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忱拂袖,掃去屋內的灰塵,看見那張木床時,忽然說道:“師尊今晚跟我睡吧。”


    實木而製的床,十幾年過去,保存得依舊很好。


    這張床是林忱來之後樹爺爺托村裏人打的,不算大,但兩名成年男子平躺並不是問題。


    “好。”


    林忱聽到他確切的回答,再看光禿禿的床板,瞬間犯了難,床對於修士而言,基本是擺設。


    他根本沒有被褥這些東西,難不成要睡木板?


    “師尊。”


    “我也沒有。”穆箴言頓了一下,“不過有可代替之物。”


    林忱莞爾,往頂上嵌了顆夜明珠,師尊果然是萬能的。


    然後他便看到,那張極為普通的木床上,多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寒玉,大小還正正好。


    而穆箴言身前,突然出現一道黑白二色的異火,火光之中,似乎還包裹著什麽東西。


    林忱陷入了沉默,有必要為了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如此大費周章嗎?


    異火消失後,寒玉上卻鋪了一張絲綢般的毯子,其上方,還有一襲軟被。


    他原以為的可代替之物是直接拿出來就能用的那種,看著神色毫無波瀾起伏的穆箴言,問道:“師尊,這恐怕要耗費不少材料吧?”


    林忱看不出被褥是何物所製,但從上麵蘊含的靈韻來看,也能猜到這大概又是修真者夢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上好奇材。


    穆箴言淡淡道:“放著也是放著,不如物盡其用。”


    林忱一時語塞:“…師尊言之有理。”


    林忱所說的“一起睡”,是指真的蓋被子純睡覺,別無他意。


    屋內,與簡陋小屋形成鮮明對比的那張床上,此刻正躺著兩名麵容清俊之人。


    而在一旁的方形木桌上,正疊放著兩套衣裳。


    頂上夜明珠的光芒忽地暗下,但即便沒有光,林忱依舊能看見睡在身旁人的麵容。


    睡覺這個詞,感覺離他有些遙遠。


    自築基期以後,林忱已經習慣用打坐修煉代替入睡,讓靈力在奇經八脈運轉一個個小周天,第二日精氣反而會更充沛如此。


    可不知是寒玉的作用還是這被褥太舒服,嗅著若有似無的冷香,才躺下沒多久,他的意識就開始模糊,以至於他都記不太清自己是何時睡著。


    ——


    天際剛泛起魚肚白,習慣早起的村民推開木門,便覺一股寒氣撲麵而來,他伸手揉了一下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眸,喃喃道:“昨夜下雪了?”


    一夜之間,這片山麓全都鋪了厚厚一層白霜。


    “孩子爹,你在門口瞅啥呢 ?”


    站在門口的中年男子攏緊了身上的衣衫,麵上洋溢著喜色,“你快來看,外麵下雪了!好大的雪!”


    女人狐疑道:“你沒騙我吧?”


    嘴上雖這麽說,但手上的動作卻利索了幾分,她匆匆走到門前。


    “還真是!”她看著滿地的白雪,納悶道:“往年都是過了年才下雪,今年怎麽這般特殊?”


    “你管它特不特殊的,再有幾日就過年了,這場雪啊,來得剛剛好。拿掃帚來,咱們先把院落清一清。”


    “成。”女人利索回屋拿工具,似是想起什麽,回頭道:“旁邊那間空了十多年的小院,等會別忘了掃。”


    中年男子笑道:“這哪能啊,虎子前幾年離開時,還囑咐咱們要好好打理呢,生怕忱小子哪天回來了沒地方住。”


    虎子娘也在笑,但笑容裏卻帶了一絲愁緒:“你說這兩孩子見上麵沒有?”


    “外麵的天那麽廣闊,虎子又不知忱小子在哪,哪能那麽容易見上麵。”中年男子寬慰道:“放寬心,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跟咱們待在這方偏僻之所,哪有什麽出路。”


    “說的也是。”


    虎子娘將掃帚遞給中年男子,她伸手抓了一把純淨無瑕的雪,又道:“孩子爹,你有沒有覺得這雪跟往年比起來似乎有點不大一樣。”


    聽她這麽說,中年男子蹲了下來,照著她的樣子抓了一把雪,細細觀察。


    虎子娘問:“看出什麽問題來了沒?突然下大雪,不會是要出什麽事了吧?”


    “確實有點不一樣,不過你想多了。”中年男子說道,“明年注定是個豐收年,等開春,咱們可多種些糧食。”


    十方村不大,但類似的對話,卻不止這一戶。


    瑞雪兆豐年,新歲穀盈田。


    ——


    清晨,熹微的日光透著門縫而入。


    林忱原以為身旁多了個人會睡不著,沒曾想竟是難得的一夜好眠。


    他側過身,卻發現穆箴言此時正閑散地曲著一條腿,坐在他身旁。


    那原本看向窗外的視線,察覺到林忱醒來後,就落到了他身上。


    “睡得可還好?”


    林忱跟著坐了起來,點點頭,目光透過木窗縫隙看去,隻見外麵的黃土全鋪了一層白色。


    瞬間了然,難怪自己會睡得如此舒服。


    “這雪是下了一夜嗎?”


    “嗯。”穆箴言突然道:“過來些。”


    林忱不問他要做什麽,順從地靠過去。


    穆箴言轉過身,將他整個人圈在懷裏,骨節分明的手從披散的青絲中穿過,一點點將其籠至腦後。


    有過一次,林忱此時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麽,心念一動,一個似是鏡子的光幕出現在他麵前。


    光幕中,他那散落的長發已經變成幹淨利落的高馬尾,隻是用於裝飾的發冠,變為了跟動手之人發色一致的玉冠。


    穆箴言替林忱束好發後,閑下來的雙手從他腰間穿過,而後抬眸,徑直對上林忱的視線。


    林忱一直在看著光幕,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但此時的這個姿勢,屬實有些曖昧了。


    “師尊?”


    “好看。”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林忱看著光幕中頭一回穿著如此隨意的穆箴言,玩笑道:“師尊指什麽好看?是我還是師尊?還是說師尊所束的發?”


    他們隻穿了一件單薄且寬鬆的白色內衫,稍有動作,敞開的領口便露出大片光潔的皮膚。


    “你好看。”


    林忱拂去那用來當鏡子的光幕,“可我不這麽認為。”


    穆箴言下顎抵在他肩上,“嗯,但你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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