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念坐在車裏,眸底是十裏冰封。


    星奈那般暴躁的脾氣,大抵就是這個媽逼的。


    血脈親情,最難割舍。


    星奈雖然被逼慣了,但哪怕心底再討厭這個媽,他也無法真的不去管她。


    在何英身邊,星奈就像是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整個人身上一片死氣沉沉。


    ……


    星奈回到家,就看到坐在客廳裏有說有笑的何太太跟何美美,他低著頭,跟在何英身後。


    何英推了推他,“還不叫人!”


    星奈當沒聽到,一言不發的上樓,隻聽到身後傳來一句,‘真是沒教養,連話都不會說。’


    他的房間在二樓最裏麵的那一間,很小的一個屋子,裏麵連個窗戶都沒有,隻能放下一張床,一張特別小的單格衣櫃。


    這個房子建來不是為住人的,它是個雜物間。


    這些天他不回來,他的房間裏,被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連床上也被堆滿了一些沒用的電器。


    星奈站在門口,想往裏走走,卻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許久,他彎下腰,將地上堆滿的東西全丟到床上去,然後打開自己那個單格的衣櫃。


    裏麵……


    沒有衣服,卻放了一個鐵籠子,籠子裏盤踞一條小青色。


    星奈當時臉就白了,猛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他瞬間把門合上,一轉頭就看到何英上樓來。


    “裏麵為什麽有條蛇?”星奈慘白著臉問。


    何英笑了一下,哪裏還有剛才那般可憐的模樣,“蛇啊,你大哥不是喜歡蛇嚒?他沒地方養,就放你屋裏養幾天。”


    星奈看著何英,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想想又釋然了,他在這個家裏,什麽都不算,連個影子都不是。


    就隻是個空氣。


    “我的衣服呢?”


    “啊?”何英推門進去,“不在裏麵的呢嗎?”


    她指了指床上那一堆電器下邊,被隨意壓著的幾件衣服,何英停頓一下,然後動手,將衣服扯出來,塞進星奈懷裏,“快去換吧。”


    星奈看著懷裏的衣服,皺巴巴的,上邊還有幾顆黑色長條狀的東西,他皺緊了眉頭問,“這是什麽?”


    何英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煩,“你問那麽多幹什麽!趕緊把衣服換上!你爸爸馬上就回來了!”


    星奈將衣服上的黑色長條狀東西抖下去,然後邁進房間裏,把門關上。


    他將後背抵在房門上,屋子裏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他卻覺得,安全極了。


    他始終不明白何英為什麽要這麽活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破壞了別人的家庭,還堂而皇之的帶著私生子住在別人家裏,一輩子給別人做小伏低抬不起頭來,一點點愧疚感都沒有,還想著分別人的家產,這到底有什麽意思!


    星奈微微仰頭,眼睫向下垂著,暴露在空氣中的喉結上下滾動,不明白,他無法明白。


    錢這個東西的確好,但是自己掙來的,不更好嚒?


    如今已是深冬,那些衣服,還是初秋時添置的,穿起來又薄又冷,星奈身上穿的是葉念念給他買的衣服。


    他將手裏的衣服丟掉,想了想,又把衣服撿起來。


    將身上暖和的衛衣長褲脫下來,換上初秋時的襯衫跟七分褲。


    冷!


    星奈胳膊上的汗毛,當時就立起來了,他捂著口鼻打了個噴嚏,然後就舒展了肩背,打開門出去。


    何冰朝已經回來了,車子停下樓下,何家一家人都去門口接他,星奈扶著樓梯扶手,慢慢下樓梯。


    那模樣,很是謹慎。


    盡管他夠小心,還是沒躲過樓梯上的油漬,腳下打滑,差點摔下去。


    這時。


    何冰朝在眾人的簇擁下進門,那雙濃黑的眉毛下,一雙如利劍般的眼神,直直釘在星奈身上,他擰起眉頭,臉上出現一抹厭惡。


    “真是廢物!”


    星奈沒有吭聲,扶著樓梯往下走,但是接下來的幾節樓梯,不隻是樓梯滑,就連扶手都被塗滿了油。


    他看到何冰朝身旁的何美美,笑眯眯的衝他擠了擠眼睛,然後就跟到何冰朝身旁坐下來了。


    那一家人,倒是其樂融融,他母親何英,像個傭人一般,在一旁前前後後的伺候著,自己於她而言,倒跟個空氣一般,沒有半點關心,甚至盡是指責跟嫌棄。


    星奈孤零零的站在樓梯上,所有的溫馨跟熱鬧都是他們的,自己不過是個多餘的。


    “星奈,你爸爸回來了,你楞在那幹什麽?還不來給你爸爸道歉?”何英站在何太太身後,輕聲衝星奈說道。


    “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邊,回來幹什麽!讓他滾!”何冰朝怒斥一聲,猛拍了一下桌子。


    星奈垂著眼睫,他抬起腳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這時。


    傭人突然來報,“先生,夫人,二小姐,隔壁的葉寂琛過來了,說是備了份厚禮,要讓他進來嗎?”


    “葉寂琛?”何冰朝濃黑眉毛一擰,坐直身子,他瞥了眼星奈,眼底的厭惡愈發濃重,“聽說這段時間你跟他混一起?”


    星奈沒有吭聲。


    何冰朝也不在意,隻是冷哼一聲,更加厭惡了,“交的什麽朋友!讓他滾!”


    傭人領了命令就出去。


    星奈扶住樓梯扶手,說道:“他是我朋友。”


    “星奈,你跟一個私生子交朋友?”何美美揶揄道,“你們倆有什麽好聊的?難道湊一起討論交流私生子怎麽做才能更開心嗎?”


    “是!”星奈微微仰首,眼神冰冷,“現在誰家還沒個私生子了?”


    何冰朝倏而站起來,“你說什麽?”


    “何先生好大的火氣。”葉念念雙手抄兜,唇角噙著一抹笑,淡淡走了進來。


    她瞥了眼被困在樓梯上的星奈,又看了一眼小家夥身上單薄的衣服,唇角的那抹笑,反正愈發加深了。


    “誰讓你進來的?滾!”何冰朝怒斥一聲。


    葉念念徑直朝星奈走過來,他微一探身,再一伸胳膊,便將星奈從樓梯上抱了下來。


    星奈愣住,他呆呆的仰頭,看著突然出現的葉念念。


    “怎麽穿這麽少,不冷麽?”葉念念輕歎一聲,她將外套脫掉,熟練地披在星奈身上。


    星奈卻突然往旁邊躲了一下,有些無措躲閃著葉念念的目光:“別……我身上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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