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看看地上那七扭八的算籌,心想自己是應該要把簡單的豎式計算告訴他們了,不然你一到戰場上哪有那麽多地方給他們擺算籌呀?


    “你自己算出來的數字你自己定。”王東直接說。


    那學員兵聞言心裏不禁更加緊張,他又驗算了一遍,最後確定自己算出的就是這個數,心中一橫:對不對也就是它了!


    於是便起身對工匠道:“將鐵鏈調到一丈三。”


    又是十分鍾之後,那投石機的石塊終於被發射了出去,那學員兵一臉不敢確定的表情,心驚膽戰的看著那個石頭飛過天際,緊接著眾人便見,遠處的柵欄直接被石頭精準的擊碎。


    那一刻不光是圍觀眾人,就連親自計算的那個學員兵也是驚的張大了嘴巴。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計算居然如此正確。


    緊接著眾人又忍不住轉頭看向王東,心中的驚訝與佩服更上一層,原來王別將的這套計算方法如此準確,哪怕是第一次使用的人都能直接上手並且擊中目標,那豈不是他們隻要學會了這套計算方法以後,在陣前就能無往而不利了?


    而眾人之中更驚訝的則是梁述,他瞪大了眼睛看看王東,接著看看投石機,最後又看看地上那亂七八糟的算籌,此時他心中的震撼遠比眾人更強。


    王東並不知道梁述之前如此自傲是有緣由的,他是國子監裏最厲害的算先生,他本來是期望自己從國子監出來可以進入戶部或者吏部,成為一方技術官僚,結果卻被分到隴西來從軍了,本就心中抱有一肚子怨氣。


    在隴西的行軍道總管衙門裏梁述鬱鬱不得誌,結果前兩天又被派來說要和一個叫王會的人學習,何操作投石機瞄準。


    梁述更是不屑,他本來以為王東這樣的人能有什麽算學能力?所會的無非是一些經驗技術而已,他想著隻要自己看一遍王東的操作馬上就能理解其中的算術原理,然後便可以很快將其還原過來,所以心中本來對王東是頗多不屑的。


    當看到重力投石機的一瞬間,梁述心中也是頗為佩服的,他也很快便弄清了投石機直射時調整彈著點的原理,心中那份自傲感絲毫沒有減退,可是緊接著王東卻說,他能夠在拋射中瞄準目標,這卻讓梁述覺得不太可能。


    剛才自從王東演示了如何用拋射打準目標之後,梁述就一直在試圖計算出王東所用方法背後的數學理論可是越算他越感到迷茫。


    其實梁述不是不會解拋物線方程,一元二次方程的計算方法早在幾百年前就被中國的數學家研究出來了,可是梁述不知道重力加速度的存在,所以在整個方程計算中,他幹脆就不明白那個重力加速度的值是怎麽來的,又怎麽可能想出關於重力的加速方程該怎麽算?


    在梁樹疑惑之時,王東倒是開始解釋起他瞄準方法的數學原理來。


    但打從王東說起重力加速度時,梁述就開始有些跟不上了。


    梁述聽不懂,可是他又偏偏是個好學生,越是跟不上,越是要想清楚,一想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維之中,而他在思索之時,王東卻滔滔不絕的繼續說下去,他拿出六分儀和炮兵測距的各種器具,這其中每一項工具都需要大量的數學計算做背書,梁述的腦子還在重力加速度那一塊糾結呢,當看到王東一會兒拿出一個新工具,一會兒拿出一個新工具,心裏自然又想去理解這些新工具的原理,但是他又不會對數,不會解空間幾何,哪裏可能跟得上王東,拿出工具解釋用途的速度,於是最後梁述對於每一個工具的使用都是似懂非懂的,學霸梁述直接遇到了大危機,發現眼前這位王會王別將所說的東西,自己居然全都是一頭霧水。


    就在梁述自己沒弄懂的時候,這時王東卻直接讓一個學員兵開始操作起來了,那學員兵雖然也是做得磕磕絆絆的,但是在王東的指引下居然也慢慢上手,用了大概兩柱香的時間便算出了一個數值,然後將實彈打得出去,眼見那實彈準確的落在了遠處的木柵欄上,梁述瞬間更加緊張。


    梁述本來就是因為自己沒有辦法理解老師所說的內容而感到十分的焦慮,結果看到其他的學員居然已經在王東的指導下一炮便將遠處的目標摧毀了,瞬間梁述便有一種感覺,就是自己還沒有搞清楚的內容,別人居然已經學會了的急迫感。


    作為學霸好孩子,他在緊張的條件下是不會想到其他學員兵其實遠比他更加一頭霧水的。


    學員們沒有一個人像他這麽軸,大家也並沒有什麽數學上的追求,所以王東說怎麽做他們就跟著怎麽做就行了,而王東設計的這一套炮兵官僚方法已經是傻瓜版本,隻要操作的步驟不出問題,拿著它做出來的計算值怎麽都能打中目標,所以對於這些新手學員來說,學起來並不困難。


    可梁述卻不這麽想,他越是思考這些計算方法背後的數學原理,越是感覺自己沒搞懂,而同時見到其他人似乎都學的飛快,他的心中緊張不禁一點點放大,當看到木柵欄破碎的那一刻,梁述直接感覺心裏咯噔的一下。


    多年的學霸精英孩子第一次在算數學上感覺到了被人碾壓的痛苦。


    梁述越想越混亂,眼見的王東已經和別的學員講解起來,梁述心裏終於忍耐不了了,他一咬牙直接上前對王東道:“先生,能否再為我講一遍這些東西的使用方法。”


    這時王東已經在指導其他學員怎麽使用六分儀,聽到梁述的問題,他倒是不怎麽驚訝,這個年代的人初次學習這些儀器當然是有入門門檻的,他拿了一架六分儀放到梁述守邊,對梁述道:“你剛才也聽了我們說的使用方法,你先自己試一次,我看看有什麽問題,然後再想怎麽教。”


    梁述拿著那加六分儀愣了半晌,剛才王東說使用方法時,他雖然仔細聽了,但是全程都在思考背後的數學原理,卻是沒有像其他學員一樣記一下每一步步驟,這時突然拿到六分儀,他不禁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後便手足無措起來。


    王東看他這個樣子不禁皺起眉頭,其他學員兵剛才經過他一番教導,拿起六分儀就算不知道具體怎麽用也能有個大概模樣,怎麽這家夥拿起這儀器之後手就像是借的一樣,連手指都該放哪都不明白?


    上課走神了吧?


    王東不禁有些生氣,直接將六分儀拿回來,“你先去問問別人,等弄清楚要怎麽用再來擺弄。”


    手上的器械一下被拿走,梁述一呆,接著便不禁臉紅起來,他這個好學生這輩子哪裏碰到過這種事?心中又羞愧又懊悔,見王東已經往前麵去了,梁述心中不禁更加失落。


    王東和眾學員兵的教學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刻,眼見的太陽落山,王東還沒有將所有人教會使用六分儀,隻能明天再出城來繼續研究。


    他指揮大家用油布將投石機帶起,然後一起騎馬回鄯州城,將學員兵們送到校場的木棚居住,王東也打算回家吃飯,正要離開之時,他突然聽到背後一聲呼喊。


    “王大人請等一等。”


    王東回頭就見梁述抱著一大摞算籌飛快的地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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