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城,農曆四月,小滿之後。


    地處江淮的京師開始感到初夏的暑氣,一如身處皇宮內的建文帝朱允炆拿到最新戰報時火熱的心情。


    李景隆在太監的引導下腳步急匆的走入內書房,一番行禮後,朱允炆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叫他抬起頭來。


    李景隆知道皇帝會如此急切的召他入宮必有要事,但朱允炆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讓他的心跳慢了一拍。


    “李愛卿,睢水開戰了。”


    李景隆一愣,忍不住脫口而出。


    “真的在睢水?”


    朱允炆點點頭。他今年不過二十五歲,因為長在宮中保養的好,外貌年齡甚至看起來還要更小一些。但登基之後三年的戰爭已經讓他的心智變得成熟。


    他繼續道:


    “不光在睢水,而且開戰雙方就是朱棣,平安、何福、徐祖輝。”


    聽聞消息李景隆張大了嘴巴,朱允炆也是眼神複雜,他拿起了案上一張紙對李景隆道:“正和這上麵說的一模一樣!”


    朱允炆手上拿著的,正是王東寫給李景隆的那張命紙。沒錯,李景隆居然很坦白的把這東西送給皇帝了。


    如果換成別人,自己去給政權算命,然後還堂而皇之的告訴皇帝自己算出了什麽,絕對屬於自殺行為。但對於李景隆來說卻不一樣。


    他是朱元璋生前留給皇孫朱允炆的類似顧命大臣的人物,老朱一輩子相信親情的力量,正如他希望被自己分派去戍邊的九大藩王可以因為親情紐帶成為南京朝廷的臂助一樣,他生前也同樣希望自己義子李文忠的兒子李景隆會因為親情這層紐帶形成的利益,忠實的把兵權通過他傳遞給朱允炆。


    當然結果和老人家的期望多少有點出入。九邊這裏,這邊朱元璋剛一入土,朱允炆就開始削藩,朱棣發動靖難之役,直接打的血流成河。中央的李景隆則更生猛,直接把朱允炆交給他指揮的軍隊全部送掉,相當於老朱生前委托給他一套別墅要他傳給朱允炆,結果李景隆傳是傳了,但到朱允炆手裏,朱元璋的別墅就剩一衛生間了。


    雖然這樣,李景隆卻更不會死,沒辦法,從朱允炆角度來看,現在中央軍不剩啥東西了,朝廷裏一群站在中央軍立場的大佬,如徐祖輝之類,都是各種功臣之後,說白了,他們支持的不是他朱允炆,他們是支持皇明正統,支持朱元璋的遺命。


    唯有兵敗的李景隆,那是真支持他,因為要不是朱允炆看在麵子上沒殺他,換任何一個皇明正統當皇帝,他早死了八回了。


    李景隆也很明白自己現在一條命都靠皇帝罩著,對皇帝隱瞞任何消息都是在損傷兩人的互信,也就是傷害自己的生存根基。


    兩人這種關係,反而使得朱允炆更信任李景隆,相信到哪怕李景隆私自給他的政權算命他都不會懷疑對方意圖不軌的程度。


    李景隆半個多月前拿到了王東給這次戰爭算出的命紙,雖然他不願相信這種東西,但見王東信心滿滿的模樣,李景隆心裏也有些沒底,總怕這張紙上的東西會發生。


    然後半個多月來,傳來的消息果然一次次印證了王東的準確性。


    李景隆終於坐不住了,決定把這張東西送給朱允炆過目。畢竟憑他和皇帝的關係,在現在的李景隆看來他已經注定是要與國同休了,畢竟此時他還沒有踏上未曾設想的道路的想法。


    拿到這張命紙時,朱允炆起先也是不信的,甚至在心裏有過對李景隆居然會相信這些東西的鄙夷。


    但接著的局勢讓他越來越吃驚,因為命紙上的一個個轉折點都在現實中發生了。


    漸漸的,原本紙上沒道理的各種預測都連成了一條線,當時間發展到睢水之戰時,朱允炆也忍不住相信這張紙上的內容了。


    可這時讓他苦惱的事情也同時發生,因為在命紙上,這場浩浩蕩蕩的睢水之戰的結局是中央軍兵敗。


    原本可以付之一笑的內容,現在卻成了朱允文眼中的詛咒。


    李景隆顯然也想到了這些,他抬頭試探著問道:“聖上的意思是?”


    “我想見見這個王道人。”


    李景隆有些尷尬的道:“陛下若是想見一個道士,隻怕朝中會有非議。”


    朱允文聽了李景隆的話,沉默良久,最終有些生氣的把那張命紙丟回了案子上。


    他二十一歲登基,遵從皇祖朱元璋的指示,弄出了一個正人君子組成的朝廷。


    黃子澄、齊泰、方孝儒,沒有一個不是當世名士,儒家領袖。


    這群人一上來就給朱允文弄上了董仲舒那一套,今天削藩明天推恩令,結果搞了一通,卻讓朱允文得到了一個殘害同族的罵名,另一個實質效果則是朱棣直接造反了。


    要說朱允文對他們全無意見那是不可能的。但靖難之役的局勢打到現在這個樣子,朝廷裏除了這群持節守正、信奉法統的儒家士大夫之外,還真沒有其他勢力能夠那樣堅決的支持朱允文和朱棣做鬥爭。


    所以朱允文即使心裏不願意,也隻能被這群儒家領袖綁的越來越深。


    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招一個遊方道士入宮問訓會引起朝中怎樣的非議,朱允文也有點害怕了。


    思來想去朱允文道:“那就你去幫朕問問。”


    李景隆點頭,他能理解朱允文的意思主要是想問問王東他所算出的命運有沒有化解的方法,而他自己同時起的小心思則是王東這家夥已經簡在帝心,自己可不能讓他逃了。


    回到曹國公府,李景隆便換來李大詢問。


    “王道士這幾日有沒有什麽不安分的行為?”


    聽主家問起王東,李大臉色有些奇怪,老實回道:“王道士這幾日沒有什麽不安分的。”


    李景隆接著問:“這幾天他被關在府裏都在做些什麽?”


    “先幾日王道人很熱衷於收古董。”


    “如今呢?”


    “他好像錢花完了,就不收了。”


    “那他不會無聊想跑吧。”


    “好像,好像不想。”


    李景隆聞言不禁有些奇怪,他的曹國公府雖大,但大多數地方是不可能允許王東這樣的人隨意出入的,雖然現在已經不讓他禁足了,但能讓王東四處轉悠的也就是一些雜役下人們呆的地方。這些地方亂哄哄的,一般人待幾天肯定就覺得無聊了,王東是怎麽能呆得住的?


    “他每天都在做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李大的表情更加古怪,良久,他才吐出了幾個字:“湊熱鬧,瞎轉悠……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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