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地下通道裏,劉寶舉著手電,照著一群忙碌的漢子。


    王東站在燈下,一隻手裏拿著一本電子書,看一眼屏幕,又看看地下的石球。


    “廠公,藥子填這麽多行嗎?”


    王東拿手掌比對了一下空心石球裏填充火藥後留下的空間,心裏計算了一下。


    “應該是差不多,就按這個比例做其他的。小心點,別弄出火花來。”


    道士們點頭,連忙去忙碌起來。


    王東看看手裏這本某地方出版社編的十萬個為什麽,不禁感歎。


    這書是全民皆兵時期編的,端的是武德豐沛。


    書裏麵科普了各種民兵技巧,從基礎的民兵戰術到核武器基本原理應有盡有,還有大量的土製武器原理,而且都是基於半工業社會的簡單工具和材料編寫的,放到農業時代硬搞一下也能用,簡直是穿越者必備工具書。


    這時整個京師已經處於半無序狀態,什麽東西都能搞到。王東早就囤了幾擔,火藥在東廠,離開時也叫道士們挑著出來。


    潛入地道後時間還有多,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於是王東就叫道士們依據書中信息仿製起二十世紀遊擊戰民兵自製的土地雷來。


    這東西王東也沒試過,不過效果應該是不錯的。到時候拿上幾個往紀綱麵前一埋,怎麽不換他幾條命?


    就是不知道這東西殺傷半徑有多大,王東想了想,決定用上這貨時自己還是往後躲躲。


    六月十二日清晨,朱允文召徐增壽入宮奏對,此時燕軍還沒入城,為了穩住朱允文,徐增壽不得不去。


    一見到徐增壽,朱允文就拿出王東編的供狀,一條條厲聲質問。徐增壽本就沒底氣,回複幾句後便啞口無言,就在他思考自己該怎麽辦時,朱允文走到他身前,突然拔出一柄寶劍,在徐增壽驚訝的眼神中一劍將他刺死。


    程濟馬上安排人把徐增壽的屍體送出宮門,昭告天下,混亂京中的間諜。


    之後朱允文連忙在幾個太監的陪同下來到內宮。


    內宮裏早已有十幾個錦衣衛和一些朱允文親信的文臣武將喬妝成平民,等待著朱允文到來。


    朱允文滿臉緊張神色,換下染血的龍袍,同時看了一眼眾人。


    他皺眉問道:“皇後呢?”


    溥洽回答道:“皇後娘娘說她鞋弓襪窄,離宮也是累贅,故而不願走,隻說要帶二皇子在宮中坐鎮。”


    朱允文急道:“這怎麽行,快去把她娘倆接來。”


    程濟看看日頭,突然開口道:“陛下,曹國公約定的開城時間就要到了,若是不走,隻怕來不及了。”


    “可是朕的兒子!”


    程濟沉默一陣,嚴肅道:“皇後娘娘身體嬌貴,不耐奔波,二皇子也隻兩歲,娘娘所言也是實情。陛下,偌大的江山都舍了,死去的何止娘娘一人?”


    程濟又道:“請陛下讓溥洽和尚給娘娘帶些毒藥去,讓她走得不至那般苦痛。”


    朱允文呆了半晌,他今天第一次親手殺人,想不到接下來又要給自己的皇後送毒藥。可是朱允文也明白程濟的理由,若是皇後不死,他逃脫的路線就有泄露的危險。


    朱允文沉默良久,終於道:“二皇子年紀尚幼,還不省得事情,就留他一命吧。想來朱棣也不至於要害他一個娃娃。”


    溥洽看看程濟,見他點頭,忍不住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聖上,貧僧這就去了。”


    朱允文點點頭,看著溥洽帶著幾個和尚離開,很快裴海也帶著幾個中年太監走了過來,其其在朱允文麵前跪下。


    裴海帶著哭腔道:“陛下,火油已經灑好,奴才就此拜別陛下了。”


    朱允文也忍不住流下眼淚。


    他知道這些太監都見證了他和程濟的謀劃,是絕不能留的,這些人又體態特殊,跟著他出宮很容易暴露身份,所以隻能在宮中殉國。


    朱允文看不下去,隻是點點頭,便扶著太子朱文奎轉身離去。


    程濟看著幾個太監喝下毒藥,痛苦的在地上打滾,這才跟上朱允文。


    他一邊走一邊和朱允文說:“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了,陛下,咱們快些出宮吧。”


    一行十幾人匆忙跑往禦花園,同時已經能聽到宮外傳來陣陣喧嘩。很快,皇宮中由遠及近的也冒起了濃煙,火光衝天。


    朱允文他們知道這是李景隆已經放朱棣進城,同時宮中各處也開始放火的動靜。


    他們不禁跑的更快,整個禦花園和周邊大片殿宇都被程濟事先清空了,皇宮裏從沒有見過如此空曠的場麵。


    幾人匆匆跑動,很快到達了禦花園的假山旁。眼見地道入口就在眼前,朱允文終於鬆了口氣。


    “陛下,咱們快點走吧。”錦衣衛百戶範強道。


    朱允文點點頭,轉向程濟忍不住哭腔的說:“程濟,能出去,你是……你是有功的。”


    程濟也歎了口氣,作為整個逃亡行動的大導演,這幾日程濟著實累壞了。不過現在總算到了最後一步,程濟前後想想,覺得自己已經做到麵麵俱到。


    雖然京師丟了,皇後死了,二皇子會被朱棣抓住,但他們總算是能逃掉,隻要出去就有希望。


    幾人來到地洞口,幾個文官武將和錦衣衛這時才第一次見到皇宮中地洞的模樣,不禁打量。


    一個武將連忙打起火折子,先頭探路。


    朱允文和幾個抱著太子的文官緊跟在後,正要進入洞口,他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響動。


    朱允文奇怪回頭,正好看見身後程濟突然往前一撲,倒在地上,再仔細一看,程濟背後插著一把腰刀。


    朱允文瞬間呆住,抬頭,就見三個錦衣衛已經抽出刀來。


    “有奸細,保護皇上!”眾人大驚。


    十幾人中有一半是武藝好手,此時紛紛抽出兵刃向三人湧去,而三人也是從容應戰。


    他們很有章法,悍不畏死的保護其中一人不後退,來到開闊處,那個錦衣衛直接掏出一瓶火油,往禦花園中一棵樹上倒去,然後向樹上丟了一個火折子,接著便被砍死。


    那火油也不知是什麽材料製成,遇火瞬間冒出滾滾濃煙,形成一種特殊的煙柱,哪怕相隔很遠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緊接著,大家就聽見一陣喊殺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朱允文瞬間手腳冰涼,自己的隊伍裏居然有反賊的內應,而且還有同夥埋伏在宮中。


    眾人連忙往地道內跑,可不到十幾個呼吸,眾人就聽見了一群人衝入地道的聲音。


    “錦衣衛千戶紀綱在此!請聖上趕快留步,不要受奸佞蠱惑,跟沉回去見燕王吧!”


    聽著那年輕的聲音,朱允文嚇得不禁發抖。


    他們在前麵跑,身後追趕者同樣飛奔,洞中火把光線亂晃,聲音嘈雜,追擊者少說有幾十人。


    朱允文的隊伍裏有不少文官,還有朱允文自己的身體也頗為累贅,錦衣衛和武將雖然能跑,但也不可能丟下皇帝,於是幾人跑了不遠就被漸漸追上。


    一些錦衣衛大義凜然的轉身和殺手們搏鬥,很快便犧牲了。


    緊接著是武將和一些文官也回頭去喝他們打。


    朱允文埋頭在前麵跑,終於在黑暗中絆了一下腳,摔倒在地。


    “聖上,聖上快走!”


    還剩下的四個文官連忙來攙扶他。


    紀綱哈哈大笑,聲音由遠及近。


    “皇上,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已在奸臣蠱惑下把所有人都支開了,此刻無人知道你在這裏,你又跑不過我等,再掙紮也是無益。”


    朱允文聞言知道自己隻可能死在這裏,恐懼之下,全是顫抖。四個文官也是大哭,文官懷中的太子不過八歲,此時同樣哭的吵鬧。


    而朱允文心中已是一片冰涼。


    “諸君,朕亡矣!此情此景,誰還會來救朕啊!”


    就在這時,通道那一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響聲在地道中反射,放大,震得所有人都感到耳朵生疼。


    朱允文愣了一下,轉頭,突然張大嘴巴。


    就見剛才還哈哈大笑的紀綱此時已經倒在了血泊裏。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誰說沒人知道皇帝在這兒的,東廠知道啊!”


    聲音入耳,朱允文不禁整個人呆住。


    就見王東拿著一個火把,笑嘻嘻從地道另一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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