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的後一句話就讓梁意珂感到渾身發涼,就像赤身被浸泡在冰水之中,那種寒入骨髓的冷意。手指無法自控的顫抖,片刻的恍惚,意識遊離開軀殼,腦中一片空白。


    向霆軒被她驚惶的表情嚇到,撿起手機放到桌上後,手掌輕輕搭住她的肩膀上,放低聲音,關切地問,“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從衝擊中回神過來的梁意珂,雙手按著桌麵上,借助作用力支撐起虛軟無力的雙腿,站起身後,她深深緩了口氣,盡量使得語調顯得不那麽支離破碎,卻隱藏不住內心的焦急。“抱歉,我得走了。”話音未落,也沒看向霆軒的反應,她便匆忙地向外麵走去。連手機,手提包與禮物統統都忘記要帶走。


    家裏的汽車就停在店麵旁邊的空位,梁意珂一坐上車就對陳師傅說道,“去三院,越快越好。”陳師傅應了聲,趕緊發動車子,輪胎緩緩碾過青石路麵,倒車進入到瀝青大道,猛一加速,飛快地離去。


    等到向霆軒出來時,就隻看見遠去小成墨點的車尾。他低下頭再度看了眼手機屏幕,剛剛就是忍不住好奇,查看了通話記錄才耽誤了時間。是來自陸信誠的電話。讓向來淡然的梁意珂慌張成那樣,他們的關係不言而喻。杵在人行道上,向霆軒過了良久之後,輕歎一聲,也罷,她願意就好。


    梁意珂透過車窗仰望醫院高樓,她讓陳師傅把車停到路邊。剛要下車,突然想起來她還不知道陸信誠在醫院的具體位置。三院是s城首屈一指的綜合性醫院,又擅長處理突發性急救工作。每天的病人數目眾多,詢問醫院前台很是浪費時間。於是梁意珂回頭到車座上拿手機,準備回撥過去。卻隻望見空空無一物的座位,她怔忡一會,才回憶起她什麽都沒拿就直接走出了千葉。來不及補救這件事,她先借用陳師傅的手機撥打回陸信誠的手機號,果然還是唐初奕接的。在路上梁意珂已想起是他的聲音,清雅斯文,一如麵相。


    唐初奕聽後,讓她到急救樓大堂等他。


    梁意珂一人坐在大堂的病人休息椅上,聞著刺鼻的雙氧水味道,再看著走過來走過去的許多病人家屬,他們臉上都布滿愁容,被病魔折磨的痛苦或者見到親人被病痛折磨的辛酸。剛才努力壓下去的擔憂加倍地統統冒上來。頻頻看向醫院牆上的圓鍾,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


    兩分鍾後,終於等到唐初奕,他表情平靜,無喜無憂,得不出來任何結論。梁意珂緊張地迎麵走過去,開口第一句就問道,“他怎麽樣?”問題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梁意珂心髒跳動頻率驟然變得加快。孕婦禁忌情緒劇烈起伏。她用手輕輕按住胸口的位置,深呼吸一次,努力使心情鎮靜下來。


    唐初奕稍微愣了下,因為跟梁意珂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咋一見麵,他有點晃神。爾後朝她露出微笑,安慰道,“醫生說腹部刀傷不深,休養一陣等痊愈。他剛做完ct檢查,現在就在病房休息。”


    梁意珂長長地鬆口氣。萬幸陸信誠的傷勢無大礙。她繃得緊緊的神經總算能鬆弛下一點。她又追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人拿刀傷他?”陸信誠明明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出事。承諾還帶有餘溫,他就食言了。梁意珂很想知道,陸信誠為何會牽涉到危險的事件中。平常他的表現也就是平平常常的生意人,隻不過背景複雜點而已。


    唐初奕麵對她逼視的目光,隻好半模糊地回答,“牽涉到林家一些事情。”


    “林家?”梁意珂大吃一驚,“跟林宛雪有關?”她突然如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陸信誠之所以將事情藏得如此嚴實的原因。


    唐初奕從她的表情中意識到他說得太多了,她背陸信誠保護得滴水不漏。他心下不禁感慨,陸信誠真可謂是用情至深。可麵前這個柔弱又堅韌的女孩確實配得上陸信誠的付出。“病房是903,走出電梯左數第三個房間。你能自己過去嗎?”他還得跟進接下來的事情,對行凶者的調查還有檢察院那邊。全是要花費心力的差事。周越一個人無法兼顧兩頭。


    “我沒問題。”梁意珂又補充說道,“我會好好照顧好他。你去忙你的就好。”唐初奕點頭離開。梁意珂則隨著一群人呼啦走入電梯,她縮在一角,頭靠在電梯壁上。說不出來的滋味梗在喉頭,鼻頭發酸,眼眶頓時濕熱。陸信誠是害怕她有心理負擔才選擇隱瞞。畢竟在外人眼中,她就是陸林兩家所有矛盾的源頭,即便事實上不是。


    九樓病房到。梁意珂遲疑一會,推開白漆木質房門走進去。單人間病房,純白的牆壁天花板,原色木地板,清雅簡潔。梁意珂目光癡癡地停留在床榻上,合眼休憩的陸信誠。她步伐放輕,慢慢走過去,站在床邊認真觀察陸信誠,生怕錯過任何小的細節。


    他自然平躺在白色床上,兩側眉頭向中間隆起,說明睡得很不安穩。血氣不足,臉色微微蒼白,跟早上精神的他簡直判若兩人。現在的他脆弱得像雨後剛冒出的新葉。梁意珂視線緩緩移向淺藍病服,她小心翼翼地掀開病服一邊的衣擺,尋找到他腹部傷口的位置。層層繃帶下隱約還透出令人心驚肉跳的紅色。能感同深受到那種疼痛,梁意珂的指尖開始發疼再延伸至心髒,綿長持續的痛楚。


    眼淚控製不住地滴下,梁意珂心疼地望著他的傷口,低喃道,“傻瓜,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私底下又莫名其妙做這麽多事。


    “你才是傻瓜,”陸信誠聲音暗啞地反駁道。他眼眸清明,沒有剛睡醒的朦朧,眼底深處還藏有一絲嘲弄的笑意。


    梁意珂呆呆地看著陸信誠,像從未見過他一樣。她的眼眶紅紅,牙齒死死咬著嘴唇,想吞咽下胸口那團急速膨脹開來的委屈勁。可惜沒忍住,眼淚不聽話地落下,滑過臉頰,滴在被單上,變成一個個水圈。她就這樣眼巴巴地盯著陸信誠,無聲地哭泣。見到他本人後,一路上努力樹立的堅強表象全部都碎裂成細末,再也維持不下去。她真的很害怕、很擔心、很難過、也很想哭······


    陸信誠頓時無措地望著麵前哭慘的梁意珂,伸手想擦去她的眼淚,不慎牽動傷口,當即痛得他俊逸的五官糾結成一團,悶哼一聲,躺回床上,疼得喘粗氣。


    梁意珂被嚇到,眼淚立刻停住,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緊張兮兮地說,“我去叫醫生。”濃濃的哭過之後才會有的鼻音。


    “不用,”陸信誠拉住她的手,搖搖頭,輕聲哄道,“不動就不疼的。”


    見他好似真的不痛,眉宇也舒展開來。梁意珂卻又哭了,剛停住的眼淚攻勢更是猶如山洪爆發,一發不可收拾。她一邊抽噎一邊埋怨道,“你,你幹嘛亂動啊?萬一傷口更嚴重,要怎麽辦?你是不是想永遠都好不——”


    陸信誠打斷她,柔柔地問道,“你聽到我受傷有沒有嚇到?寶寶要不要緊?我特意叮囑唐初奕,叫他別告訴你,沒想到他還是找到你了。”陸信誠無奈地輕歎口氣。


    “為什麽不告訴我?”手背擦掉臉上的淚水,梁意珂非常非常生氣,音量也不自覺拔高,恨恨地說,“什麽事情都不說!林家的事,你瞞著,我還能理解。但現在居然連受傷的事情都不願告訴我。”她頓了下,威脅道,“如果你不改,那我現在就跟你一拍兩散。我最討厭這樣了,最討厭······”不能繼續說下去,喉嚨哽咽住,酸痛得厲害,一個字都發不出。苦苦地憋在那裏。


    “對不起,”陸信誠沒想到她會這麽排斥,甚至都拿分開做要挾籌碼。趕緊表態,他誠懇地說,“我保證我以後不再犯這個錯誤。所有你不喜歡的,我都改。”


    過了很久,重新找回聲音的梁意珂回道,“我不信你的保證。我要看你的行動。”有過一個失效的保證,她才不想要第二要。


    陸信誠乖乖地點頭,“好,我會表現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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