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在黃起注視的目光中,王東清清嗓子,突然開口道:“不準吵鬧!我知道大夥兒害怕,我也怕,但機不可失,我保證,明天天亮之前,無論是否成功,大家都退出瀚海王的軍帳,大家就堅持一個晚上,如何?”


    黃起聞言心裏一沉,王長史居然沒說馬上退兵……


    他知道王東是想拿捏眾人的想法,但這種情況下,雖然王東說天明前就退兵比之前讓大家以為必須死戰好接受了不少,可誰也說不清這話是否足夠安撫眾人,王東此行為非常危險,若非對人心有著非凡的掌握,一個差錯,說不定王東的言語退讓不但沒有作用,反而會更加激起眾人的不滿。也許隨之而來的就是營嘯。


    想到在大敵麵前營嘯的後果,瞬間黃起感覺自己的衣背在這大風雪中都一下濕透了。


    王長史啊王長史,未免太過冒險了!


    而隨著王東的話,眾人的意見一下又爭吵起來。


    有人聽說天亮前就能撤之後覺得安心了一些,畢竟王東是主官,軍前違命不進是大罪,有人覺得若是王東給出這個條件,雖然危險但也可以接受。


    而還有不少人則聞言更加惱怒,他們根本不想去打瀚海王,隻想馬上逃走,府軍中瞬間爆發起一陣議論。


    有人說先留下看看,而想走的人則大罵他們瘋了,兩邊火氣都起來,然後便有人開始威脅著撕打。


    聽著那吵鬧聲,黃起臉都嚇白了,看向周圍的幾個隊正,大家也都是一臉緊張的神色,曹正和馬才已經悄悄握緊武器,準備一旦營嘯就馬上保護王東。


    這時黃起看向王東,卻不禁一愣,隻見王長史叉腰看著下麵眾人,眼睛微眯,一張玉麵古井無波,竟是毫不害怕。


    小小年紀,居然臨陣不驚,黃起不禁心裏有些佩服起來。


    “長史大人……”他想要提醒王東小心些,最好別站在高處,等下如果營嘯,大家動起手來,站在高處的王東說不定就第一個中招。


    而王東聞言卻一擺手,直接止住他的話頭,然後便見王東露出一個沉穩的笑容:“小小議論,何必驚惶。”


    嘶。聞言四個隊正不禁都看向王東。


    不說王長史的計策到底能不能實現,就說人家這全場老爺我拿捏住了的這派頭,古之大將不過如此了吧?


    瞬間,看著王東昂藏的身影,格局、氣質、巋然不動、渾身是膽這些詞不禁浮現在了幾個隊正心頭。然後,即使是不支持襲營的趙德也不禁對王東生出一絲佩服之心,他們作為基層軍官很明白,有膽氣不一定能成為將才,但無膽鼠輩是絕打不了仗的,就王東這膽氣,幾人跟他幹就有前途。


    光光這一幕,趙德便不由得收起之前的輕視,隱隱決定以後一路就跟王長史鞍前馬後了。


    而之後不久,四個隊正驚訝的發現,大家的討論居然也漸漸平息下來。


    在這樣的群體裏,氣氛是個客觀存在的東西,當決定留下來的人占了一點優勢,逃跑的呼喊弱下來後,趨勢便漸漸形成了,先是有人吵贏了對方,逃亡派慢慢不再說話,然後兩邊的聲音便漸漸停息,議論聲飛快小下去,然後更多想要逃跑的人發現似乎沒人支持他們,即使不想留下,也一時決定把想法按在心裏,幾乎就在十幾吸的時間裏,場上的爭論就結束了。


    最終大家的聲音漸漸小下來,互相撕打的人也沒有了,突然一個府軍問王東道:“長史,我們打到天明,不行就能撤嗎?若是出不來又如何是好?”


    他發出這樣的詢問,眾人居然沒有齊聲反對,而且都看向王東等著他回答。


    見此情形,四個隊正不禁悄悄對視一眼,眼中驚訝之色更是難以抑製。


    王長史居然真的把局勢壓下去了?


    這怎麽可能?那可是營嘯啊,還是在大敵當前,巨大的恐懼之下的營嘯,這是軍中最恐怖的情景了,其危險甚至還勝過戰陣失利。


    幾人都聽前輩講過營嘯的故事,而且就剛才那場麵,隨時一個不小心,大家當場散夥或者甚至互相廝殺都是有可能的,而王東一句話,居然真的壓住了眾人。


    再看向王東那表情,好像從剛才開始就已經確定他能壓製住營嘯一樣,毫不驚慌,一時間,四人心底不禁都生出濃濃的佩服。


    剛才王東處變不驚的模樣就足夠讓他們敬佩了,而現在看來,人家說那兩句話時很可能就算好了一定有效果,人家不是膽子大,而是胸有成竹。不怕事是一回事,不怕事而且算無遺策,這簡直就不是幾人能想象到的境界。


    想通這些,瞬間,幾人再看向王東,隻有一個感覺:王長史境界太高了,這家夥,高如天柱。


    而在冷風中擺了半天pose的王東,這時終於也可以說話了,他往前上方一指,嗯,發現手有點凍僵了,指頭一下沒伸出來,有點尷尬,於是連忙改成握拳下決心的動作,悄悄看看大家,好在沒被人發現,很好。


    王東握拳舉了兩下,一臉嚴肅的回答那個小兵道:“這位弟兄說的也是我要強調的,我們不是去送死,所以千萬不能一去就深入敵營。待會兒大家分成幾隊,不能馬上聯絡,所以我先說清楚,我們從西北角和東北角分批殺進去,少接敵,多放火,多鬧動靜,遇敵千萬不要糾纏!若要改成攻擊命令,必須要我親自下達,否則不鼓勵接敵近戰。”


    他說完對下麵的馬才命令一聲:“馬隊副!”


    “是!”


    “著你撥十個騎兵,居中聯絡各隊,你的騎兵隻用來傳令,也不許擅自接戰。”


    “得令!”


    原來不是要他們去送死拚命啊?


    隨著王東如此說,眾人原本緊張的情緒也漸漸緩解下來。


    畢竟是大唐府軍,前兩個月許多人都是參加過唐征吐穀渾之戰的,在那戰中大家攻無不克,其實不少對吐穀渾人已經建立了心理優勢。之前之所以反對王東,更多是以為他要眾人送死,若是照王東如此說,不是去送死隻是去放火襲擾,雖然還是危險,但大家卻也好接受很多。


    瞬間,即使剛才嚷嚷著要退兵的府軍大多也都不再吵鬧了。


    感受到氣氛的變化,四個隊正心裏都是一鬆,隊伍終於穩了。心中對王東的敬佩卻是增加了許多,之前山穀之戰還說王東隻是展露出勇猛和細心,但能把這樣一支小隊說動去攻擊瀚海王的中軍而不營嘯,這種人心把控能力,不說整個鄯州折衝府,就是整個大唐的中層軍官,能有這本事的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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