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問你,陳夢道,你可願意……做我道侶?”


    此言一出,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抽幹了天地間所有的聲音。


    風停了,花靜了,就連那流轉不休的月華,似乎也凝固在了這一刻。


    陳夢道那雙足以洞穿萬古,看透法則本源的眼眸,第一次出現了茫然。


    他的心神,在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那顆在萬道來朝的無上異象中都古井無波的道心,此刻卻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攪得天翻地覆。


    願意嗎?


    這兩個字,仿佛一道亙古的神雷,在他的識海深處轟然炸響,無數塵封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洶湧而出。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還隻是一株紮根在樹妖族中的小柳樹。


    蘇七七用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語氣,命令他將最堅韌的柳條垂下來,給她搭一個秋千。


    陽光透過柳葉的縫隙,灑在她歡快的笑臉上,那銀鈴般的笑聲,是那段孤寂歲月裏,唯一的光與色彩。


    他又想起了在那場幾乎讓他形神俱滅的追殺中,麵對著遠比她強大無數倍的敵人,還是那個少女,此刻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卻毅然決然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她張開雙臂,用那並不寬闊的肩膀,為他撐起了一片生的希望。


    她回頭看他,眼神中沒有絲毫畏懼,隻有決絕與催促:“你快走!我與你族人,替你攔住他!”


    若無她,恐怕早已沒有今日的陳夢道,早已沒有這尊新晉的大乘修士,隻有一截被焚為焦炭的枯木,消散在歲月長河之中。


    原來,那千絲萬縷的因果,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纏繞得如此之深。


    那份情愫,並非無根之萍,而是早已在他還是柳樹之時,就深深紮進了他的神魂本源。


    過往種種,如電光石火般在腦海中閃過。


    陳夢道眼中的茫然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與溫軟。


    他看著眼前這個淚痕未幹,卻又笑靨如花,眼中閃爍著無畏光芒的女子,那顆堅如磐石的道心,終於徹底融化。


    院中的桃樹仿佛感受到了這股心意,無風自動,滿樹的粉色花瓣再次簌簌而下,比方才更加絢爛,更加密集。


    花雨飄搖,如夢似幻,仿佛是天地在為這一刻獻上最美的祝福。


    在漫天花雨的見證下,陳夢道沒有說話,隻是對著蘇七七,鄭重其事地、緩緩地點了點頭。


    一個動作,勝過千言萬語。


    看到他點頭,蘇七七緊繃的身體瞬間一鬆,那雙強忍著淚水的眸子再也支撐不住,喜悅的淚水奪眶而出。


    但這一次,她沒有哭出聲,而是“噗嗤”一下,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如春風化雨,百花盛開,讓整個庭院都為之失色。


    陳夢道看著她又哭又笑的模樣,饒是他兩世為人,心境早已磨礪得超凡脫俗,此刻也有些手足無措。


    他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撓了撓頭,嘴角咧開,露出一個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帶著幾分傻氣的笑容。


    他,陳夢道,可踏碎山河,可逆轉法則,可拳斃大乘,卻在此刻,在一個女子的麵前,不知該如何安放自己的手腳。


    蘇七七的笑聲漸漸停歇,她這才回過神來,開始仔細地上下打量著陳夢道。


    當她的目光觸及他那身暗金龍紋錦衣時,臉上的笑容瞬間被緊張與關切所取代。


    “對了!”她急切地說道,“我聽殿外的護衛說,你在妖皇殿……殺,殺了狂獅妖皇?你……你有沒有受傷?他可是大乘中期的妖皇!”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一雙美眸在他身上焦急地巡視著,生怕發現一絲一毫的傷口。


    看著她為自己擔驚受怕的模樣,陳夢道心中那股溫軟的感覺愈發濃鬱。


    他笑著搖了搖頭,抬手輕輕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一股溫和的法力渡了過去,安撫著她緊張的心神。


    “放心,”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自信與傲然,“狂獅那種垃圾,也配傷我?”


    一句話,霸道絕倫,卻讓蘇七七那顆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從不說謊。


    月光下,桃花雨中,她看著他,不知不覺間,一張俏臉已經紅得如同天邊的晚霞。


    陳夢道凝視著她嬌羞的模樣,心中一動,伸出另一隻手,溫柔地撩起她一縷被晚風吹亂、垂在耳邊的青絲,將其輕輕挽到耳後。


    他的動作很輕,帶著前所未有的珍視。


    “七七,”他輕聲喚道,聲音低沉而磁性,“等此間事了,待這場席卷大陸的戰爭結束,我便娶你為妻,可好?”


    蘇七七聞言,嬌軀微微一顫,隻覺得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她抬起頭,望著那雙深邃如星空的眼眸,幾乎是下意識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隨即,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反手緊緊抓住陳夢道的手,用一種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好,我等你!但是……你可不許死了!”


    “嗯。”陳夢道點頭,一個字,重若泰山。


    ……


    庭院月門之外的陰影裏,虎皇遁天將院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虎臉上,露出了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


    自己這個木頭疙瘩一樣的徒弟,總算是開竅了。


    然而,這笑容並未持續多久,便漸漸凝固,最終化為一抹難以言喻的苦澀與追憶。


    看著院中那對璧人,他仿佛看到了萬載之前的自己。


    那時的他,也是這般年輕氣盛,意氣風發,遇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姑娘。他們也曾在這妖獸山脈的月色下,相識、相知、相戀,許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


    可那一切的美好,最終,卻都在天道門那位宗主親傳弟子冰冷無情的一劍之下,徹底覆滅。


    血染山崗,佳人隕落。


    他至今都記得,她倒在自己懷中,氣息漸漸消散的模樣。


    雖然他後來拚著身受重傷,將那位天道門的天才弟子斬於劍下,為她報了血仇,可那又如何呢?


    終究是換不回伊人的一顰一笑了。


    萬載光陰,孑然一身,午夜夢回,唯有那道倩影與無盡的悔恨相伴。


    想到這些,虎皇遁天臉上的苦笑更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院內那對年輕人,眼中流露出一絲祝福,隨即,那高大的身影轉過身,背著手,一步步向著遠處的黑暗走去,隻留下一聲悠悠的、仿佛從萬古歲月中傳來的歎息。


    “癡兒啊……”


    ……


    與此同時,在遙遠得不知多少萬裏的妖獸山脈之外,十八域的中央,一座通體由白色聖晶鑄造,懸浮於九天雲海之上的宏偉神殿內。


    偽人族,聖殿。


    大殿之內,氣氛壓抑得近乎凝固。數十位氣息強大,至少都是返虛境的偽人族長老,此刻皆是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涔涔,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在他們前方,高高的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個身影。


    他身穿一襲樸素的白袍,麵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一頭銀色的長發隨意披散。


    他便是偽人族的最高統治者,聖殿之主——姚天來。


    此刻,他正平靜地聽著下方一位長老用顫抖的聲音,稟報著從妖獸山脈內線,九頭蛇皇那裏傳來的最新情報。


    “……殿主,根據九頭蛇皇傳來的消息,那個名為陳夢道的餘孽……不,是柳妖,在虎皇殿前,當著所有妖皇的麵,僅僅一拳……就將大乘中期的狂獅妖皇,連同其元神與法則,徹底轟殺成了虛無!”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滅世神雷,在眾長老的心中炸響。


    一拳,轟殺大乘中期!


    這是何等恐怖,何等匪夷所思的力量?!


    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唯有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姚天來那俊美無儔的臉上,卻依舊是波瀾不驚,仿佛聽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王座的扶手,發出極有韻律的“嗒、嗒”聲。


    “十八域的宗門,通知到了嗎?”他開口了,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下方,一位負責聯絡的長老連忙躬身回答:“回稟殿主!已全部通知到位!三日之內,十八域所有宗門聯軍,將全部抵達妖獸山脈外圍防線,隨時可以對妖獸山脈,發動總攻!”


    “三日麽……”姚天來低聲自語,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邊緣,透過巨大的水晶穹頂,俯瞰著下方雲海翻騰的廣袤大地,眼中閃爍著吞食天地的野望與瘋狂。


    “很好,就三日。”


    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聖殿之中,帶著一股凍結神魂的寒意。


    “傳我諭令,三日之後,大軍開拔,踏平妖獸山脈,一統深淵大陸!”


    “那個陳夢道,本座會親手將他那所謂的荒古仙柳本體,連根拔起,做成我這聖殿前的盆景。”


    “三日之後,這片大陸,將隻有一個聲音,一個意誌!”


    “那就是我偽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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