不是靠‘密’,是靠‘實’。”李長生一邊用青石板壓住竹篩邊緣,一邊慢悠悠地說,“她篩糧總往篩子裏放塊石頭,說‘實的壓底,虛的才漏得幹淨,就像人心,得有實在的根,才不會被虛的東西帶跑’;她修竹篩總用新的竹篾,說‘舊的虛了,撐不住事,新的紮實,能托住東西’;有次村裏的小孩掉進河灣的流沙坑,她就是用這竹篩扣住,說‘篩子漏虛留實,能托住人,石板壓著,能鎮住沙’,最後真把孩子救了上來。”


    隨著他的話,舊竹篩的竹篾裏滲出點淡淡的綠意,那是三奶奶用它篩過的草木留下的生機;麻繩上的土腥味泛著微光,那是無數次“抓牢踏實”留下的力量,比任何掙紮都堅韌;青石板的厚重氣息漫開來,像在喚醒隊員們對“實在”的認知——流沙本是防禦的機關,不該被戾氣變成吞噬的陷阱,真正的生路,藏在“抓住實在”的智慧裏,不在“虛浮掙紮”的徒勞中。


    其他隊員也紛紛找來石塊、木板,學著李長生的樣子,用實在的東西壓住流沙邊緣,原本洶湧的沙浪漸漸平息,沙麵凝固成半固體的狀態,像被“實在氣”馴服的野獸。被救上來的專家看著竹篩裏漏下的沙粒結成的土塊,突然覺得手裏的麥粒比任何考古工具都沉重。


    流沙陷阱中央的沙下,突然冒出塊方形的玉佩,上麵刻著“實”字,與之前的終極真言拚在一起,組成“鎮歸影心腐化結固探力引生救食水能眠居明訊錄顯聲紋訊鎮容靈縛畫卜音車箭破禦繩實”的完整大道。玉佩的光與舊竹篩的暖光交織,映出無數踏實的身影:農夫篩糧、石匠鑿岩、鐵匠打鐵,這些帶著“實在”的動作,像一張溫柔的網,兜住所有被流沙吞噬的魂,讓它們想起生存的真諦——不是虛浮的掙紮,是抓住實在的根基。


    “竹篩的藤條有點鬆了,得找新藤條綁綁。”李長生把竹篩收進布包,嘟囔道,“三奶奶說‘篩要牢,心要實,藤鬆了漏不住實,心浮了抓不住根’,回頭找根新竹篾,編個更大的篩子,壓上更重的石板,讓它能鎮住更多虛沙,托住更多生命。”


    玄誠子盯著玉佩上的完整大道,突然看見所有的字都在往“實”字裏聚,像沙粒歸石。他猛地看向李長生,對方正用青石板壓住最後一絲流動的沙,石板下的沙粒竟凝成了與竹篩相同的紋路,隻是更古老,更厚重。從碳測儀到流沙,李長生用的所有舊物,都藏著一個“實”字——實在、踏實、真實,這才是“破虛”的終極力量,是布局萬古、謀定萬界的根基,因為任何虛浮,都敵不過“實打實”的人間根基。


    被流沙吞過的專家把祖父的日記頁壓在青石板下,對著玉佩深深一揖。他知道,祖父留下的不是恐懼,是教訓:別信虛浮的幻象,抓住腳下的實,守住心裏的根,才是最靠譜的“救生索”,心踏實了,再凶的流沙也吞不下。


    李長生背著背包往耳室外走,舊竹篩在布包裏輕輕晃動,竹的清香混著石板的厚重,像在訴說一個根基萬古的秘密。他回頭望了眼那片平息的流沙,凝固的沙麵在光裏泛著啞色,像在說:別怕,有抓住實在的手,就沒有吞人的沙;存著人間根基的地方,就沒有鎮不住的虛。


    而那個握著舊竹篩的長生者,他予三界的從來不是虛浮的承諾,是讓三界永遠記得——最穩固的根基,是人心的實;最強大的破虛,是人間的踏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芥子長生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定鬧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定鬧鍾並收藏芥子長生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