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裂開的第三道縫裏滲出黑血時,青石村的井水開始沸騰。


    起初是王家媳婦打水時被蒸汽燙紅了手,接著全村水缸浮起翻肚的死魚。正午烈日下,井口突然噴出三丈高的血紅水柱,水霧在空中凝成張牙舞爪的鬼影,俯衝下來啃噬晾曬的玉米棒——金黃的玉米粒瞬間黴變成墨綠色,落地就膨脹成蠕動的肉瘤。太虛劍宗的巡察使禦劍而至,為首的白須老道甩出七柄玉劍釘住井沿:“九陰怨泉爆發!布北鬥煉魔陣!”劍陣剛成,井中猛然伸出腐爛巨手攥住兩柄玉劍,“哢嚓”脆響中飛劍靈光盡滅,老道噴血倒飛。巨手拍向曬場,肉瘤被掌風掃中紛紛爆裂,濺出的粘液腐蝕得青石板嘶嘶冒煙,三個躲閃不及的村民在慘叫聲中皮肉脫落,露出爬滿綠苔的骨架。


    黑雲自西北滾滾壓來,雲中傳出萬馬奔騰之聲。枯骨組成的騎兵衝破雲層,馬蹄踏過之處屋頂瓦片化作黑粉。領軍的無頭鬼將胸腔發出戰鼓般的轟鳴:“交出長生者!”手中青銅戈橫掃,劍氣如虹的太虛劍修們被攔腰斬斷,斷口處不見鮮血卻鑽出扭動的蛆蟲。村民哭嚎著湧向李長生的柴院,卻發現籬笆上纏繞著暗紅藤蔓——血煞教魔修早已埋伏在此。為首的赤袍妖女指甲暴漲三寸,輕易剖開逃在最前的漢子後背,扯出脊椎骨當笛吹奏。骨笛聲裏,倒地屍身抽搐著爬起,眼窩燃起幽綠鬼火。


    李長生推開院門時,骨笛聲正催動三百屍傀合圍。他左手拎著準備醃冬菜的陶土罐,罐口還沾著昨日的雪裏蕻碎葉;右手握著攪鹽水的木棍,棍頭結著灰白鹽晶。妖女尖笑著甩出脊椎骨笛,笛孔噴出腥臭血箭直射麵門!木棍隨意一撥,血箭折射洞穿三名屍傀頭顱。陶罐“咚”地頓在地上,罐底裂縫滲出黑血的瞬間,井中腐手與雲中鬼騎同時僵直。


    “老東西找死!”無頭鬼將青銅戈裂空劈落。戈刃離草笠三寸時,李長生正彎腰抓把粗鹽撒進陶罐。鹽粒觸及罐底黑血的刹那,青銅戈突然鏽蝕崩裂,鬼將胯下骨馬前蹄跪地,馬眼眶裏鬼火瘋狂閃爍。血煞妖女趁機甩出三十六根透骨釘,釘子卻在陶罐半尺外懸停震顫,罐身裂縫裏伸出無數黑色發絲纏住釘尾。“還給你們。”木棍輕敲罐沿,透骨釘倒射而回,將妖女釘穿在百年老槐樹上。她淒厲尖叫著化作血霧遁走,原地隻剩人皮掛在樹杈。


    井中腐手趁機暴漲抓向陶罐!罐口翻湧的雪裏蕻殘葉突然旋成漩渦,腐手被吸得扭曲變形。李長生不緊不慢倒入鹽水,又從牆角搬來壓菜的青石。當青石壓住罐口醃菜的刹那,天空鬼騎如雨墜落,枯骨在觸地前風化成沙。井口噴發的血泉驟然幹涸,露出井底堆積的森白骸骨——每具骸骨心口都釘著桃木符,符上朱砂早已被血浸透。


    太虛劍宗殘存的紫袍修士突然掐訣:“煉魔符陣,轉!”幸存的七名劍修竟將村民推入陣眼,劍氣割開百人手腕。血瀑灌入井中骸骨堆,桃木符浮空組成囚籠罩向柴院!“以爾等精血,煉長生大藥!”紫袍人狂笑。李長生皺眉看著血雨濺上陶罐,忽然掀開青石板。醃菜缸裏浮起血紅泡沫,被鹽水浸泡的雪裏蕻極速發黑膨脹,罐體裂縫迸射出刺目血光!


    “砰!”陶罐炸裂。


    醃菜汁混著黑血潑向劍陣,七柄本命飛劍瞬間鏽成廢鐵。紫袍修士們渾身浮現醃菜狀的褐斑,皮肉如爛菜葉般片片剝落。井底骸骨堆裏站起個渾身滴血的紅衣小女孩,蹦跳著摘取桃木符貼在自己額頭,每貼一張就吃掉一個劍修魂魄。當最後張符貼上時,她嬉笑著撲向李長生:“爹爹抱!”


    阿黃從柴堆猛躥出咬住女孩腳踝。狗牙陷入腳踝的瞬間,女孩尖叫著炸成千百片碎骨。最大那塊額骨滾到陶罐碎片旁,顯出深深鑿刻的古篆——“長生祭品·癸亥七”。李長生拾起碎片拚回陶罐,裂縫處沾著的雪裏蕻正漸漸褪去血色。村口老槐樹上的人皮突然飄落,裹住滿地碎骨縮成個繈褓,裏麵傳出嬰兒啼哭。壓菜青石滾到井邊,“咚”地封住枯骨井。


    陶罐沿口第三道裂縫滲出黑血的清晨,青石村的井台結滿冰霜。


    王屠戶舀水時木桶突然沉如千斤,拉上來隻見井水已凝成暗紅血冰。冰裏凍著密密麻麻的魚眼,瞳孔齊刷刷轉向圍觀人群。不知誰砸了塊石頭,血冰“哢嚓”裂開,井底傳出嬰兒啼哭。眾人探頭刹那,血水噴湧而出!水柱頂端托著個渾身青紫的死胎,臍帶纏著半塊刻“長生”二字的玉牌。死胎睜眼的瞬間,井旁老槐樹所有葉片枯黃卷曲,樹皮浮出人麵瘤。


    “太虛劍宗清場!閑人退避!”


    七道劍光撕裂晨霧。白須老道甩出北鬥陣旗釘住井沿,身後弟子腳踏罡步,劍尖凝聚的雷光尚未成型,井中死胎突然裂嘴尖嘯——聲浪化作實質的血色波紋蕩開,三名弟子頭顱如西瓜爆裂。無頭屍身竟自行掐訣,斷頸噴出的血霧凝成新劍,倒卷著刺穿同門胸膛!老道怒吼著祭起本命玉劍,劍身卻浮現血管般的紅絲。“不好!是怨血汙…”警告未落,玉劍炸成碎片,老道右臂瞬間枯萎如朽木。


    西北黑雲壓頂時,枯骨騎兵的蹄聲震得屋瓦亂跳。為首無頭鬼將的青銅戰戈劃過天際,戈芒掃過太虛劍陣殘餘弟子,活人如蠟像般融化,筋骨卻在黏液裏重組為三頭六臂的骨妖。鬼將胸腔戰鼓轟鳴:“長生骨何在!”骨妖們撕裂村民腹腔翻找,腸肚拋灑如雨。


    “血煞教迎聖胎!”


    嬌笑聲中,赤袍妖女從祠堂屋頂躍下。脊椎骨笛吹響時,滿地殘肢聚合成血肉祭壇。她指甲劃開手腕,黑血澆灌中祭壇鑽出九條蛇尾,每條尾尖都綴著顆哭嚎的人頭。蛇尾纏住枯骨騎兵猛吸,鬼火順著蛇身倒灌進祭壇!


    ---


    ### **【醃壇鎮魔】**


    李長生的柴門“吱呀”推開時,骨妖正撕咬阿草的左腿。


    他左手拎著醃冬菜的粗陶罐,罐口沾著雪裏蕻碎葉;右手握攪鹽水的棗木棍,棍頭鹽晶在晨光下泛著冷芒。妖女骨笛急轉,九頭蛇尾絞成巨矛刺向他心口!木棍隨意格擋,“噗嗤”一聲,蛇矛紮穿撲來的骨妖。汙血濺上陶罐的刹那,罐體裂縫滲出黑霧,霧中伸出枯手攥住蛇尾。


    “老醃菜也敢作妖?”妖女尖笑掐訣。祭壇血肉翻湧,更多蛇尾破土而出。李長生抓把粗鹽撒向陶罐。鹽粒落入裂縫的瞬間,九頭蛇尾劇烈抽搐,蛇鱗剝落處露出嵌在肉裏的桃木釘——正是祠堂鎮魂釘所化!


    無頭鬼將趁機突襲。青銅戈斬落時,李長生正用木棍壓實罐中醃菜。“鏗!”戈刃離草帽三寸驟停,鬼將臂骨浮現黴斑似的綠鏽。陶罐突然嗡嗡震顫,裂縫裏鑽出發絲纏住青銅戈。戈身“長生”銘文竟被發絲生生摳下,露出底下刻滿的“癸亥七”編號。


    “還你。”木棍輕敲罐沿。發絲卷著銘文射向鬼將胸甲。甲胄被擊中的瞬間,三千枯骨騎兵集體僵直,眼窩鬼火匯入銘文,凝成火球砸向血煞祭壇!


    ---


    ### **【三方煉獄】**


    火球撞上祭壇炸出血瀑。妖女尖叫著撕開後背,脊椎如蜈蚣鑽出,串起七顆村民心髒當盾牌。血盾擋住鬼火的刹那,太虛劍宗紫袍長老從天而降:“煉魔大陣,起!”


    幸存的二十名劍修割破村民手腕,血線淩空繪成陣圖。井中死胎尖嘯著浮空,臍帶纏住的半塊長生玉牌光芒大盛。陣圖裹住血煞祭壇與枯骨騎兵,三方能量被強行糅合——


    \\_\\_\\_骨妖血肉融入祭壇,長出青銅鱗片


    \\_\\_\\_蛇尾插進騎兵胸腔,噴出綠色鬼火


    \\_\\_\\_死胎高踞陣眼,臍帶如血管紮進光柱


    “以萬靈為薪,煉長生骨!”紫袍長老狂笑著抓向死胎。指尖觸及玉牌時,李長生的棗木棍戳進醃菜罐攪拌。鹽水濺上陣圖的瞬間,融合怪物突然自相殘殺!骨妖撕扯蛇鱗,鬼火焚燒血壇,死胎的臍帶勒住紫袍長老脖頸。


    “不!這醃菜…”長老驚駭地看著手背浮現的褐色斑塊——正是雪裏蕻的黴斑!斑塊迅速蔓延全身,皮肉如爛菜葉剝落。陣圖崩裂的能量灌入陶罐,罐體裂縫迸射血光!


    ---


    ### **【甕中輪回】**


    “砰!”陶罐炸成碎片。


    醃菜汁如暴雨潑灑。被淋中的劍修渾身冒煙,飛劍在鹽蝕下鏽成廢鐵;骨妖遇汁即溶,綠汁滲地長出毒菇;鬼將胸甲被菜葉糊住,鬼火“滋啦”熄滅。


    井底浮起紅衣小女孩,蹦跳著撿拾陶罐碎片。每撿一片,身上紅衣便鮮豔一分。“爹爹。”她將嵌著“癸亥七”的碎片按進心口,嬉笑著撲向李長生。阿黃從柴垛躥出咬住她腳踝,狗牙陷進皮肉時,女孩炸成漫天骨片。


    最大那塊額骨滾到李長生腳邊,顯出被摳去“長生”二字的凹槽——正與鬼將戈上銘文吻合。他蹲身拚合陶罐,裂縫裏的雪裏蕻正褪去血色。村口老槐飄落的人皮裹住骨片,縮成繈褓發出啼哭。壓菜青石滾到井口,“咚”地封住血泉。


    紫袍長老的殘軀突然抽搐,爛菜葉般的皮肉裏鑽出七條肉須,卷住七名弟子拖進井中。井底傳來啃噬聲,青石板縫隙滲出醬色血沫。阿黃叼來半塊桃木符扔在血沫上,符麵“柒”字正與繈褓額頭的“癸亥七”裂痕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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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長生棋局】**


    枯骨騎兵潰散後的黑雲裏,浮出白玉車駕。


    簾後伸出的纖手接住一滴醃菜汁,汁水在掌心凝成冰晶。“癸亥七號祭品被醃漬了。”清冷女聲歎息,“通知癸亥六號預備。”車駕轉向時,拉車的骨龍眼眶鬼火跳動,映亮簾後女子額頭的“癸亥六”金印。


    血煞教妖女的人皮掛在樹梢,夜風吹過時發出笛聲般的嗚咽。樹根處鑽出嫩芽,纏住人皮長成新軀——赫然是妖女生前模樣!她摸著臉頰輕笑:“好鹹的肉身…”指尖沾到的醃菜汁裏,遊動著發絲般的血紅細蟲。


    太虛劍宗幸存的弟子跪在井邊。紫袍長老的血肉從青石縫滲出,在他們額頭烙下“菜奴”烙印。眾人機械地撈起井中腐肉塞進嘴咀嚼,眼珠漸漸變成雪裏蕻的深綠色。


    李長生用草繩捆好陶罐。阿黃突然衝西山狂吠,那裏新墳的泥土正微微起伏——半塊長生玉牌頂開墳頭,玉內封印的嬰兒瞳孔倒映著醃菜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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