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劍眉星目的中年男子她並不認識,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昂然正氣,想來應該不是個狗官。


    魏沅箬心下暗忖,卻見馮泉已經急匆匆地從堂上跑下來,表情有些焦急——


    “司直大人,您怎麽來了?”【ps:司直,官職名稱。】


    司直?


    魏沅箬眼底一驚。


    司直隸屬於丞相,職責同禦史大夫相似。


    她不是讓餘掌櫃去禦史大夫府搖人嗎?


    他怎麽把司直給搖來了?


    萬萬沒想到,餘掌櫃這搖人的本事還挺大。


    魏沅箬看著那司直,心下稍安。


    “若不是本官剛好下來視察,親眼看著馮大人斷案,本官還不知道馮大人斷案竟有如此速度。”


    司直冷眼瞧著馮泉,語氣淩厲,嚇得馮泉心髒一抖。


    “大人,您明察,下官是根據證據斷案的,並沒有胡亂行事啊。”


    “哦?”


    司直神色淡淡地瞥了馮泉一眼,問道:


    “你的證據就是那件衣服出自霓裳閣?”


    馮泉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低頭應“是”。


    “這其中的疑點你可調查過?霓裳閣用天竺葵的動機是什麽?天竺葵又是從何處得到,你有查過嗎?”


    “這……”


    馮泉心中暗叫倒黴,今日這件事的內幕他清楚,因而也知道不能細查。


    可他怎能料到恰巧今日司直大人會下來巡視,怎麽就能這麽湊巧呢。


    “既然連疑點都不曾查清楚,你就輕率斷案,你視我朝律法為何物?”


    司直厲聲問道,寬袖重重一甩。


    馮泉還能怎麽辦,隻能連連告罪,眼神悄悄朝那告狀的女子投去一眼。


    “大人所言甚是,是下官草率了,大人您上座。”


    “不必了。”


    司直隨意抬了抬手,“你是今日這衙門的主理人,這案子還是你來斷,本官在一旁旁聽就是。”


    言下之意便是,本官在這盯著你,我看你怎麽搞事。


    馮泉聽明白了,心中更是叫苦不堪。


    他隻能暫且壓下心中不忿,回到座位上開始重新審案。


    魏沅箬站在堂上,見公堂角落裏,一文書打扮的男人跟馮泉對視了一眼之後,悄悄從堂上退了出去,想來是去通風報信去了。


    她並沒有揭穿,她也好奇今日這一出到底是哪個在針對她。


    有司直大人在,馮泉便隻能老老實實開始斷案。


    “魏氏,你既然覺得本官斷案不公,你可有別的話要說?”


    魏沅箬壓下心頭的思緒,對馮泉點了點頭,“稟大人,之前已經有徐大夫作證,這件衣服上被天竺葵的汁液浸染過。”


    馮泉點點頭。


    “那又當如何?就不能是你讓人浸泡了這布料去害人?”


    說這話的並不是馮泉,而是之前那個說要替那告狀女子伸張正義的女俠。


    她怎麽還沒走?


    魏沅箬朝她看了一眼,沒有慣著她,道:


    “姑娘,伸張正義是好事,但凡事都要先三思而後行,否則,隻會讓人覺得你無知又莽撞!”


    女俠臉色一沉,“你……””


    不等她開口,魏沅箬已經收回了目光,對馮泉繼續道:


    “民女是開門做生意的,無緣無故何必與人結怨,破壞自己店鋪的名聲?”


    “誰知道你是不是看不慣別人,才故意把這種浸了毒液的衣服賣給人家。”


    那女俠再一次搶話道。


    見司直大人的眉頭不悅地蹙起,“這裏是公堂,不是市井,你是何人,為何在馮大人審案時次次插話?”


    那女俠被問得噎了一下,表情不太好,她看了一眼堂上那告狀的女子,道:


    “我就是看不慣那姑娘被這些資本家欺負,想幫幫她而已。”


    資本家?


    魏沅箬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但想來定不是什麽好話。


    “即便如此,在大人問話時,沒喊你說話,你最好別插嘴。”


    司直大人半點不給女俠麵子,氣得那女俠臉頰鼓鼓。


    明明訓斥她的是司直大人, 她卻朝魏沅箬狠狠瞪了一眼。


    魏沅箬:“……”


    馮泉卻抓住了那女俠話裏的重點,眼睛一亮,順著她的話,道:


    “這位姑娘說得也有道理,興許是你跟人有仇,故意將染了毒液的衣服賣給人家呢?”


    魏沅箬無語:“大人,這天竺葵需要在水中浸泡三日三夜,才會有讓人起紅疹的效果,民女又不會未卜先知,怎麽就能料到民女的仇人會去民女的店裏買衣服,又恰巧看上這價值千兩的蜀錦?如若那人不來買,又或者瞧不上這蜀錦,我提前三日把這衣服泡起來,不是白白浪費了千兩銀子?”


    “還有,如若真如大人所說,我同那人有仇,哪個蠢貨會蠢到去自己仇人的店裏買衣服?”


    “這……”


    馮泉被問住了。


    魏沅箬後半句裏的“蠢貨”雖然說得不是他,可卻總讓他覺得麵前這魏氏是在陰陽怪氣他。


    指桑罵槐諷刺他是蠢貨。


    魏沅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再看向那告狀的女子:


    “再者,這位姑娘說這衣服是她家主子送給她的,既然如此,不如叫她家主子前來堂上對質,也正好讓民女瞧一瞧是民女的哪位仇人。”


    說起“仇人”兩個字的時候,魏沅箬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那告狀女子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般走向,表情也慌了。


    “我……我家小姐身份貴重,怎麽能隨意來公堂上拋頭露麵。”


    女子的眼神回避著魏沅箬銳利的視線。


    魏沅箬並不急,繼續慢條斯理地道:


    “大人有所不知,這天竺葵並非我大齊之物,它產自遠在千裏之遙的離耳國,並不是常人所能得到的,隻要大人去查何人擁有此物,也就能查出到底是誰要害這位姑娘的主子了。”


    後半句話,魏沅箬是看著那女子說的,果然,那女子的臉色更白了。


    “哦?你說的可是真的?”


    司直大人問魏沅箬。


    魏沅箬剛要點頭,卻聽到一聲不屑的嗤笑從旁傳來,又是那煩人的“女俠”。


    “切!既然是這麽稀罕之物,你卻這麽了解,說明你肯定跟這毒花有關啊。”


    魏沅箬:“……”


    好蠢!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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