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鐵皮公車緩緩駛入通往市裏的公路,然後開始加速前行。


    太陽完全出來後,鐵皮公交像一座行走的烤箱,熱的人汗水直流,司機讓旅客把窗戶全部打開,有風吹進來車裏就能涼快一些了。


    沈承書對窗外的食物很感興趣,他們來的時候剛進春天,四處還是光禿禿的,一點好看的景色都沒有。


    現在進入夏天,沿途不斷變化的花黃柳綠是之前沒有見過的風景,農戶的果園的果樹上綴滿了果實,雀鳥在林間飛舞,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微風中傳來陣陣的瓜果香,沈承書忍不住往窗外探了探腦袋,想聞的更清楚些。


    沈舒馨見了連忙把他拽進來教育:“不許把頭伸出去,很危險知道嗎?”


    “哦。”


    林美華回頭看了他一眼,沈承書低下頭開始扣手,不敢再亂動。


    到了市裏還沒八點,沈舒馨背好水壺和背包,又把旁邊睡著的弟弟叫醒,他們還要去趕往省城的大巴。


    坐了三四個小時的車,終於在快十點的時候到了目的地。


    省醫院旁邊就有國營藥店,林淮成沒急著進去買藥,而是先和她們去給曾桂枝複查。


    曾桂枝格外的開心,沈舒馨和沈承書以為自己姥姥是喜歡林淮成才如此開懷。


    隻有林美華知道,曾桂枝是害怕讓城裏醫生看病。


    就連之前買回來的藥也是,非要她拿到衛生所讓海萬叔或者小林同誌看一眼,確定可以吃她才肯吃,真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曾桂枝拉著林淮成講她之前來這裏看病的經曆,林淮成也感覺到了老人心底的不安,所以沒有把手腕抽出來,還安慰道:“能在省醫院坐診的醫生都是有能力的,曾奶奶你不必擔心,按照醫生的囑咐吃藥複診就行。”


    “我知道,我知道……要是你和你爺爺也在這給我看病就好了……那不行,你們都出來了,大隊就沒醫生了。”


    手腕上的握力不減反增,林淮成沒辦法,隻好就這麽讓她拉著,一旁的林美華不停地用眼神感謝他。


    沈舒馨也看出了她姥姥的不安,隻能在心裏和林淮成說句抱歉,麻煩他多擔待一些。


    她們這次來的巧,門診這邊沒有多少病人,很快就輪到曾桂枝了。


    屋子裏的空間不大,林美華就沒讓三個孩子跟著進去,讓他們在走廊外麵等著,免得打擾其他病人排隊。


    醫生說恢複的不錯,這次可以多拿一個月的藥回去吃。


    曾桂枝聽後又問了一遍她之前問過的問題,“那我可以去上工嗎?總悶在家裏不是個辦法,怎麽說我現在也算個勞力。”


    醫生皺著眉說:“最好不要,之前我就和你說過,你這個病情需要靜養,不然現在的錢就白花了。”


    “你不是說恢複的不錯?我還以為好了呢,最近眼睛和頭都沒有疼過了。”


    聽著曾桂枝的碎碎念,醫生隻是搖搖頭,他也知道鄉下人的不容易,這家孩子願意拿錢來給老人看病已經是難得。


    他把開好的藥方遞給林美華,讓她們去樓下藥房拿藥。“還是和之前一樣,藥快吃完了到醫院複診。”


    林美華雙手接過,“好,謝謝您了。”


    男醫生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你平時也多和老人說說,開解開解她,讓她好好休養,這病也忌焦心不安,別浪費了現在花掉的錢。”


    林美華知道人家醫生的說教是好心,連連點頭應是。“我會的。”


    沈舒馨三個人正等在走廊外麵,看到她們兩個出來,連忙走過去問:“怎麽樣?醫生說姥姥有好些嗎?”


    曾桂枝點點頭,“好些了,這次能拿兩個月的藥回去吃,雙搶結束前都不用來回跑了。”


    “那我媽怎麽不太開心……”沈舒馨小心的瞥向林美華,她媽的表情真的不太好看。


    林美華說:“還不是你姥姥剛好一點兒就又想去上工。”


    “我這不是想為家裏做點什麽,又不是之前那樣不能動了,我現在眼睛也能看清楚不少,割不到自己的手。”曾桂枝還有點不服,她現在能做針線活兒,能做飯,怎麽就下不得地。


    眼看她們兩個又要吵起來,沈舒馨連忙拉住她們說:“這事回去再說吧,林同學和小書還在那邊等著呢,快中午了,吃完飯我們還要去百貨大樓給姥姥買衣服呢。”


    旁邊也有人不斷的往這邊看,林美華和曾桂枝當即消了音,去樓下拿了藥後又和林淮成去了一趟醫院外麵的藥店。


    去國營飯店的路上她們倆還是沒怎麽說話,沈承書都感覺出了氛圍不對,安靜的讓林美華牽著,也不亂跑亂跳了。


    沈舒馨幫林淮成搬了一小箱藥低著頭走在林美華身後,思考怎麽讓她姥姥好好在家裏養身體。


    她姥姥的病情好轉她比誰都開心,在她所知道的劇情裏,她姥姥是沒有被帶出來看病的,而且在她母親去世後眼睛徹底看不見了,不然不會在她被王秀芳賣掉時不管。


    這是她改變全家命運的第一步,絕不能掉鏈子!


    “曾奶奶和你媽吵架了嗎?”林淮成低著聲問。


    沈舒馨回過神,看著那兩道倔強的背影輕歎了口氣,把事情的原委講給他聽。


    “其實我姥姥剛好一些就想去地裏了,我媽沒同意,現在一聽醫生說恢複了不少,心思就又起來了。”


    這事林淮成是知道的,每次沈承書陪曾桂枝去衛生所針灸,他都要被拉著偷偷問,她什麽時候能好全。


    “你姥姥得的是青光眼,這種病是無法根治的,隻能控製,所以還是不要讓她去地裏勞累比較好。”


    “我媽也是這麽和她說的,但我姥姥她不聽勸。”沈舒馨隻想搖頭,明明昨天剛承諾過會聽,今天就又全忘了。


    林淮成思忖片刻,“我記得曾奶奶的針線活兒很好,你們可以找周主任說說,讓她進縫紉組工作,現在不許做太精美花哨的衣服,那邊的工作輕,也不怎麽費眼睛。就算到了忙的時候,有周主任把著關,她也不敢太拚。”


    對啊!


    她母親不願意去縫紉組,她姥姥可以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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