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似鎏金細線,自天際雲縫間斜斜垂落,將蔥聾山東北五百裏外的山巒勾勒出柔美的金邊。阿風勒住韁繩,風影的鬃毛隨晨風輕揚,恰似一團火紅流雲在半空舞動。那靜臥於雲霧深處的條穀山,青黛色的峰巒似遠古巨龍的脊背,隱匿在白紗般的雲霧之後,神秘中透著威嚴。


    阿風翻身上馬時,風影的馬蹄叩擊山石,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敲響山林的晨鍾。他俯身輕撫風影頸側的鬃毛,那柔軟而溫熱的觸感讓少年心生暖意:“風影,今天又得靠你了。”風影似通人性,長嘶一聲,振鬃欲行。


    山路初起時還算平坦,兩旁的桐木正值花期,淡紫色的花朵如繁星點綴枝頭,花瓣隨風簌簌飄落,為青石板鋪就的山徑織就一襲花毯。阿風俯身拾起一朵,入手柔嫩如綢,淡雅的香氣直沁肺腑。遠處林間傳來幾聲杜鵑啼鳴,清越婉轉,打破山林的幽寂。風影沿著溪澗踱步,馬蹄輕踏溪邊圓石,水花濺起,晶瑩的水珠在晨光裏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行至半山腰,天色驟然暗沉。烏雲似被狂風裹挾的墨汁,在天際飛速聚攏,將陽光蠶食殆盡。風影前蹄忽地高抬,馬鬃倒豎,發出一聲驚悸的嘶鳴。阿風本能地反手掣出佩劍,劍身寒芒驟閃,卻在看清來物時瞳孔驟然收縮——那是一隻體型龐大的白虎,通體如新雪般耀眼,唯有胸前一道暗紅色的傷口,似在訴說著不久前的惡戰。


    白虎低吼著弓起脊背,尾尖如蛇信般抽動。它前爪猛地拍擊地麵,碎石紛飛間已騰空而起。阿風滾鞍下馬,以劍鋒挑開白虎鋒利的爪牙。風影竟不顧白虎的凶威,長嘶著衝向身後一塊巨石,用肩頭將懸掛其間的山藤絞斷。刹那間,山石轟然墜落,白虎在躲避時被山石擦破肩側,腥紅的血跡染透了它的白毛。這場驚心動魄的對決,最終在白虎拖著受傷的身軀遁入密林時落下帷幕。


    夜幕降臨,山風帶著濕涼的水汽灌入山洞。阿風將火堆撥弄得嗶啵作響,火光映照在老者皺褶密布的麵容上。老人自稱雲隱,原是千年前仙門弟子,因誤觸禁術被打落凡間,便在這條穀山修身養性。他指尖撚動一枚玉佩,周身泛起淡淡的靈光:“這山裏藏著的東西,能讓人看到內心最深的執念。”


    次日拂曉,阿風沿老人指引的秘徑前行。石壁上的苔蘚透著熒熒碧光,幽深的洞穴裏傳來潺潺暗流聲。當他踏入那片雲霧繚繞的幽穀時,懸崖下的洞穴裏透出的霞光令他瞬間屏息。寶石坐落在嵌有天然蓮花座的石台上,周身流轉著七彩虹芒,空氣仿佛都被其震得微微顫動。


    阿風的手剛觸到寶石,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幻境:他身披戰甲,掌中長劍呼嘯生風,踏破山河收服群妖;又見自己站在高台之上,身周環繞著無數仰慕的目光。然而當他試圖握住更多力量時,那寶石卻化作碎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老者那溫和卻堅定的麵容:“放下執念,方得自在。”


    少年決然轉身,將寶石輕輕放回原處。當他牽著風影踏上歸途時,條穀山的雲海在身後翻湧如潮。風影的馬蹄踏碎一地斜陽,少年的身影漸漸融入蒼茫暮色,唯有山間鬆濤,仿佛還在訴說著這場驚心動魄的奇遇。


    阿風策馬離開條穀山時,山間的朝霞正將層巒疊嶂染成緋紅。風影的馬蹄踏碎一地金光,阿風回頭凝望那座雲霧繚繞的山峰,忽然發現老者的身影出現在山洞前。雲隱朝他揮了揮手,嘴角含著淡然笑意,仿佛在道別,又似在祝福。


    山穀中彌漫著的薄霧漸漸凝成實質,纏繞在阿風的周身。他伸手拂去肩頭的霧氣,卻發現這霧竟柔軟如綢緞,透著淡淡的甘甜香氣。風影不安地打著響鼻,馬鬃在晨風中狂亂地舞動,阿風卻在霧氣深處瞧見了一抹幽藍。


    那是一片被藤蘿覆蓋的秘境,藍紫色的紫晶蘭在石縫間簇生,花瓣上凝結著露珠,宛如鑲嵌在碧玉中的寶石。風影竟主動俯下身,用濕潤的鼻尖輕觸花叢。阿風下意識跟隨馬兒的指引,卻瞧見岩壁上刻著模糊的符文。


    “這是指引修行的靈陣。”雲隱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蒼老的手撫上青石,指尖泛起微光,“仙人留下的力量,最終會融入天地。”


    正午時分,阿風踏入一片幽邃的山穀。赤金色的陽光穿透林梢,將地麵的苔蘚照得發亮。忽然,一陣狂風刮過,數十道黑影從樹梢掠過,發出令人心悸的嗥叫。風影暴躁地揚蹄,鬃毛根根豎起,阿風剛剛欲拔劍,一隻黑影卻率先墜落。


    那是一匹通體漆黑的狼,前爪插著一支雕工古樸的銀箭。阿風彎腰撿起箭矢時,耳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猛地回頭,隻見四名身著粗麻短褐的少年手持長弓立於樹後,為首者腰間掛著羊皮酒囊,眉心一點朱砂痣格外醒目。


    “我們的箭誤傷了你的馬。”少年抱拳行禮,眼神卻沒有落在阿風身上,而是直勾勾盯著風影頸間的紅繩玉墜。


    阿風下意識緊握韁繩,風影卻突然伏低身子,將頭顱伸向黑衣少年。少年輕輕撫上馬鬃,眉間的朱砂痣在陽光下灼灼生輝:“這是在邊界流浪的靈獸?它身上有股古怪的氣息。”


    暮色四合時,阿風與少年們在溪邊紮營。篝火堆裏ping ping作響,烤肉的香氣混合著鬆枝的焦味。阿風用短刀削著木炭,黑衣少年則仰頭灌著烈酒。


    “我們是山林獵戶。”少年將酒囊遞給阿風,“十年前山洪衝毀了村落,族人四散,隻有我們兄弟四人留了下來。”


    阿風接過酒囊,卻被其中強烈的酒氣嗆得咳嗽。黑衣少年哈哈大笑,卻在抬頭間望見阿風腕間纏繞的紅繩,那繩子在火光中幽幽發亮。


    “這是條穀山的縛靈繩。”少年的笑聲戛然而止,“你究竟遇到了什麽?”


    阿風沉默著將紅繩解下,那繩子竟在觸到少年指尖的瞬間化作齏粉。篝火的暗影裏,風影的馬蹄突然重重踏地。阿風順著他望向的方向看去,隻見遠處林梢間隱約有紅光閃爍。


    “是山魈。”黑衣少年霍然起身,他的弓弦已然上弦,“它們聞到血味就過來了。”


    月光被林梢撕成碎片,山魈的紅眼睛在黑暗中亮成一片。阿風握緊短劍時,風影突然發出一聲震天的嘶鳴,棗紅馬的鬃毛竟在月光中泛起流光。黑衣少年的銀箭如流星般射出,卻在即將觸及山魈時忽然偏轉。


    風影突然躍起,馬蹄狠狠踏在山魈的脊背上。阿風驚覺馬兒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如赤金,竟與山魈的紅眼遙相呼應。黑衣少年盯著這幕,手中的弓弦悄然鬆開。


    “它不是普通的馬。”少年的聲線低沉下去,“條穀山的傳說裏,曾有仙人騎著赤金神駒踏月而行。”


    阿風突然意識到風影頸間的紅繩早已消失殆盡,那原本象征凡胎的束縛,此刻卻成了通往真相的鑰匙。山魈的哀嚎聲在林間回蕩,風影的馬蹄揚起塵土,阿風在月光下看到了少年眉心那滴欲滴的朱砂——它正在隨著風影的動作微微顫動。


    夜色如潑墨般濃重,山林間彌漫著腐葉與潮濕泥土的氣息。風影的馬蹄踩碎一地月光,在林間踏出清脆的聲響。阿風緊握韁繩,腰間短劍的流蘇隨著顛簸輕擺,火影劍鞘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微的寒芒。


    沙丘般的霧氣突然在馬蹄前翻湧,露出了隱匿其間的巨大陣石。風影突然停下,馬首高抬發出低沉嘶鳴。阿風順著馬兒的視線望去,隻見石陣中央的祭壇上,一柄半截插入地心的古劍透著殘蝕的金輝,劍柄處纏繞的緋色絲絛正隨風輕舞。


    “那是萬年前墜入凡間的星魄劍。”黑衣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朱砂痣在月光下灼灼生輝,“有傳說,每百年會有靈獸來此祭拜。”


    風影突然掙脫韁繩,在石陣間狂奔起來。馬蹄所過之處,地麵上竟浮現出流轉的光紋,與祭壇古劍的劍芒遙相呼應。阿風剛剛躍上馬背,就見風影的鬃毛突然化作赤金流焰,在月光下熊熊燃燒。黑衣少年倒退三步,手中的弓弦無意識地鬆開,一支銀箭“啪”地落在地上。


    當風影在祭壇前停下時,古劍突然震顫起來。劍身自發地浮出石麵,劍柄處的緋色絲絛竟如生蛇般纏上風影的前蹄。阿風隻覺掌心一熱,火影劍鞘竟自動開啟,露出內部嬌小而銳利的劍刃。月光下,兩柄劍竟開始共鳴,發出龍吟般的嗡鳴。


    “你們是天罰者。”黑衣少年突然單膝跪地,眉心朱砂痣滴落殷紅,“隻有擁有星命的靈獸和其禦者,才能喚醒星魄封印。”


    遠處林間突然傳來密集的蹄聲,暗紅的光點如潮水般湧動。風影發出震天長嘶,鬃毛上的赤金火焰突然分作九朵,盤旋在馬首四周。阿風隻覺腦際靈光一閃,火影劍鞘竟自行飛至劍柄處,與星魄劍的劍芒交織成熾烈的光網。


    當第一波山魈衝入光網時,風影突然躍起,馬蹄重重踏在石陣中央的星紋上。沉睡千年的封印被瞬間激活,九道光柱衝天而起,將整個林間照得亮如白晝。阿風驚覺自己竟能聽懂風影的嘶鳴——那是古老的星語,在呼喚著某種沉的力量睡。


    黑衣少年突然抓起阿風的手腕,朱砂痣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帶它走!星旗正在東荒集結,它們會把條穀山變成修羅場!”


    山魈的哀嚎突然變成整齊的號角聲,暗紅光點排列成妖異的陣型。風影的赤金鬃毛突然垂落,竟化作九柄流焰長矛,自動飛至阿風身畔。黑衣少年的弓弦再次拉滿,銀箭卻在離弦前突然化作點點星塵,融入風影的火焰之中。


    “記住祭壇下的石匣。”少年的聲音變得空靈,“裏麵藏著它的真名。”


    當風影化作流光衝破林梢時,阿風回頭望去,隻見黑衣少年的身形正變得愈發透明。月光下,朱砂痣的碎片如櫻花般飄落,化作無數閃爍的星辰,融入風影的鬃毛火焰之中。而那柄星魄劍的劍身,突然浮現出與火影劍如出一轍的符文。


    山風呼嘯間,阿風突然聽見風影的嘶鳴中夾雜著低吟,那是他在山洞中觸摸過的桐木之語,此刻正與古劍的嗡鳴聲交織成古老而熟悉的旋律——恰似少年初入條穀山時,杜鵑鳥啼鳴的晨曲。


    月光如碎銀灑落林梢,風影的鬃毛火焰逐漸黯淡,化作點點火星消散在夜風中。阿風腳尖剛一觸地,祭壇的石階便開始龜裂,星魄劍的劍身也迅速被青苔侵蝕。黑衣少年的身影在最後的星芒中徹底消散,隻留下那柄銀弓插在土中,弓身浮現出與阿風腕間胎記相同的契約紋路。


    東方的天際泛起魚肚白時,霧氣突然變得黏稠起來。阿風的短劍插入地麵的瞬間,泥漿中竟冒出暗紅色的氣泡。風影的馬蹄剛踏入沼澤,水麵浮現出無數張扭曲的麵孔,它們用不同嗓音喊著同一個名字——\"歸墟\"。


    \"是被封印的怨靈。\"阿風的劍鞘突然自動彈開,火影劍的劍刃上浮現出古老的封印咒文。他剛要念出雲隱教的口訣,風影卻突然甩開韁繩,前蹄深陷泥漿中,馬鬃瞬間被暗紅霧氣纏繞。


    阿風抓住風影垂落的馬尾躍上馬背,短劍順著馬鬃劃過,暗紅色的霧氣竟如活物般被割裂成碎片。沼澤深處突然傳出機械般的哢嗒聲,無數暗紅色的光點組成巨大的陣列,朝他們投射而來。


    \"記住祭壇下的石匣。\"雲隱的聲音突然在阿風腦海中響起,\"真正的寶物不在寶石,而在它的馬蹄鐵上。\"


    當風影的馬蹄鐵與射來的光柱相撞時,莫名的震動讓阿風想起在桐木林裏觸摸樹幹時的觸感。他下意識將火影劍插入馬蹄鐵的縫隙,金屬碰撞的瞬間,整片沼澤突然亮如白晝。


    風影的馬蹄鐵上浮現出與祭壇相同的星陣圖,暗紅色的怨靈光點竟被自動吸入馬蹄鐵中。阿風驚覺風影的四蹄下正凝聚出實質的流光,那竟是之前消失的赤金鬃毛,此刻化作四道光輪,將他們托出沼澤。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林梢時,風影的鬃毛已完全恢複原狀,隻是馬蹄鐵上多了四道暗紋。阿風回頭望去,沼澤恢複成平靜的水麵,倒映著條穀山的峰巒,唯有水麵上漂浮的暗紅花瓣,昭示著方才的異變。


    \"原來如此。\"阿風輕撫風影的鬃毛,那赤金流焰突然分出一縷,纏繞在火影劍的劍柄上。劍身的符文開始流轉,與馬蹄鐵上的暗紋遙相呼應,組成完整的星圖。


    風影突然發出歡快的嘶鳴,馬蹄輕踏處,青石板路竟從草叢中顯現出來。阿風這才發現,這條通往山外的古道兩旁,桐木樹的樹幹上都刻著相同的暗紋,仿佛在為他們指引方向。


    當朝陽躍出山巔時,阿風勒住韁繩。條穀山的全貌盡收眼底,七彩祥雲在主峰縈繞,與昨日的陰霾截然不同。風影的馬蹄突然踏碎一地金光,阿風低頭望去,隻見石板路上滿是新踏出的蹄印——那些暗紅色的蹄印,正逐漸變成金色,最後化作流轉的星芒。


    \"我們該走了。\"阿風輕撫風影的脖頸,棗紅馬發出滿足的輕哼。少年翻身上馬的瞬間,風影的鬃毛火焰突然騰空而起,在空中交織成九道光龍,盤旋三圈後沒入雲層。


    條穀山的祥雲突然裂開縫隙,一束光柱直射祭壇方向。阿風回頭望去,隻見那柄被青苔覆蓋的星魄劍突然震顫,劍身自發浮空,劍柄處的緋色絲絛竟與風影的鬃毛火焰連成一線。


    當少年與靈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轉角時,祭壇的石階上突然浮現出一行古篆——\"星命既定,歸墟已封。赤金之盟,萬世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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