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杜旺看看李淳風,終於知道他愁眉苦臉的原因了,良久,杜旺終於還是作出了決定,看著李淳風鄭重道:“這些理論還請李大人與我一同保密。”


    李淳風點點頭,目光複雜,杜旺看他一眼,笑道:“此時還不是發布的時機,且綢繆著。杜某而今已五十有三,再過幾年,也可以告老還鄉了,蜀中術士雖多卻不似長安人言可畏,杜某一家在蜀中術士間還是有幾分薄麵的……”


    李淳風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大人的意思是?”


    杜旺眼神明亮,明顯已經做下決心道:“杜旺得聞天地至道,豈能做那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之徒?”


    想到杜旺回蜀中傳道將要麵對的危險,那可不是僅僅損害幾個術士的飯碗而已,若是被當做宣揚異端邪說,杜旺更可能會在告老之後麵對官府的打壓,一朝不甚,多半就是身與名俱滅的下場,李淳風忍不住拱手:“淳風歎服。”


    杜旺撒然笑道:“分所應當耳,不過李大人,天既明,你還須同我一起去太史局當班。”


    李淳風一愣,不禁哈哈大笑。


    兩人攜手出了府邸,同上杜旺的馬車,車夫將車子往城外太史局觀星台趕去。


    杜旺道:“李大人還要把傳給你這些書籍的人保護好,若是能通知到時,務必要他們小心,等待時機再將這些大論宣揚出去,切莫急躁,特別是現下,若是匆忙把這些理論拋出,不知會引起多少人群起而攻,實在危險。屆時我等找好時機將理論發出,自然會為之揚名,杜旺此言隻為傳道,絕無偷名換姓之念,若是大人不信時,杜旺可立下字句,還請大人給他寬心。”


    李淳風點點頭,他也知道杜旺說的是實話,這時候若是把這些理論拋出來,不說別人,隻是天下千萬術士為保護自己飯碗所帶來的反擊定就要讓王會成為眾矢之的。


    杜旺掀開簾子看看外麵的青天,笑道:“聞李大人昨夜之言,如今看這湛湛青天都不一般了。不禁就想到這天上日月五星正在時刻不停的輪轉,人居天地間,甚至不如一粒微塵啊!”


    李淳風笑著點點頭:“在下幾天沒有出門,正是如此心境。”


    兩人哈哈大笑,這時馬車經過長安坊市,日頭升高,市前也漸漸擁擠,許多等待進入坊市的商賈牽著駝馬擠做一團,吵嚷間也有一些鋪頭的夥計趁著人多在市門口奔走,散發些招徠顧客的傳單,還有一個小廝專門朝著路邊行人的馬車散發傳單,也不知宣傳何物,動作倒是敏捷,杜旺一邊看著這繁華景象,笑道:“長安果真繁華地。”


    李淳風道:“正當是吾輩天地立名之時也。”


    “正是!”杜旺目光炯炯,這時那個小廝正好擠到車窗邊,遞進一張紙來。


    “大人大人,看看長安時事吧!”


    杜旺待說不要,那小廝已然丟下一張紙就走了,杜旺隻得撿起紙來,笑道:“這些生意人倒也機靈。也不知賣的什麽。”


    李淳風也是好笑,見杜旺隨手打開傳單一看。


    “嘿,倒不是賣東西,大字報……”


    “嗯,寫的:長安白日金星出現原因詳解,金星運動到近日點,一切過度解讀均是妖言……”


    “啊?……這是誰發的!”


    太史局裏,天文博士簡散星拿著一張黃紙印刷的傳單,笑著打開。


    “這是市麵上關於此次天象解釋的傳單?嗬,沒想到如此之快便出來了,待我看看……”


    幾呼吸之後,簡散星不禁氣的雙手顫抖,猛的將傳單拍在了桌上。


    簡散星出生陰陽世家,天象看了一輩子,這次金星晝現女三昌的結論就是他算出來的,斟酌良久遞了上去,哪次太史局的解釋沒有異議?簡散星卻不在乎,就算有異議也是從天象命理的方麵予以他反駁,他也早想好了要如何應對。


    今天結論剛遞上去沒幾天就有人告訴他街麵上出現了關於這次天象解釋的傳單,這速度雖出乎簡散星的預料,但是想到此次天象異變在長安百姓間也引起了一定的轟動,倒也不算意外,可是當簡散星打開傳單,本來已經預備好接受各種奇怪結論的他卻一眼看到了一個令他始料未及的言論。


    傳單裏說,這次天象異變的原因什麽東西都不預示,隻是因為什麽金星的軌道變動所以出現的自然現象,後麵則是通篇的天文學科普。


    簡散星初看愕然,仔細看了看那然後很快意識到,這是直接質疑他們天文生的飯碗。


    而文章在科普之後更是火力全開,直接明刀明槍的質疑起整個星象天文體係來,言語辛辣諷刺,將所有的天文星象研究都說成是所謂迷信,一無可取之處,並最後更是在文章末尾直接嘲笑太史局這次做出的女三昌讖言,笑說太史局此言荒誕不經,模糊隱晦如,到時候用什麽方法都能說應驗了。


    這次讖語的內容“女三昌”既可以指皇上誕下公主,也可以說是皇上身邊的哪位娘娘將有子嗣或是得到提拔,任何關於皇帝身邊女性的變動或是都可以被當做女三昌應驗的證據。這豈不是說了等於沒說?所以可以看出太史局裏這些占星家全都是糊弄事兒的家夥。


    這些話簡直把簡散星看的都要吐出血來了,他將那張紙砰的一下拍回桌子上,看向把紙遞給他的。天文生怒道:“這傳單是哪裏接來的?”


    那天文生也是氣憤說道:“簡博士,這傳單是不知誰叫散發,如今與長安的大街小巷今早都有許多脫皮無賴人手幾十張在那兒發散。”


    “這……如何不叫人去查封了這等妖言惑眾之言?”


    聞言那天文生卻有些猶豫,良久簡散星也才反應過來。


    此時朝廷還是保護各種信仰的,對於毀僧謗道的言語自然是有諸多查禁,可是人家隻是質疑太史局一次對於天文現象的論斷,他們太史局的官員既不是神仙,也不是佛爺,他們的論斷也不過是一種基於天象觀測的判斷而已。人家質疑他們,雖然有損於皇家的臉麵,但從理論上來說卻沒有什麽不行的。


    更何況這傳單中在質疑了太史局給出的結論之後,給出的新結論,並不是把這天象做另外的解釋,而是直接告訴所有人,這次金星白晝出現的異象隻不過是正常的天文活動而已,不需要大家緊張,比起太史局做出的女三昌的結論,反倒似乎更有利於安定民心。官府實在是沒有什麽理由去查鏡。


    甚至簡散星仔細想一想,覺得這種言論說不定還是有官府背書的,不然如何會有人做如此妄斷。


    沒錯,在研究了一輩子醫卜星相的簡散星看來,把天文現象不當成上天的指示,而隻是當成正常的星體活動,這種行為本身就是愚蠢的,天人感應,天象變動豈能不對應人心?若是如此,那麽自己祖祖輩輩的師長大賢們一生所為豈非都是在做著可笑的無用功?


    “咱們快去找杜旺杜大人。”簡散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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