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1日。


    今天天氣格外的好,溫度也開始逐漸回升。


    張不凡已經不需要帶著普羅米修斯之淚了,一件加絨衛衣套著打底衫,稍微活動幾下,竟隱隱有些發汗。


    瑟蕾絲依舊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昨晚這小老外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敢不自量力地挑戰白酒的威嚴。


    結果自然毫無懸念——二兩一杯的透明液體,她一口氣悶了兩杯。


    辛辣的酒液嗆得她直吐舌頭,那張西方人種特有的白皙麵龐,僅僅兩分半就迅速躥紅,變得如同剛出鍋的大閘蟹般鮮豔。


    半分鍾後,她幹脆利落地一頭栽倒在自己打的地鋪上,徹底沒了聲息。


    張不凡無奈地歎了口氣,重新給她掖好被角,才輕手輕腳地帶上兩位鴉大爺出了門。


    他昨晚的睡眠質量堪稱災難。


    酒精帶來的昏沉感沒能壓住心底那股莫名的煩躁,像一隻不安分的手在不停抓撓。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淩晨,酒勁兒都散幹淨了,人卻依舊清醒得令人絕望。


    好不容易勉強入睡,中途又反複驚醒數次。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如影隨形。


    此刻在地鐵上,他哈欠連天,眼皮重若千鈞。


    可困意越是洶湧,意識反而越是頑固地清醒著,身體和精神仿佛被強行割裂開來。


    出站後,他直奔路邊咖啡店,買了杯社畜續命標配——純黑咖啡。


    一口氣灌下那溫熱苦澀的液體,才感覺那粘稠的困意似乎被強行衝淡了一點點。


    至於是咖啡因的功勞,還是那玩意兒太難喝把人激靈醒了,他也分不清。


    他提前給李老頭打過招呼,但吳青那邊的情況難以預估,穩妥起見,把碰頭時間定在了下班後。


    正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李老頭在,總能幫他們從紛亂的線索裏揪出些被忽略的細節。


    不得不說,上班的催眠效果,大概僅次於學生時代那些枯燥的課程。


    張不凡的屁股剛挨上辦公室那張皮質沙發,下一秒,眼皮就像被強力膠水黏住了一樣,沉重得根本無法睜開。


    剛才那杯黑咖啡是一點作用都沒起到。


    沒一會兒,輕微的鼾聲就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響了起來。


    趙小桃推門進來,看到沙發上蜷縮的身影,沒去打擾。


    隻是小心翼翼地關上辦公室的門,坐在辦公桌前,安靜地刷起了手機上的熱點話題。


    …


    幽幕會內部。


    一條狹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突兀地從濃稠的黑暗中延伸出來。


    走廊兩側的牆體是那種毫無生氣的、如雪般刺目的白。


    頭頂慘白熾亮的燈光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將這片白色渲染得更加純粹。


    甚至帶上了一種不真實的、令人眩暈的質感。


    一列身著統一灰色長袍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從黑暗裏無聲地浮現。


    十個人,動作整齊劃一,步伐沉穩。


    當他們踏入這片耀眼的白色領域時,灰袍的身影似乎瞬間被周圍過度的光線所吞噬,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一行人保持著絕對的沉默,秩序井然地向前移動,直到走廊盡頭才停下腳步。


    死寂中,隻有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下一秒,原本渾然一體的潔白牆壁上,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一道門的輪廓。


    那輪廓迅速由實轉虛,化作稀薄的白色霧氣,緩緩消散,露出了其後隱藏的空間。


    一排排冰冷、泛著金屬光澤的陳列櫃,整齊地排列著。


    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從門後踱步而出。


    他身高大約隻有一米五出頭,頂著一頭異常茂密、如同獅鬃般蓬鬆的頭發。


    左眼夾著一枚裝飾性的單片眼鏡,身上是一套剪裁極其考究、但風格略顯古板的定製禮服。


    這身打扮配上他的體型和發型,透著一種奇特的詼諧感。


    活脫脫像是從某部老式黑白動畫片裏直接走出來的角色。


    帕維爾·卡西莫夫——一個帶著濃重蘇維埃烙印的名字,卻長著一張與之毫不相幹的麵孔。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單片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眼前的灰袍隊列,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都是從遺忘之幕調過來的,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你們隻有一天的時間。”


    他頓了頓,眼神似乎更加銳利,“別動什麽偷懶的心思,我的眼睛,可雪亮得很。”


    走廊裏一片死寂,隻有帕維爾的聲音在冰冷的白牆之間回蕩。


    帕維爾似乎很滿意這種沉默的服從,他微微頷首:“嗯,很好,開始吧。”


    隨著他側身讓開通道,灰袍隊伍才重新動了起來。


    帕維爾站在門內,手指看似隨意地指點著:


    “你,c7區。那邊有點亂,手腳麻利點,小心別踩壞東西了。”


    “嗯,你去b1區。整理文件的時候,順手打掃一下,積灰有點厚了。”


    “你,負責b5區。記住,櫃子裏的東西,碰都別碰。隻需要把堆在地上的那些,按年份給我排好序就行,剩下的我來處理。”


    “至於你麽……就去a4區吧,我粗略按照保密等級歸類了一次,可能有些誤差,需要仔細核對一下。”


    帕維爾的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但這句看似隨意的叮囑,卻讓隱藏在灰袍下的吳青心頭一動。


    能驚動一位幽光使徒親自出馬,甚至不惜動用扭曲整座城市的龐大異能。


    這樣的秘密,其保密等級絕不可能低。


    跟隨著地標的指引,吳青來到了a4區域。


    一共五排櫃子,每排櫃子上,都清晰地烙印著數量不等的星星標記。


    從一顆到五顆,冰冷地標示著櫃內物品的保密等級。


    他並沒有著急去到五顆星的陳列櫃前,而是按部就班的從最低的開始。


    張不凡交代的任務固然重要,但如果沒有整理好文件,他也是要被追責的。


    整理工作本身並不複雜,卻極其繁瑣。


    需要根據文件封皮上標注的日期、星星數量以及文件類型,準確無誤地放入對應陳列櫃的指定格子中。


    時間在指尖翻閱紙張的沙沙聲和腳步移動的細微聲響中悄然流逝。


    吳青的動作穩定而高效,心無旁騖,仿佛真的隻是一個被臨時抽調來整理檔案的普通成員。


    當來到最後一排時,他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指關節。


    伸出手打開了其中一個格子,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每個區域之間相隔甚遠,高大的陳列櫃形成了天然的視覺屏障。


    加上所有人都在埋頭工作,他並不擔心會被其他灰袍人窺見自己的動作。


    當然,除了負責看管資料庫的帕維爾。


    不過已經交過錢了,吳青並不擔心。


    他一連翻閱了上百份五星級的文件,終於找到了一份在時間上較為吻合的文件。


    「2020年\/6月\/15日」


    「保密等級:★★★★★)


    「任務代號:喚醒」


    「執行人:幽光使徒,張明宇」


    “張明宇……”


    吳青在心底默念著這個名字,心底莫名有著熟悉感。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那密密麻麻的記錄。


    隱藏在厚重灰袍兜帽陰影下的那張臉,表情越來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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