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散盡時,阿風已牽著棗紅馬風影踏上前往首山的古道。馬蹄聲在空曠的山間回響,驚起幾隻宿鳥。他身後的竹簍裏裝著半卷未讀完的《山海經注》,父親臨終前贈予的玉佩在衣襟內微微發燙,仿佛預示著此行的不凡。


    \"首山……\"阿風輕撫馬鬃,想起昨夜在山腳客棧聽來的傳聞。老酒保說這山是上古帝王祭天的靈峰,山巔有能窺見星河的玉井;年輕獵戶則堅稱穀中棲息著能預知風雨的三目神鳥。兩種截然不同的說辭在他腦中交織,像極了玉佩上那條將躍未躍的雲紋。


    一、山陰草木皆有靈


    轉入北麓的刹那,阿風屏住了呼吸。幽深的山穀仿佛被時光遺忘,穀樹的枝椏糾結如盤龍,柞木的葉片在晨光中泛著銀邊。他下意識地鬆開韁繩,任由風影信步前行——這匹通靈的棗紅馬自幼便對靈山有著敏銳的感應。


    \"風影,你看這株蕘花。\"阿風蹲下身,指尖輕觸葉片上凝結的露珠。書載此草能解百毒,卻在昏晨變換顏色。此刻它正從碧綠過渡到淡紫,像是在呼吸。風影突然打了個響鼻,前蹄刨著地麵。阿風順著馬首望去,發現溪邊長著叢從未見過的絳色野草,莖葉間隱約透著金屬光澤。


    \"莫非是……《本草》裏記載的血芝?\"他想起醫館學徒時聽聞的傳說,這種靈芝據說三百年才開一次花。正要摘取時,風影突然仰頭長嘶,山穀間回蕩起奇異的嗡鳴。阿風警覺地按住劍柄,卻見溪水突然逆流而上,形成透明的旋渦。


    旋渦中心浮現出半透明的身影——是個身披樹葉編織鬥篷的少女,她的眼眸如深潭般幽深,手指輕輕一點,溪水便恢複了正常流向。\"山靈姐姐?\"阿風想起老酒保的話,連忙單膝跪地。少女卻噗嗤笑出聲:\"小施主太古板啦,本姑娘隻是來取回走失的水精靈。\"她揚手灑出串珠光,那團旋渦便化作螢火般消散。


    少女從懷中取出枚晶瑩的水滴:\"這是山靈泉,能讓你在山中七日不饑。\"阿風接過時,忽然注意到她腕間戴著與自己玉佩紋樣相同的雲紋手環。少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狡黠地眨眨眼:\"有緣再見咯——\"話音未落,她已化作團青霧隱入柞木叢中。


    當阿風回過神來,風影正用蹄子刨著溪邊的濕泥。馬脖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串用草葉編織的項圈,中央嵌著顆會跳動的水珠。


    二、槐木林中的時間裂縫


    翻過山脊時,南麓的景象讓阿風倒抽口冷氣。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在滿山槐木間灑下金色斑點。最奇異的是那些碩大的槐樹,樹幹上布滿螺旋狀的紋理,像是記錄著歲月的留聲機。


    \"奇怪,明明是春末時節……\"阿風伸手觸摸樹皮,竟感到微微溫熱。風影突然仰頭嘶鳴,前蹄刨著地麵。阿風順著馬首望去,發現樹幹上布滿奇怪的符號——有的像展翅的鳥,有的似流動的水,還有的組合成詭譎的人麵。


    \"這是古契文!\"阿風蹲下身細看,這些符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變換位置。當人麵符號與鳥紋重合時,樹幹突然彈出枚暗紅色的果實,表麵浮著細小的金紋。阿風下意識接住,果實在他掌心滴溜溜轉了半圈,突然裂開。


    \"呀!\"少年驚呼著甩開手掌,金粉四濺間,果實中央竟蜷縮著隻拇指大小的金色蟬蛹。它在空中振翅,轉瞬間化作透明的光影衝天而起。阿風抬頭望去,隻見那隻光之蟬在槐木林上方盤旋三圈,最終沒入雲層。


    \"蟬蛻時光……原來山南藏著時光裂縫。\"阿風想起醫書上記載的傳說,這種千年難遇的異象能讓時間短暫回溯。他下意識摸向腰間玉佩,發現原本冰涼的玉石竟微微發燙。當指尖觸到玉佩上的雲紋時,眼前景象突然扭曲起來。


    三、機穀的三目秘辛


    時空扭曲隻持續了瞬息,當阿風重新站穩時,發現自己已置身機穀深處。穀中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腳下的石板路布滿strange的齒輪狀紋路。一群狀如梟鳥卻生著三隻眼睛的異禽在枝頭跳躍,它們的鳴叫聲清脆得幾乎透明。


    \"錄鳥?\"阿風想起《山海經》的記載,這種鳥能錄製方圓百裏的聲音。正思索間,一隻通體雪白的錄鳥突然俯衝而來,在他肩頭留下串銀色的爪痕。阿風下意識展開醫者本能,卻發現那\"傷口\"竟泛著金屬光澤——原來爪痕是用某種液態金屬鑄成的奇異文字。


    \"阿風,小心!\"風影突然人立而起,尥起的馬蹄將隻探頭窺視的錄鳥嚇得四散飛逃。少年這才注意到,穀底不知何時浮現出座半人高的青銅祭台,祭台上擺放著隻與錄鳥一般模樣的青銅像,其三目中各嵌著枚顏色迥異的寶石。


    當白錄鳥再次飛回時,它的第三隻眼睛突然亮起藍光。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穀中的錄鳥群開始有規律地鳴叫起來,組成奇妙的旋律。隨著鳴聲漸響,祭台上的青銅像竟緩緩睜開眼睛,第三隻眼中射出道紅光,直直照在阿風手中的玉佩上。


    \"哢噠\"一聲輕響,玉佩表麵的雲紋突然活了過來,化作團青霧鑽入祭台的縫隙。阿風隻覺腦中一熱,無數畫麵排山倒海般湧來:上古祭司在穀中觀測星象,三目錄鳥銜著金屬羽毛記錄聲音,還有那始終未曾露麵的——祭台深處沉睡的黃金巨棺。


    當意識回歸時,祭台已恢複青銅原狀,隻是原本閉合的棺蓋裂開道縫隙,從中溢出縷奇異的香氣。阿風探手觸摸棺蓋,突然被吸入溫暖的黑暗之中。


    四、星圖與玉佩之謎


    黑暗中,阿風發現自己漂浮在無邊星河裏。萬千星辰組成奇異的圖案,與他玉佩上的雲紋完美重合。這時,祭台上的青銅像突然出現在他身側,第三隻眼睛中流淌出金色的星圖碎片。


    \"你是誰?\"阿風下意識後退,卻發現聲音在虛空中激起漣漪。青銅像無聲地張開雙臂,第三眼中射出的紅光化作光帶纏繞少年,玉佩突然變得滾燙,雲紋再次活過來,這次卻組成座立體的星圖。


    隨著星圖旋轉,阿風驚恐地發現,星圖中某個區域的星辰正在黯淡,而黯淡的源頭,竟直指自己所在的時空。星圖突然爆發出耀眼的藍光,將他逼退到虛無的邊緣。就在這時,他聽到個古老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當星圖殘缺時,守護者將攜三目之光歸位……\"


    藍光驟然收斂,阿風跌回現實,恰好接住從棺中滾落的物事——是個與他玉佩紋樣相同的手卷,卷首赫然寫著《首山靈契》四字。棺蓋在他觸碰的瞬間徹底閉合,穀中錄鳥的鳴叫聲漸次響起,組成悠長的送別曲調。


    五、歸途與未解之謎


    阿風帶著風影離開首山時,山巔突然飄來片奇異的雲。雲層中透出的光束,恰好落在他懷中的《首山靈契》上。少年下意識展開書卷,隻見最後一頁的空白處浮現出金色的字跡:\"靈契已啟,三目歸位之日,當有星圖重光。\"


    風影突然停下腳步,仰頭長嘶。阿風順著馬首望去,發現山腰的槐木林中,那隻光之蟬正停在棵槐樹上。它振翅三次,每次振翅都讓樹幹上的古契文位置改變。當三目錄鳥的鳴聲再度響起時,整個首山突然被淡金色的光暈籠罩。


    阿風掏出玉佩,發現原本冰涼的玉石此刻溫暖如初生之陽。他突然明白,父親臨終前反複摩挲的玉佩,與山穀中的錄鳥、槐樹上的契文,還有祭台深處的黃金棺,都是同個古老謎題的碎片。


    當第一縷月光灑落山巔時,阿風騎著風影踏上歸途。身後首山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模糊,唯有山腰間流轉的金光,如同永不熄滅的燈塔。懷中的《首山靈契》突然輕輕顫動,少年下意識握緊韁繩,感覺到風影的蹄鐵正踏著奇異的節奏——那是與山林共鳴的古老韻律,指引著守護者前往下一個命運交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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