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了墨的宣紙,緩緩暈染過“觀星樓”的飛簷翹角。三樓的雅間裏,琉璃盞中的碧螺春還冒著熱氣,易碧瑤卻已攥碎了手裏的白玉棋子。


    “廢物。”她紅唇輕啟,聲音淬著冰,卻又帶著少女特有的清越。對麵的錦衣公子麵紅耳赤,棋盤上的“將”被她的棋子釘在檀木棋盤上,陷進半分深。周圍的看客大氣不敢出——誰都知道這位以“易碧瑤”之名行走的少女,不僅是棋道百年難遇的天才,更是能憑一支玉笛破千軍的奇人。


    此刻,她眉宇間那股淡然與高傲交織的氣質,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她的眼神如同寒潭般深邃,卻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仿佛世間萬物在她眼中都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任由她擺布。


    錦衣公子怒目而視,卻不敢輕易發作。他深知,眼前這位少女的實力與背景,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周圍的看客們也是麵麵相覷,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未曾得罪過這位少女。


    “哼,今日之事,我記下了。”錦衣公子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而易碧瑤隻是輕輕一笑,仿佛根本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她重新拾起一枚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繼續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與從容。


    她今日穿了件海棠紅的短打,裙擺下露出的銀線繡靴沾著些微塵土,顯然剛從城外馬場回來。發絲用紅繩鬆鬆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臉頰邊,襯得那雙杏眼愈發豔烈。有膽大的世家子上前想遞上折扇,被她眼風一掃,竟僵在原地,連指尖都在發顫。


    “滾。”一個字,清清脆脆,卻讓滿室喧囂瞬間凝固。


    與此同時,城南的“忘憂茶寮”裏,易初仁正將一枚碎銀放在桌上。他穿月白長衫,墨發用玉冠束得一絲不苟,側臉線條冷硬如刀刻,睫毛很長,垂眸時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鄰桌的少女們偷偷看著他,手裏的繡花針戳歪了帕子上的鴛鴦,卻沒一個敢上前搭話。


    他手指修長,輕輕叩了叩桌麵,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店小二忙不迭地過來,點頭哈腰地問:“這位公子,要點些什麽?”易初仁目光從窗外收回,淡淡道:“一壺龍井。”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讓店小二不禁多看了兩眼。窗外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而他仿佛置身事外,周身縈繞著一股淡然的疏離感。


    他剛從刑部大牢出來,手裏還捏著卷宗的一角,墨跡被指腹磨得有些模糊。有人說這位“易初仁”是斷案奇才,三年來經手的案子無一錯漏;也有人說他性情冷僻,曾有郡主在宮宴上擲花相贈,他竟目不斜視地從花瓣上踩了過去。


    此時,他眉宇間帶著幾分不經意的傲氣,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麵對赤紅長袍青年的挑釁,他隻是輕輕一笑,那笑容裏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服與不服,試過便知。”言罷,他緩步向前,衣袂飄飄,每一步都顯得從容不迫,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周圍的人群不自覺地為他讓開一條路,連空氣都似乎因他的出現而變得凝重起來。


    茶寮外忽然傳來喧嘩,是有人認出了剛從觀星樓出來的易碧瑤,正圍著她討要簽名。易碧瑤的怒罵聲遠遠傳來:“再擋路,拆了你們的腿!”


    人群一陣騷動,紛紛轉頭望向茶寮外。隻見一位身著翠綠長裙的女子,眉如遠黛,眸若星辰,正被一群狂熱的粉絲簇擁著。她正是近日名聲大噪的觀星樓弟子易碧瑤,以一手精妙絕倫的占星術聞名遐邇,深得百姓愛戴。麵對粉絲的熱情,她雖顯得有些不耐煩,但那不經意的怒斥中卻透露出一股別樣的魅力,讓人不禁為之側目。


    易初仁端起茶盞的手頓了頓,茶麵上映出他無波無瀾的眼。他飲盡最後一口茶,起身時,恰好與擠開人群衝出來的易碧瑤撞了個正著。


    “不長眼?”易碧瑤抬頭,怒視著眼前的人,隨即愣住。


    易初仁垂眸看她,目光在她海棠紅的衣角上停留片刻,又移開視線。


    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這兩人,一個豔如烈火,一個冷若冰霜,竟有著七八分相似的眉眼輪廓,隻是一個眼尾上挑,帶著天生的驕縱;一個眼型狹長,藏著化不開的疏離。


    “讓開。”易初仁先開了口,聲音低沉,像冰珠落在玉盤上。


    易碧瑤挑眉,忽然笑了,那笑容明豔得讓人不敢直視:“易先生辦案忙,小女子就不擋路了。”她說著側身,紅裙掃過他的月白長衫,帶起一陣風。


    易初仁沒再看她,徑直離去,長衫下擺掃過門檻時,帶起一片落葉。


    人群裏有人竊竊私語:“這兩人莫不是兄妹?”


    沒人知道,當易初仁拐進小巷,身影消失的瞬間,他袖中的手正緩緩撫平掌心一道與易碧瑤指尖相同的淺疤。也沒人知道,觀星樓的琉璃盞裏,那杯未涼的碧螺春,恰好是易初仁慣喝的口味。


    夜色漸深,蘇瑤坐在鏡前,指尖劃過鏡麵。鏡中先映出易碧瑤飛揚的眉眼,轉瞬又化作易初仁冷硬的下頜。她輕叩鏡麵,鏡紋如水波般蕩漾開——一個是她撕開的熱烈,一個是她斂藏的沉默,本是同根,卻在這人間,各自掀起萬丈波瀾。


    這《雙生鏡像》的傳說,在江湖上流傳甚廣,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說,易碧瑤與易初仁,實則是一對孿生兄妹,因家族紛爭,自幼分離,各自在江湖上闖出了名頭,卻又因緣際會,於這繁華京城中重逢。也有人猜測,他們不過是麵貌相似,並無血緣關係,卻因這奇妙的緣分,被命運緊緊相連。


    而易碧瑤與易初仁,對於這些流言蜚語,從不置一詞。他們各自在自己的世界裏,繼續著屬於自己的傳奇。易碧瑤依舊在棋盤上揮灑自如,以一支玉笛,令無數英雄折腰;易初仁則繼續在刑部大牢中,以他的聰明才智,破解一個又一個謎案,成為百姓心中的正義化身。


    這對“兄妹”,就像是夜色中的雙生子,一個如火般熾熱,一個如水般深沉,共同在這紛繁複雜的世界中,書寫著屬於自己的篇章。而他們的真實關係,或許,隻有他們自己,以及那麵神秘的鏡子,才知曉其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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