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那兩座神力構築的奇跡,一座威嚴,一座華美,卻再也無法撼動他的心智。


    承認用血肉築起的文明,不如神明隨手捏造的玩物?


    這,才是真正的,無法洗刷的奇恥大辱。


    啪。


    他單方麵切斷了與後方的通訊。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雅典娜唇邊的弧度微微一滯。


    全世界的鏡頭,所有文明的視線,都聚焦在那個孤零零的青年身上。


    秦川,動了。


    他沒有走向擂台中央,也沒有抬頭仰望那些所謂的神跡。


    他隻是垂下眼簾,看向自己身前的虛空,那裏,隻有他能看見的半透明麵板正在閃爍。


    【可兌換曆史節點:神農嚐百草(醫藥起源)、倉頡造字(文明之始)……】


    一連串輝煌的名字在他眼前劃過。


    任何一個,都足以在擂台上掀起滔天巨浪。


    但秦川的指尖,卻徑直劃過了所有選項,停留在了最底層的,一個從未被點亮過的灰色功能上。


    【人道疆域擴展】


    這是一個基礎功能,作用簡單粗暴:


    消耗薪火點數,永久性地擴大華夏在擂台推演空間內的基礎領土麵積。


    一個性價比極低,在戰鬥中幾乎毫無用處的功能。


    “他想做什麽?”


    希臘神係的代表席上,雅典娜的眉頭第一次皺了起來。


    “垂死掙紮。”


    大祭司阿赫摩斯發出幹枯的冷笑。


    “他放棄了。準備為他的部落換取一塊大一點的墳地。”


    秦川沒有理會任何外界的揣測。


    他的指尖,在那灰色的功能上,重重地點了下去。


    【是否將薪火點數投入‘人道疆域’擴展?】


    【警告:此操作不可逆,將清空幾乎您所有的薪火點數。】


    “是。”


    他的意誌,沒有半分猶豫。


    轟——!


    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源自空間的劇烈顫動。


    以華夏部落為中心,以那尊九州人道鼎為原點,腳下的大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向外延伸!


    原本隻是一個角落的推演空間,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麵積擴大了十倍,百倍!


    山巒拔地而起,平原一望無際。


    蒼茫、遼闊、荒蕪。


    一片嶄新的,廣袤無垠的國土,就這麽蠻橫地,出現在所有文明的麵前。


    “瘋子!”


    華夏指揮中心,李沐遙看著那瞬間清零的點數,和那片空曠到令人絕望的土地,她無法理解秦川的意圖。


    “他把我們所有的底牌,都換成了一片沒用的荒地!”


    全球直播間,短暫的錯愕之後,是更加猛烈的嘲諷。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什麽?他在玩沙盤遊戲嗎?”鷹醬國的解說員笑得前仰後合。


    “這就是華夏的奇跡?一片更大的地?這真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話!”


    櫻花國的解說員掩著嘴,語氣中充滿了優越感。


    “真是可悲的智慧。看來,凡人的想象力,也就僅限於此了。”


    嘲笑聲中,秦川緩緩抬起頭。


    他環視著這片由他親手拓展出的,廣闊而孤獨的疆域。


    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在這片新國土的最前沿,直麵著所有神權文明的代表。


    他迎著那無數輕蔑、譏諷、憐憫的視線,平靜地,向著高天之上的擂台仲裁者,宣告了他的答案。


    “華夏文明,將要在此地,築起的奇跡……”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擂台。


    “名為——【萬裏長城】。”


    四個字,落地。


    整個世界,安靜了三秒。


    隨後,是火山爆發般的嘩然。


    “長城?!”


    “他瘋了!他是不是徹底瘋了!他想在這有限的時間裏,用凡人的力量,去修一座長城?!”


    “這是對‘奇跡’這個詞的侮辱!他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嗎?”


    大祭司阿赫摩斯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混合著荒謬與憤怒的表情。


    “用凡人築牆?這就是你對神明創造的回應?愚不可及!”


    雅典娜也收起了她一貫的優雅,她站起身,隔著遙遠的空間,直視著秦川。


    “秦川,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現實中的那座牆,耗費了數個王朝,數百年光陰,動用了千萬級別的勞力。你,一個人,現在,在這裏,憑什麽?”


    她的質問,代表了所有人的心聲。


    憑什麽?


    秦川沒有回答。


    是啊,憑什麽?


    憑薪火點數?已經清零了。


    憑先賢英魂?他一個都沒有召喚。


    憑他自己?一個身受重傷,瀕臨極限的凡人。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一個,所有人都看得懂的,邏輯上的死局。


    秦川轉過身,背對著所有質疑。


    他麵向著那片廣袤的,屬於華夏的荒蕪大地。


    我們的奇跡,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


    他的意誌,穿透了空間的阻隔,不再是向係統下達指令,而是向這片土地,向血脈的源頭,發出了一聲跨越千古的呼喚。


    “我,華夏後輩,秦川。”


    “於此,懇請曆代先祖,借我你們的……雙手!”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疆域上回蕩。


    回應他的,隻有風聲。


    全球直播間裏,嘲笑聲達到了頂峰。


    “他在幹什麽?召喚亡靈嗎?可憐的家夥,連亡靈都召喚不出來!”


    “結束了,這真是一場鬧劇。”


    秦川沒有動搖。


    他再次開口,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我,懇請曆代戍邊的英烈,借我你們的……脊梁!”


    風,似乎停了。


    空氣中,某種難以言喻的凝重氣息,開始彌漫。


    他彎下腰,用那隻血肉模糊的右手,按在了腳下的土地上。


    仿佛在感受著大地的脈搏。


    他閉上雙眼,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了第三聲,也是最後的請求。


    “我,懇請埋骨於此的,千千萬萬的同胞……”


    “借我你們的血肉,你們的意誌,你們不屈的魂!”


    “以身為城,以骨為基,以血為漿,以魂為牆!”


    “築我華夏萬世之屏障!”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


    嗡——


    大地,開始共鳴。


    那片廣袤、荒蕪的土地,每一寸泥土,都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微光。


    起初,隻是零星的光點。


    緊接著,光點匯聚成線,線連接成片。


    在全世界驚駭的注視下。


    一個又一個半透明的,模糊的人影,從那片土地裏,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們不是亡靈,沒有一絲死氣。


    他們不是英魂,沒有璀璨的光華。


    他們是士兵,是民夫,是工匠,是農民……


    是千百年來,在這片土地上生息、勞作、死去,將自己的一切都融入了這片土地的,最普通的華夏先民。


    他們的人數,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十萬,百萬,千萬……


    他們沉默著,從泥土中走出,手持著最簡陋的工具,匯聚成一股沉默而壓抑的洪流,朝著秦川指定的方向,那條橫貫東西的防線,緩緩走去。


    雅典娜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凝固。


    她終於明白秦川要做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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